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殺死的,是你的孩子
匆匆趕到棲梧宮時,主廳裡面擠了滿滿一屋子人。龍玄澈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饒有禮貌的行了個禮,道:「太后怎麼到這棲梧宮中來了?」
聽龍玄澈語氣不善,太后冷笑:「怎麼,聽說寧妃身子有恙,哀家來瞧瞧也不行嗎?」
「那倒不是,只是太后前來探病,還將皇后和嬪妃一起帶著陣仗如此之大,朕有些吃驚罷了。」龍玄澈說的雲淡風輕,果不其然,皇后一干人等均是面色慘白。
「寧妃現在怎樣了?」龍玄澈也沒有心思理會她們心裡揣著怎樣的想法,轉頭問道。
棲梧宮中的小林子一向抖機靈,見皇上盯著自己,忙上前答道:「回皇上,娘娘方才吐了血,現下韓先生正在替娘娘施針……」話還沒說完,便見龍玄澈臉色黑的幾乎能滴出墨來,頓時嚇得不敢再開口。
龍玄澈環視一周,淡淡的開口道:「寧妃身子不爽,朕讓她在棲梧宮中靜養,以後母后要是悶了,便找皇后或者其他宮妃聊天解悶便可,不用再往這棲梧宮中跑了。」說著便轉身朝棲梧的寢殿走去。
看著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太后臉色鐵青,一把抄起手邊的茶杯砸在地上,伴隨著驚呼聲,茶杯的碎茬子四下飛濺。
「走,回宮」太后冷著臉起身,身邊的珠綉忙上前將她扶著,皇后等一干嬪妃也都神色莫測的先後離開棲梧宮。
走出棲梧宮的宮門,言月婉回頭看著「棲梧宮」三個大字,滿臉憂傷,皇上雖然嘴上說會待她始終如一,可是她知道,皇上終究還是對鳳棲梧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最終還是被一個替代品搶走了……
「娘娘?」身邊的小宮女水雲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將言月婉的思緒拉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再看這個眉眼分明的小宮女,言月慘然一笑:「水雲,你可願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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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玄澈走到棲梧寢殿門口時,韓無衣正從裡面出來,便慌忙迎上去問道;「她怎麼樣了?」。
韓無衣翻了個白眼:「有我在,難道你還不放心?」
見他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龍玄澈知道棲梧現在應當無礙,但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也不打算再與他多費唇舌,便直接繞過他往屋裡去,但卻被韓無衣攔住。
龍玄澈斜睨他一眼:「有事?」
韓無衣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給龍玄澈使了個眼神:「那邊說。」說罷徑自走了過去。龍玄澈頓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韓無衣站定,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她現在的狀況,我怕她撐不到拿到血玲瓏配出解藥。」
龍玄澈心中咯噔一聲:「你不是說有你在可保她無虞嗎!」聲音也有不經意的緊繃。
「她一心求死,即便是我也無可奈何。」韓無衣長嘆一聲,臉上儘是不忍。
「你說什麼!」龍玄澈萬萬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個答案。
「今早的葯她吃了都吐了,早膳也沒吃,太后帶著你的一干嬪妃過來探病,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給她氣的直接吐了血。她現在的狀況本就經不起刺激,若是今天的事再來幾次,即便是我也保不住她。」
龍玄澈心中一痛,但很快冷靜下來,神色莫測的盯著韓無衣看了半晌,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可是她對你說了什麼?」
韓無衣愣了一下,冷笑:「你竟以為棲梧串通了我來蒙你?也罷,算我多嘴,索性她的死活本就與我無關。」說著便拂袖而去。
沒走多遠,卻又停下,說道:「既然多嘴了,那我便再多說幾句。我認識棲梧遠時她還不到十歲,古靈精怪滿是靈氣,她天分極高,我爹還曾想悄悄將她迷暈抱回『藥王谷』給自己當徒兒算了,最後還是沒能實現。你可知,她曾經中過『十里醉』。」
龍玄澈微怔,「十里醉」這個名字,似乎似曾相識。
見他若有所思,韓無衣笑:「沒錯,當初先帝秋獮時你中的毒,便是十里醉。」
「你說什麼?」
「眾人皆以為『十里醉』無葯可解,但若是男子中毒,則只需先將封住心脈,將一部分毒血放出,再找一名也中了毒的女子與其交 媾,便可以將毒過繼到女子身上,男子便無性命之憂。皇上,若非棲梧用清白之身換了你一條命,你以為現在你還能在這裡作壁上觀嗎?」
話音落,龍玄澈只覺五雷轟頂。
當年他中毒昏迷不醒,恍惚間彷彿看見了月婉的身影,待他醒來,已經在陵王府了,眾人皆告訴他,是鳳樂瑤剜肉做藥引方才解了他身上的毒。
當時他也並未懷疑什麼,只是對那個叫鳳樂瑤的很好奇,她為何會為了自己不惜剜肉?
後來他康復了,便著人帶著厚禮去鳳府道謝。
那時他才第一次見到鳳樂瑤,她臉色慘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倒是我見猶憐。他向來恩怨分明,既然鳳樂瑤為了救她受了傷,他自當有所回報。
所以便時常去鳳府探望,於是便傳出陵王同時看上鳳家兩個女兒的傳聞。
他曾經問過鳳樂瑤,為何會救他,她面飛酡紅,靠在他的胸膛上嬌羞道:「因為瑤兒喜歡殿下。」
所以,他給了鳳樂瑤身份、地位,甚至借鳳樂瑤的手打壓鳳棲梧。
但他竟不曾想到,真正救他的人,竟然會是鳳棲梧!
龍玄澈滿臉的無法置信,「你是如何得知?」
「怎麼?皇上莫不是懷疑草民是在誆你?」韓無衣冷笑,「棲梧拜在我爹門下學醫,自小便服了不少解毒丸,一般的毒自是耐她不何。一日,從容跑來說棲梧快死了,求我爹救她。我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她救了回來,卻死活不肯告訴我她怎麼了。我私下查過,她中的分明是『十里醉』,卻又不似『十里醉』,她這分明是替人解毒后毒性更甚的癥狀。我問過她,她卻是反覆叮囑我不可與外人說。你可知為何?」
不待龍玄澈回答,韓無衣便開口道:「她知你那時已有奪嫡之心,雖然皇上已經賜婚與你們,但傳出去始終有損你的名聲。呵呵,她都差點死了,卻還在想著你的名聲。皇上,你可知你和其它人一起詬病她與太子有染,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殺死時的心情?你可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朕……」後面的話卻是生生堵在喉嚨處,發不出半點聲響。
「看來她什麼都沒有告訴你,那草民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吧,棲梧與太子始終清清白白,她出嫁那日親手殺死的,是你的孩子!」
「轟」一聲,龍玄澈的腦中整個炸開,接二連三的真相讓他有些喘不過氣,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你,說什麼?」
「沒錯,那是你們的孩子。不知是誰買通的了大夫說她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我確認過,分明是兩個月。」韓無衣面有不忍,長嘆一聲,「罷了,事已至此我說這些又有何用,只是皇上,你可知當時的棲梧是有多絕望,才會當眾自裁?」說罷,轉身離開。
龍玄澈站在那裡,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句:「那是你們的孩子」。
當初他親眼看見鳳棲梧和太子抱在一起,別人看來他毫無反應,但陵王府的人知道,那天晚膳時分,有個婢女不小心將湯灑了幾滴在他身上,他便著人將其拖下去亂棍打死了。後面幾天,陵王府的下人各個都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後來,更是傳出鳳棲梧懷了太子的孩子。陵王府的氣氛就更加壓抑了。
一晚,鳳棲梧還出現在他面前,他在做什麼呢?
是了,他正和一個女人被翻紅浪。
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能想起當時鳳棲梧蒼白的臉,眼中的絕望都突然清晰起來,他沖她笑道:「八小姐你想多了,你在本王眼裡本就不值一提。」
她問:「那你那次說的『我死也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算什麼?在西山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可他卻說:「那些,的確什麼都不算。」
如今再回想起來,龍玄澈竟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他們成親那日,太子攔轎,棲梧自裁,他將一身是血的她從花轎中抱出來走進卧房,只是吩咐了楚淵請大夫,便轉身離開。
甚至,沒來得及看看那張大紅的蓋頭下,有著怎樣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顏。
事情的真相,他竟一無所知。
更是從來沒想過去探查一下。
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自負到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卻從未想過,自己的眼睛也是會騙自己的。
原來此生,他竟是欠了她這麼多……
那這些過錯,又該如何彌補?
一滴清淚滑落,滴在地面上,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