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子就是和太子兩情相悅
近來發生了不少大事,不少人茶餘飯後聚在一起閑磕牙談天說地,都忍不住評論一番。
最大的肯定是安樂侯府通敵叛國一事。
想那安樂侯乃是朝廷重臣,自小便是太子伴讀,一直輔佐太子直到現在,並且當年北辰、西涼和東齊三國共同來犯時主動請纓抵禦外侮,這才保得南楚邊境安寧守住了南楚江山,武帝念其功勛封了異姓諸侯,並子孫世襲。還在盛京賜了宅院,方便安樂侯每年入京朝拜時居住,如此殊榮,也只此一個。
安樂侯的封地在最為富庶的荊州一帶,這些年來,隨著地方勢力的不斷做大,已然成為皇帝的心頭隱患。
隨著安樂侯洛崢在地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武帝後期也開始逐步削減其封地範圍,奪了他不少權利。甚至還下旨讓安樂侯世子洛輕歌進京常住,明面上是體恤臣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分明就是藉機軟禁洛世子作為人質,用來牽制安樂侯的。
而就在兩個月前,武帝欲賜婚安樂侯世子洛輕歌和容華公主龍初夏,但那洛世子竟然當場拒婚讓先帝很是下不來台,隨後武帝竟不知從何處聽說,一年前太子遭遇刺客襲擊策劃人竟是這個洛輕歌,當場大怒下令宣洛輕歌進宮,但他早已不知所蹤。
要知道,洛輕歌作為人質入京,沒有皇帝的允準是絕對不能擅自離京的!此舉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坐實了謀害太子的罪證。
於是武帝大怒,一方面派人捉拿洛輕歌,另一方面將安樂侯府的人軟禁起來,結果不想竟在安樂侯府找出了安樂侯洛崢與北辰丞相的書信往來!
原本只是想查洛世子刺殺太子的事情,結果竟不想牽扯出安樂侯府勾結北辰通敵叛國!此事一出武帝震怒,下令將安樂侯府誅連九族,並全國通緝洛輕歌,一旦發現即刻誅殺死活不論!
其次,便是皇儲之爭。
安樂侯通敵事情之後,當今皇帝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據說已經起不來床,接連罷了近半月的朝了。但最令人費解的是,陛下罷朝期間國事不是交給東宮太子處理,而是交給了陵王殿下。
東宮和肅王兩廂爭鬥已非一日,皇上也未置一詞,若是照以往的情勢發展,想來今後登上那個位置的不是太子便是肅王。但前些時候出了不少大事,朝中頓時風雲變化,讓人始料未及。
先是陵王殿下北境之戰大勝歸來后,不知道從哪兒傳出的北辰之所以敢揮師南下攻打南楚,是因為南楚朝中有人與其裡應外合,那人甚至還曾協助北辰綁了容華公主。而大家對那與北辰有勾結的人的猜測也是莫衷一是,更有甚者指出那人竟是當今三皇子,肅王殿下龍子川。
雖然這只是百姓私底下的揣測,並未見皇上有任何處置,而肅王殿下也仍舊按時上朝,未見異常。漸漸的這揣測便淡了。
再來便是太子與陵王殿下搶女人的事了。
這事其實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想當年那鳳家八小姐鳳棲梧懷著孩子嫁給陵王時,太子殿下還跑出來搶了一回親,但那八小姐卻生生的捅了自己一刀,親手斷了兩人情分嫁給了陵王。原以為這兩人的孽緣算是斷了吧,想不到陵王殿下納妾那晚卻聽那鳳棲梧親口說出陵王已經將她休了!
要說陵王休了那鳳棲梧也是情理中事,要說哪個男人能忍受女人給戴綠帽子?陵王忍了這麼些年,想來也是忍到頭了。
不過那鳳棲梧還當真有本事,下堂之後竟又與太子殿下勾搭上了,太子殿下還將其安置在了自己的別院金屋藏嬌。按理說這事應該挺隱秘,但不知怎的就被有心人捅到了陛下那裡,陛下本就卧病在床,知曉此事後大怒直接將那鳳棲梧打入大牢。
那鳳棲梧後來怎樣了如今尚且不得而知,不過看陛下將監國事務交由陵王殿下處理一舉可知,太子殿下因為此事應該是徹底失了陛下的聖心。
近來盛京的大街小巷議論的除了皇家這樁醜聞,也有一小部分人在討論北辰的事:北辰皇帝前些日子駕崩了,而登基的並非太子殿下宗政玄楨,而是向來名不見經傳的十三皇子——宗政陌塵。
傳言這位十三皇子曾是北辰皇帝宗政桀最寵愛的貴妃所生,當時十三皇子出生,還有人暗自揣測陛下今後會不會廢了太子改立這十三皇子為儲君。但怎奈天妒紅顏這貴妃沒活多久就撒手人寰,緊接著十三皇子也不知所蹤。有人傳言說十三皇子被殺了,也有人說早夭了,更有人說是被皇上悄悄送出宮撫養了……總之傳言紛繁多樣莫衷一是。
後來宗政桀身體越來越差,眾人都以為太子宗政玄幀費盡心思終於要扶正了,可怎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消失多年的十三皇子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甚至皇帝臨終前還將帝位傳給了他。
頓時北辰舉國嘩然。
當然這些終究是別人的事,只能是閑來無事時,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而此時,一直在被大家評頭論足的棲梧,正悠然自得的坐在牢房中啃豬肘子,而隔著牢門站在外面的紫陌和從容都愁眉苦臉的盯著她,欲言又止。
棲梧眼角的餘光掃過兩人,終於將手中的豬肘子放下,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倆要不先回去吧,你們這看猩猩似的盯著我,我這飯一定吃的消化不良。」
「小姐」從容癟了癟嘴,眼淚直接在眼眶中打轉,若非為了就她,小姐的藏身之所也不會暴露,也不會被皇上關進這天牢。說到底,都是自己害了小姐,想到這裡,從容越發自責。
「停!你可別哭啊,你知道我最見不得別人哭了。」棲梧翻了個白眼,又拿起那隻豬肘子開始啃。不過她的話倒是奏效,從容還真是硬生生的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小姐,你少啃點豬肘子,先把葯喝了。」紫陌秀眉緊蹙,小姐身上本來就還有傷,現在被關進這天牢中,陰暗潮濕不說,光是那些蛇蟲鼠蟻就夠讓人受的了。雖然王爺上下打點過,小姐住的是最靠裡面的牢房,安靜無人打擾,環境相對好些,且一日三餐都是她們做好了給送來,但是這也並非長久之計。
才不過幾日,小姐眼見著又瘦了一圈。
棲梧聽到喝葯,嘴角抽了抽,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還燙著呢,等涼了再喝」。
「涼了就更難喝了」她那點心思,紫陌看的通透,但還是忍不住要打斷她的想法。
「總之等我吃飽了再說」棲梧舔了舔指頭,又從食盒中拿了個豬蹄。
「王爺,您慢點,這邊請」獄卒諂媚的聲音由遠及近,料想又是龍玄澈那廝來了,棲梧翻了個白眼,沒作聲。
見著龍玄澈,紫陌屈膝行了個萬福禮,喊了聲「王爺」。
從容心裡憤憤的,從小姐被打入天牢后便不怎麼待見龍玄澈,見了他也從不行禮,就冷冷的瞥一眼然後扭頭看向棲梧的方向。
好在龍玄澈也不與他計較,朝獄卒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馬上將牢門打開,然後躬身退下。
龍玄澈慢條斯理的彎腰走進牢房,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吃的,臉色微沉,擰著眉頭指著桌上的吃的,「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不是交代過飯食要清淡些嗎。」
紫陌咧了咧嘴角,乾笑。
棲梧微微抬了抬眉角,冷笑道:「陵王殿下貴人踏賤地,便是為了來訓斥我的丫鬟的?」
見她態度冷冷的,龍玄澈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示意紫陌和從容退下,然後一撩衣角,坐在了她對面。棲梧也只當他不存在,仍舊啃著手中的豬蹄,手上臉上都是紅彤彤的油漬,半分形象都沒有。
那日她被龍玄澈強行抱回陵王府,第二日皇帝陛下的聖旨就來了,緊接著一眾禁衛軍將她押進了天牢。當棲梧漠然的接過宣旨太監手中的聖旨時,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一絲波瀾都無。
反觀旁人,每一個人的反應都比她要強。
不說一府的下人了,宣旨太監的話音剛落,後面便有人小聲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鳳樂瑤更是盯著她「一臉擔憂」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可棲梧怎麼聽怎麼覺著她是在極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來。
就連在她印象中極為沉著冷靜的白杏瑤都吃了一驚,一臉不解的盯著自己。
紫陌一向是她們三個人中最穩重的,卻也當下站了起來攔在她面前,不讓人接近,最後棲梧乾脆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這才慢悠悠的隨著那禁衛走了。當時她甚至還在慶幸從容尚且在昏睡,否則不知道她會不會腦子一熱,就提劍殺人了。
或許皇帝以為棲梧必定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也知道她身手不凡,所以派了二十幾個人來抓她,棲梧看著這陣仗心裡冷笑。
她在天牢里呆了一天兩夜,直到第三天,龍玄澈才出現在她面前,就問了她一句話:「你當真與太子兩情相悅?」
她永遠記得龍玄澈居高臨下看著她的表情,該怎麼形容呢,那是一種類似於悲喜全無的悲憫,頗有種佛祖欲渡那作惡多端的妖孽成佛時的形容。若非太過了解眼前的人,棲梧甚至都要以為他要剃度出家皈依佛門了。
見她久久不說話,龍玄澈輕笑了一聲,說了句:「我懂了」,然後轉身離開。
就在他走到轉交處的時候,棲梧突然笑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她笑的快要喘不上氣來時,她才強壓下胸口的痛意,冷聲說道:「龍玄澈,是不是我鳳棲梧在你眼裡就這麼賤,為了你救你可以去死,為了救你的女人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要的我都給了,然後你他媽的告訴我我和龍天翊兩情相悅?是,沒錯,老子和龍天翊兩情相悅,這樣你他媽的滿意了!」說到最後,她甚至可以嘗到唇邊的咸濕。
棲梧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平復了一下心緒,復又開口道:「龍玄澈,我鳳棲梧了十八年,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什麼,可是現在我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
朦朧中龍玄澈的身子似乎微微一怔,接踵而來的是無盡的沉默。
最後龍玄澈什麼都沒說,徑直離去。
棲梧終於忍不住,蹲在天牢的角落裡抱著膝蓋放聲大哭。
自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她便很少哭,更遑論這般毫無忌憚的放聲大哭。記得小時候尚且是個小短腿的鳳越澤就曾揪著剛學會走路的她問道:「娘,妹妹為什麼都不哭?他們說小娃兒都是要哭的。」
在遇到龍玄澈以前,她哪怕是被欺負的再慘,都不會掉一滴眼淚,她曾以為自己經歷了兩世已經看開了許多,所以才這般通透。
可是她錯了。
遇到龍玄澈后,她覺得自己已經快把一輩子的淚都流幹了。
第二天,龍玄澈又出現在天牢,還將紫陌和從容帶了來。棲梧原以為不久的將來皇帝陛下就會下旨砍了她,可是等了好幾天,都沒有半句聖旨下來。
反倒是紫陌和從容日日來給她送飯送葯,然後陪她聊天解悶。龍玄澈也每日申時準時來報道,親眼見著她將葯喝了才走,棲梧對他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甚至連白眼都懶得拋給他一個。
可龍玄澈卻像是吃錯藥了一般,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找邊際的話,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