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要死也死遠點
「你就這麼恨我?甚至不惜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也要離開么?」清冷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棲梧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的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人。
視線漸漸清明,映入眼帘的是他深邃的眼神,裡面寫滿了疼痛和脆弱,竟不復先前的茫然!
棲梧大驚「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怎麼會?」
「怎麼會沒事是不是?我不是應該中了你的『攝魂術』然後按照你所說的忘記了一切,不是么?怎麼可能會沒事呢?」龍玄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可是那表情,卻是像是快哭出來一般。
棲梧卻是愣在那裡,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竟然騙我。」
「騙你?到底是誰在騙誰?」龍玄澈突然怒從中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雙眼通紅。
沒錯,那一瞬間他的確是受了她的迷惑,但是或許是她現在身體虛弱的很,根本無法完全施展「攝魂術」。所以,只消片刻他便醒了過來。
聽著她對著他自言自語,他只覺得彷彿有一萬把的尖刀在刺自己的心臟,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他極力剋制才沒讓自己將她狠狠的擁進懷中。當他聽見她說「我愛你」的時候,內心的狂喜幾乎噴薄而出,可是在聽到她後面幾句話的時候,整個人便像是突然從天堂掉進了地獄,然後烈火焚燒,永世不得超生。
「鳳棲梧,我到底是該感謝你對我使用『攝魂術』讓我忘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還是該恨你挑起了我的興趣讓我愛上了你然後又這樣殘忍的對我呢?」
他眼中的怒意太過旺盛,棲梧竟生出了些許的膽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低下頭,但卻被龍玄澈鉗住了下巴硬逼著她看著他「你說話啊!你說話!」
「說什麼?你明知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又何苦多問?」
龍玄澈狠狠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鳳棲梧,你簡直沒有心」。然後一把將她甩開,掀被起身,便拂袖而去。
棲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胸中血氣翻湧不息,頓時心痛如刀絞,竟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龍玄澈前腳剛踏出門檻,卻突然停下了,轉身一看,卻見她雙目緊閉,嘴角卻是大片的血紅。
頓時心下一驚,飛身一掠,便來到她的身邊將她一把抱起「阿鸞,你怎麼樣了?來人,趙謙叫韓無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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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無衣過來給棲梧診脈,再餵了一顆葯,什麼都沒說便轉身離開。
才走了幾步,卻聽龍玄澈突然開口問道「她,還有多久?」。
韓無衣轉身,盯著龍玄澈看了許久,看著他的表情,韓無衣竟生出了些許不忍「若是心情愉快,加上調理得當,或許,還有兩年。」
兩年?或許?
長久的壓抑的沉默之後,龍玄澈竟然沒有發火,而是疲憊的揮了揮手「都退下吧」,那聲音竟是從未有的蒼涼和頹敗。一如大雨滂沱中的霧靄,如同爬滿苔痕的古剎,如同大漠狼煙中的漫天黃沙,恍惚得分辨不出是悲是喜。
空曠的房間竟徒徒的生出了許多空曠的寂寞,甚至那些耀眼的明黃色,在此時,都顯得格外刺眼。
「你聽見了么?」龍玄澈俯下身,指腹輕輕的摩挲著棲梧慘白的臉頰,眼睛卻像是夜空中的瑤光那般的耀眼「或許,你只能活兩呢」,像是在講給她聽,又像是在講給自己聽。
棲梧卻是幽幽的睜開了眼,似是喟嘆的微微一笑,那笑,竟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那般的飄渺:「人總有一死的,不過早晚而已,又有何可惜的呢?」
「是么?愛妃看的倒是通透。」龍玄澈吃吃的笑出聲,可棲梧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種茫然無措和徹骨的悲涼。
怎麼會看不通透呢?
她活了兩世,雖然兩世都是早夭,但是加起來,也算是在人間呆了這麼幾十年,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她看清所有的人世滄桑,歡喜悲涼。尤其是這一世,雖然跌跌撞撞,一路風雨的走來,經歷了大起大落,面對生死,卻也早已看淡了許多。
見她不說話,龍玄澈湊到她的耳畔輕呵一口氣,「怎麼不說話呢?在想什麼?怎麼逃走?」
棲梧卻並未理會他語氣中的冷嘲熱諷,有些答非所問的說道「我剛才做了個夢」。
「哦?」龍玄澈正襟危坐,等著聽她講故事。
「我夢見荒無人煙的空地上,上面一個人都沒有。我站在那裡,天上電閃雷鳴風吹雨打,我就這麼呆在風雨里,但是奇怪的是我的衣服竟然沒有打濕。我很奇怪,為什麼雨落到我身上都沒有打濕呢?於是我伸手去接,雨點落在我的手心,冰冰涼涼的,可是我卻能感受到我的掌心是乾燥的。你站在我不遠的地方看著我,我叫你你聽不到,轉身就走了。然後我開始瘋了一樣朝你追過去,但是你沒回頭,我一直追一直追,最後掉下懸崖。然後我就醒了」
龍玄澈冰涼的手輕輕的觸到她的眼角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哭了。
「朕知你心中所想,可是,鳳棲梧,你明知朕心裡有你,可你為何要如此的折磨朕呢?」
視線清晰起來,龍玄澈的臉就在她的不遠處,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溫潤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看著他一臉的沉痛,不由得心中一抽,卻還是咬牙道「你便當做是我眼中容不得沙子吧」。說著,有些疲倦的閉了眼。
龍玄澈有些怔然的鬆開手,坐直起來,不再看她,眼神中似有許多的情緒在不斷的翻湧,卻始終一聲不吭。
沒來由的,棲梧想到了泰戈爾的那首詩: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愛到痴迷
卻不能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
而是想你痛徹心脾
卻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我不能說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愛
卻不能夠在一起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彼此相愛
卻不能夠在一起
而是明知道真愛無敵
卻裝作毫不在意
或許,他們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就像是扣扣子,第一顆扣錯了並不會被發覺,但是直到最後一顆,才會發現,原來一開始就錯了。
龍玄澈思緒百轉千回,終於深呼吸,站起來背對著她「鳳棲梧,你不是一直想走么?朕成全你,過了今夜,你便是死,也給我死的遠一點,再也不要出現在朕的面前,明白了么?」說著,不待棲梧回答,便疾步跨出了大門。
只徒徒的留下了一室的冷清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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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八月,暑氣愈盛,不知為何今年的夏天格外熱,太陽炙烤著大地,整個世界像蒸籠一樣。走在外面,撲面而來的暑氣絕對有讓人喪失活下去的慾望。
從容自小便怕熱,今年每年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今年相較往年更熱,她已經熱得跟死狗沒什麼區別了,一天起碼要洗三四次澡,隨時見到她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棲梧見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打趣道:「從容上輩子肯定是企鵝,這輩子投錯了胎,所以這麼怕熱。」
從容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趴在她旁邊不恥下問:「小姐,什麼是企鵝?」
「企鵝啊,就是圓圓的,黑白相間的,像鳥不是鳥的動物。」
「……」
見從容一臉茫然,棲梧乾脆拿出筆來給她畫,不多久一隻憨態可掬的企鵝就躍然紙上,從容看的高興不已,指著畫紙上的動物問個不停。
「小姐,午膳已經好了」紫陌過來時,從容正纏著棲梧給她畫皮卡丘。
棲梧摸了摸肚子,癟嘴:「我不想吃,你們吃吧。」
紫陌皺眉:「小姐你昨兒也沒怎麼吃,今早也只喝了點粥,再不吃身子怎麼受得住?」
「就是,走吧,咱們吃了再來畫」從容也收了筆,拉著棲梧要往花廳走。
棲梧最近都沒什麼胃口,吃了一點便放了碗筷,說什麼都不肯吃了。然後就跑回院子里畫皮卡丘去了。
出宮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以來棲梧過的甚是自在,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要麼就看看書,要麼就給從容和紫陌講故事,再不然就是教從容畫畫。最初從容還會偶爾拉著她去街上逛逛,但後來越來越熱,從容已經打死都不願意出門了。
她們現在住的宅子是當初買下的那座,紫陌還請了三個下人:燒飯的王嬸,幫忙做家務的小姑娘九兒,還有個專門負責重體力活的漢子徐福。一切家務紫陌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完全不用棲梧操心。
為此,棲梧曾對癱在自己旁邊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打嗝的從容戲謔道:「從容你看,這個家裡就咱倆是廢物,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節奏。」
話音落,從容「咻」的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捂著棲梧的嘴急的跳腳:「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還逼著棲梧和她一起「呸」。
棲梧知道,她們最聽不得她說個「死」字,棲梧也只是笑笑,由著她們。
自從住進這個宅子,棲梧少了很多禮教束縛越發自在,隨時隨地想坐就坐想躺就躺。但是再想找到適合人躺的石頭哪兒有這麼容易,所以棲梧乾脆自己動手做了張吊床,掛在院子里的大榕樹下。
從容見著好玩,吵著也要一張,棲梧本想替紫陌也做一張,但被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棲梧還順便掛了張鞦韆在樹下。不過好在這榕樹有夠大,樹榦比棲梧的腰還要粗,倒也不用擔心會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