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
「想來待旭初的親事說定,母親那邊也會有個結果出來,」羅輕容算算日子,若是張蘭真跟梁元恪有什麼陰謀,梁元忻不應該會縱容他們坐大,「這個父親應該會考慮的,咱們只管將姑娘給旭初看好了。」
「你啊,就是心太軟了,」俞氏搖搖頭,實在想不通這對父女到底中了張蘭的什麼邪,「這些日子看下來,富寧伯家的侄女,閨名榮珍的,極是不錯,而且田家對這門親事也上心,身份跟旭初也般配,再說了,富寧伯府雖然說不上顯赫,但富寧伯也有差事,倒不是那些不務正業的人家。」
俞氏只說了富寧伯一家,看來是看定了的,想想也是,這兒女親事除了是兒女之事外,更重要的是兩姓之好,是一種變相的同盟,富寧伯這樣的人家,拉到羅高一派來,自然對梁元忻有益無害。
「田伯爺不計較初哥兒的身份?」田榮珍雖不是富寧伯的女兒,但也是親侄女,羅輕容依稀對她有些印象,是個安靜柔和的女子,容貌說不上多麼的出色,看上去並不是那種好是非的人,「萬一人家父母不樂意。」
富寧伯府沒有分家,但他一個大伯也不能直接做主侄女的事,萬一田家三爺嫌棄就不好看了。
「娘娘放心,富寧伯和田家三爺都見過咱們旭哥兒,一眼就相中了,這男人么,出身差些,只要上進能幹,也就補出來了,旭哥兒以後也多了個外家照拂,多好的事兒啊,要麼尋個日子請富寧伯夫人到東宮坐坐?」若不是依柳是高家舊人,俞氏還不幫她尋個這麼好的兒媳婦呢。
「好吧,有勞舅母了,」比起紀沉魚說的什麼吳-儀賓府上的小姐,這個田榮珍似乎更靠譜一些。
今年中秋因著太子剛剛成親的緣故,至德帝對這個團圓節也格外上了心,不但內宮遍請命婦,連前殿也大擺宴席,一副君臣同樂的態勢,當然,梁元忻這個東宮太子自然不得閑了,周旋於群臣之中,直累的腳痛腰酸,還要滿面含笑的與眾人敷衍。
「殿下,奴婢命人抬了步輦過來,你歇歇?」毛峰看著一身疲態的主子,小聲道。
「罷了,咱們走著回東宮,我也正好散散酒氣,」想起羅輕容最恨酒味兒,梁元忻心底一片溫柔甜蜜,她一定會皺著鼻子厭棄的將臉轉向一邊,非得讓自己在浴房洗上半個時辰才許出來。
「那是什麼?」經過御花園時,梁元忻無意中看到一種不知名的小花,正開的團團簇簇,不由有些好奇,「怎麼會種在那裡?」
「回殿下的話,這花不值錢的很,叫鳳仙,也叫指甲草,是宮女兒們拿來染指甲的,」毛峰見主子問,蹲在那瞅了一眼笑道,「難怪殿下不認識,這樣的花本就無人去賞的。」
「染指甲?怎麼染?」梁元忻彎腰摘了一朵拿在手中,這花瓣如蝶翅,只是零落的不怎麼成型,怨不得無人觀賞,再想想妻子從來都不弄這些東西,纖長的柔荑指間粉嫩,若是換個顏色也挺有意思。「這個么?奴婢還真的知道,」毛峰口說手比的將過程跟梁元忻仔細說了,才道,「聽說還是味葯呢,殿下您~」
「去摘些帶上,」親手搗了這鳳仙花與妻子染指甲,倒比畫眉有些意思,梁元忻含笑道。
「是,奴婢這就辦,」毛峰一揮手,便有小內監上來接過梁元忻拿出來的帕子,退了下去。
「去問問是誰在那邊兒,」堪堪到東宮門外的長巷,梁元忻就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細一看,並不是羅輕容,心下便起了疑,「將人給我帶過來。」
「嬪妾見過太子殿下,」王美人因為沒有得到羅輕容的承諾,便又去求敬妃,可依然吃了閉門羹,定嬪身邊的宮人悄悄給她送了消息,說是定嬪冒犯了太子妃,太後下令說要重懲,貴妃也是左右為難,怕是定嬪這次逃不了了。
王美人一聽便著了急,走投無路之下了,又得了熟人指點,這根子還是出在羅輕容身上,若羅輕容開口說沒事,柳貴妃自然不會再追究了,便咬牙再來求見羅輕容,有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萬一見自己態度誠懇姿態又低,太子妃就同意了呢?可人才到東宮門外,還沒有鼓足勇氣叫人通報,便被帶了過來。
「你是誰?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這裡?」梁元忻看了一眼王美人身後的小宮女,「你們是哪個宮裡的?怎麼服侍主子的?」
「回殿下的話,嬪妾是錦薇宮的王美人,今天是特意來求見太子妃的,」王美人在梁元忻面前,已經嚇得杏瑟瑟發抖,可依然強作鎮定的回道,「還請殿下行個方便,嬪妾就想再和娘娘說上幾句話。」
「這宮裡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都不看看什麼時辰了,你一個宮嬪竟然還在外面逛盪,」梁元忻冷冷一笑,看著眼前這個怯生生彷彿隨時都會暈倒的女子,「你要求什麼事我也聽說了,想來今天你已經見過太子妃了,你回吧,在東宮要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殿下,嬪妾知道殿下和娘娘都是良善的人,還請殿下和娘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嬪妾們計較,且饒過定嬪姐姐這一回,她如今已經吃了教訓了,再不敢了,何況她那麼做,也是被那個趙才人教唆的,」王美人已經跪倒在梁元忻面前,努力的仰起頭看著這個她從來沒有敢正眼看過的男人,「只要殿下和娘娘肯饒過定嬪姐姐這一回,嬪妾定結草銜環粉身以報。」
怨不得父皇這幾年身邊都是些宮女出身的低等宮嬪呢,這樣的心機和頭腦確實翻不出什麼大浪來,可是這種蠢笨之人,卻最容易被人左右,「你起來吧,你到底是父皇的妃子,我當不得你的跪求,你既然說了,這事兒全是趙才人挑起的,想來貴妃娘娘也是知道的,查清楚了,自然會還定嬪娘娘一個清白~」
「殿下的意思,是願意幫定嬪姐姐說話?」王美人看梁元忻對自己極為和氣,心也安了幾分,由著身邊的宮女將她扶了起來,想想不妥,又深深一福道,「殿下大恩,嬪妾,嬪妾真是,」結草銜環那是下輩子才對兌現的,而現在,她實在拿不出什麼能報答梁元忻的。
「我只是說這件事貴妃娘娘會查清楚,並沒有說要幫定嬪說話,何況她是父皇的妃子,我做兒子的不宜插手,你快回去吧,」梁元忻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王美人,真是白瞎了她的好容貌了,怎麼是個聽不懂人話的?這大半夜,自己也不好再跟皇帝的妃子在這裡多做糾纏,「毛峰,便人看著這位娘娘回去。」
「殿下是答應嬪妾了?您只要跟太子妃說一聲就成,您是太子,只要您開口了,太子妃娘娘一定會照辦的,」現在梁元忻答應了她的請求,那就更是十拿九穩了,王美人喜極而泣,再次跪倒在地,沖著梁元忻已經走遠的身影磕了一個頭。
「娘娘,奴婢覺得,殿下怕是沒有應上什麼,」扶起王美人,她身邊的宮女輕聲提醒。
「你懂什麼,太子剛才說了,『查清楚了,自然會還定嬪的清白』,」有了太子的承諾,王美人只覺滿天雲彩都散了,「我跟你說,這貴人們啊,心眼比咱們都多著一竅呢,什麼事兒什麼話都不說的那麼明,意思你要懂得領會就行了,何姐姐就是這麼教我的。」王美人說的煞有介事。
「殿下在外面跟誰說話呢?叫臣妾候了這許久?」羅輕容也多少有些酒了,回來洗漱了,歪在榻上等梁元忻回來,可宮門處的內監報了太子回來,可是她愣是等了許久才看到人,不覺有些不滿。
「噢,好像是什麼王美人,真真是,」梁元忻搖搖頭,這種女人虧得父皇也看得上,「你也見過她了吧?」
「是啊,她跟定嬪是一道進的宮,這些年多虧定嬪照拂才走到今日,姐妹情深也是有的,這宮裡,這份真情也鮮見,」羅輕容強撐著困著幫梁元忻寬衣,「殿下快去洗洗吧,這酒味兒~」
「我這就去洗,你可得等著我,我得了樣好東西,一會兒給你看,」梁元忻想起自己摘的鳳仙花,興緻便又起來了,「我已經叫人去準備了,你可不許睡~」
「好,臣妾遵命,」羅輕容推了梁元忻進浴房,「臣妾就在這兒坐著等殿下。」
「殿下,娘娘,該起了,」羅輕容聽到隔扇門外泥銀的聲音,待醒過來才猛然想到,自己昨天可是答應了梁元忻要看他給自己帶回來的「好東西,」也答應就坐在那兒等他,可是什麼時候躺到床上來了?
「殿下,臣妾服侍您起身,」羅輕容抬手準備推醒梁元忻,卻發現自己十隻手指上全被裹上了綠綠的葉子,「這是什麼?」
「我給你帶回來的好東西啊?」梁元忻也已經醒了,想到自己昨天興沖沖的從浴房出來,準備親手搗碎了那些鳳仙花再一一給妻子裹上,第二天同看妻子十指流丹,卻發現羅輕容已經歪在那裡睡得正香,想來是有酒了,竟然喊了幾聲都沒有喊醒,害得自己一個人無趣的將羅輕容的手指裹了,卻少了許多想像中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