第1章 骨簪,乾屍
盛夏。
諸神界,南冥城。
來來往往的人在冷清荒蕪的城門內外穿梭。
氣氛沉重壓抑,空氣里流動著血的味道。
城牆上,女人著猩紅袍子,蓬頭垢面,被人用鐵釘貫穿了四肢,釘在堅硬牢固的城牆上。
幾縷青絲縫隙間,她睜開一雙殺戮血眸,城牆邊沿,魔障蔓延三尺三。
城牆下,圍聚著的人越來越多。
或是士兵,或是百姓,指指點點。
搖頭嘆氣的有之,落井下石的也有之。
「妖皇榮登大寶,我還以為夜姬姑娘會母儀天下,坐上后位,誰知鋃鐺入獄,成了階下囚,被割去舌頭,斷了筋脈,掛在城牆晒成乾屍。」
「世事瞬息變化不過如是啊,想當年,妖皇還是個野種,城內少女見他如見鬼,只有夜姬姑娘與父母雙親斷絕關係,冒死嫁給他。」
「呸呸呸——」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敢說妖皇是野種,若是傳到了妖皇耳中,看你能活到幾時。」
「話又說回來,明天妖皇要十里紅妝八抬大轎迎娶離歌姑娘,舉國同慶啊。」
「……」
城牆上的女人冷靜的聽著耳邊風聲和百姓的閑言閑語,赤紅的眸子充斥著滔天的恨意。
她,即是百姓口中的夜姬。
烈日當頭,炙熱如火。
她遍體鱗傷被掛在城牆足足三日,剛結的疤痕立即被晒成了油,身上足足三百五十二鞭,鞭鞭深可見骨,全是拜那個男人所賜。
當初她一把紫月彎弓一疊碎鋒箭,在這諸神界叱吒風雲,誰與爭鋒,如今她舌頭被斬,連凄聲哀嚎的資格都沒有。
大雨滂沱而下,天穹之上驚雷炸開。
城前百姓,一鬨而散。
落寞的身影懸於城牆,鮮血沿著牆壁流下。
華麗奢侈的馬車軲轆而來,停在城前。
帘子掀開,露出一雙惑人的杏眸。
隨從立即打著油紙傘,馬車內清貴絕色的姑娘優雅的走了下來,朝城牆上的一抹紅影看去。
輕笑一聲,姑娘道:「夜姬,我們多年姐妹一場,我會勸妖皇給你個全屍的。」
看見女子,夜姬瞳孔緊縮,四肢攢動,如暴怒的野獸。
她雖發不出聲音,紅唇輕顫卻是無聲念出了三個字。
楚離歌!
楚離歌嫣然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夜父跪在殿前為你求情,進了牢房遭受酷刑,夜母在地牢外哭的撕心裂肺,那聲音,真好聽,可惜你沒聽到。」
城牆上的女人咬牙切齒,瞳眸之中的血絲瘋狂擴散!
彼時,妖皇還是個野種,過街老鼠般任人打罵,她一見鍾情,非他不嫁。
父親說他煞氣太重,不能嫁。
為了嫁給妖皇,她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斷了一截小指,報養育之情,斷父母之恩,而後飛蛾撲火般嫁給妖皇。
那是一場不能再簡陋的婚禮,沒有鳳冠霞帔,沒有滿堂賓客,他們在城外的墳墓地里成婚,讓地府百來烈鬼見證。
他說,待他登上九重宮闕,她便能卸去戎裝享清福。
這一日,她終於等到,卻是鐵鏈桎梏利刃剜舌。
她文武雙全,智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武能百萬將士取敵軍王之首級。
八年,她跟在他身邊,饑寒交迫,步步驚心,終於送他坐上龍椅。
可著鳳袍的那個人不是她。
跟她斷絕來往的父母如今為了讓她活,苦不堪言。
「夜姬,你知道妖皇為何要殺了你嗎?」
楚離歌容顏猙獰,「預言大師來我南冥城,說你夜姬是怪物,只要你夜姬存在一日,我南冥疆土便無安生之時。」
「我聽說怪物的手骨用來做簪子極美的,姐姐想看看嗎?」
夜姬說不出來話,整個人卻在顫抖。
預言師——
原來,這就是她該死的理由。
荒唐,可笑!
楚離歌雙目凶煞了起來,「去,把她手給剁了,明日我的婚禮,定要戴著這根骨簪。」
咔嚓——
鮮血四濺。
夜姬痛的皺起眉頭,憤恨之意傳遍四肢百骸。
「恨我吧?」
楚離歌笑的天真無邪,轉而聲音尖銳了許多,「可你現在連死的資格都沒有,還有資格恨?」
「夜姬啊夜姬,你風光輝煌了那麼久,沒想到,會栽在自己託付終身的男人身上吧?」
「哦,抱歉,那個男人,現在是我的丈夫。」
「若你還有點良心,死了之後,你的鬼魂就去救救你那因你而受盡苦難的爹娘吧。」
「……」
楚離歌走時,奴僕撿起了那一截斷手。
子夜,電閃雷鳴。
蒼穹,一道暗青色的閃電蛟龍,朝夜姬天靈蓋直劈過去。
死之,將至。
*
次日,盛世婚禮,普天同賀。
雍容傾城的妖后,著鳳袍,塗紅蔻,步步生蓮走上那萬丈階梯,髮髻間斜插的森白骨簪,美麗妖嬈。
白玉階梯上,男人負手而立,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