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到底是殿下熟些,原來這裡還有其他的出口,」羅輕容語氣輕輕,「那就勞煩殿下了。」
「說不上勞煩,是我拖累了你們,」若不是要對付自己,羅輕容和明安伯家的姑娘也不會平白遭殃,「只是紀姑娘怎麼會?」為什麼戴淑妃選的人是紀沉魚?是自己哪裡沒有想到?看了一眼至今未醒的紀沉魚,一邊回憶自己與紀家的關係。
「剛才戴月輝過來尋事,也是沉魚氣性大了些,又沒有防備,被她灑了湯水在裙子上,」說到邊里,羅輕容蹙眉道,「當時戴姑娘很害怕,而淑妃娘娘顯得十分意外~」這裡面的到底包含著什麼,羅輕容一時還沒有想清楚。
或許紀沉魚就是個無辜被牽連進來的倒霉孩子,「那你呢?你是不放心她,才跟了來?」昏暗的光線下羅輕容面容恬淡眉眼柔和,這潮濕骯髒的山洞有她在彷彿也不那麼難捱,梁元忻試圖動一動腳,但沒有成功,不得不被紀沉魚繼續壓著雙腳。
「咱們現在出去?」羅輕容努力貼著石壁,雖然有紀沉魚在,但昏睡不醒的她根本如不存在一般,自己和梁元忻顯然就是獨處於一室,「這會兒好像人都走了。」羅輕容努力讓自己忘記現在他們所處的環境。
「嗯,你們先等著,我出去看看還有沒有人在,」梁元忻已經汗濕重衣,借著微弱的光亮,他可以看到眼前的少女挺俏的鼻樑和眉下那兩彎漂亮的弧度,她安靜淡然的彷彿立於花下,他沒有理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若是沒事,咱們再將她抬出來。」
「好了,你先扶著她,我去看看,」從山洞裡出來,梁元忻背著紀沉魚帶了羅輕容希望能從他來時走的角門出去,畢竟那裡知道的人不多。但到了角門附近,梁元忻終是不放心,這裡自己來時的路,那隱在藤蘿後面的小門處萬一有人守著,自己大不了多擔個荒淫無恥的名聲,可這兩個姑娘,已經因為自己擔心受怕,再不能有所損傷了。
「若是我一去沒有回來,你過一陣子就出去求救,就說你在那林子後面找到紀姑娘的。」他俯下身,將背上的紀沉魚放下來,扶了紀沉魚讓她半倚在樹上,對羅輕容來說,紀沉魚算是個沉重的負擔,一個人根本支撐住她,「你也小心些,堅持一會兒就好。」事到如今,羅輕容也沒有說過一句責怪或是抱怨的話,今天這兩個姑娘,何其無辜?
「沒事,你快去吧,小心些,我們可不想住庵堂,我還可以幫沉魚將衣服穿上呢,」羅輕容因儘力扶著紀沉魚,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但她不想讓再給梁元忻增加負擔,努力平息著氣息,可是即使如此,她已鼻尖見汗,兩頰和額角都微微發紅,梁元忻心頭一動,急忙將臉轉了過去,朗月當空,他能清楚的看到少女的肌膚晶瑩如雪,那抹淺淺的粉紅便如生在雪嶺上半開的寒梅,於月夜裡明艷動人。
「你老實呆著,等我回來,」這個時候還跟自己開玩笑,梁元忻一愣之後明白了羅輕容話里的意思,旋即又有些不舒服,被人發現了就要去庵堂?在她眼裡沒有旁的法子?「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好了,還算幸運,」到了未央湖邊的一個角落裡,梁元忻再次將紀沉魚放下,看著一身狼狽的羅輕容,「我走後你只管大聲喊人,就說紀姑娘是失足摔下來的,」一出流芳閣梁元忻便帶著她們直奔未央湖畔,清心亭下這個不幹起眼的地方倒是可以替這二人圓謊,「想來今天的事淑妃娘娘也不敢細察,」當然,該知道的人還是要讓他們知道的,「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咱們不會白吃虧的~」
「我明白,你快走吧,估計那邊也在找你了,」羅輕容頷首道。
「找我?怎麼會?」沒有人會想起他的,在皇宮裡,在朝臣中他都是最不被重視的那一個,梁元忻自嘲的一笑。
「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像王爺這般不顯山不露水的照樣成事不是么?」羅輕容醒來后也曾分析過梁元忻的勝利,前世也是在梁元慎徹底失寵後梁元忻才顯露出來的,當梁元恪意識到時,梁元忻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力量,這也讓柳貴妃追悔不已,「韜光養晦不是王爺所長么?」
「哈哈說的也是,」梁元忻朗然一笑,「你不覺得我很窩囊?」
羅輕容忽然發現梁元忻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當他仰頭笑時,彷彿有萬千星光凝於眼底,羅輕容不由也笑了,「窩不窩囊,我不評說,以為自有史書評判~」
這一刻羅輕容篤定,即使她的重生讓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但有一點是不會改變的,比如:梁元忻仍然會是最後那個勝利者!憑的,就是至到現在,他沒有對害他這麼狼狽的羅綾錦有一句怨懟之言,憑的就是現在,他還能笑著調侃自己。這些,是梁元恪永遠都做不到的。
「我走了,你保重,」梁元忻沒有回頭,他不敢去看月光下她靜靜佇立的身影,中秋夜的月色寧靜溫柔,將他原本燥熱憤懣的心情漸漸撫平。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真的只是從清心亭跌了下來?」羅綾錦恨恨的盯著羅輕容,她根本不相信這個妹妹的說辭,剛才她已經讓人去打聽了,梁元忻也是不知道從那裡才回到華清殿,而且還換了一身衣服,「你以為瞞得了我?」
什麼讓她與他反目成仇?竟然連幼時便傾心的表兄都下手暗算?羅輕容含笑直視羅綾錦,「郡主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和沉魚好好的宮宴不參加,從那麼高的亭子上摔著玩么?」
「摔著玩?那你怎麼好好的?」這個妹妹雖然面色不怎麼好,渾身更是髒兮兮的,但看著不也像是摔傷的樣子,「你還遇到了誰?二妹,你告訴我,」羅綾錦揮手讓殿里人出去。
「我沒有摔傷還是謝謝羅家以武傳家,我自小跟著府里的師傅習武,可憐沉魚至今未醒,太醫應該會好好替她看看的,」她已經跟明安伯夫人迅速通了聲氣,示意她莫要叫紀沉魚亂說話,但吃了這樣的虧,明安伯府又怎麼會輕易罷休?明面上大家會說紀沉魚是摔傷的,但太醫查出實情,皇上定然會叫戴淑妃給紀家一個說法的,不然誰家還敢讓姑娘進宮做客?
「難道郡主覺得沉魚的摔傷另有隱情?你覺得我們應該是遇到了誰?」羅輕容徑直走到門外,「來人,我要更衣~」
「你,我許你走了么?你這是什麼規矩?」羅綾錦被羅輕容的這種傲然的態度激得惱羞成怒,挑眉道,「我還有話問你呢~」
「只有不守規矩的人才口口聲聲拿規矩說事兒,」羅輕容疲倦的坐在椅子上,「郡主,我母親還在外面等著,想來太醫也過來了,你卻這麼拖著我,是想落個不恤手足的名聲么?難道做了良王妃就可以不在乎這些?」
「你,」聽羅輕容說到良王妃,羅綾錦只覺被人打了一耳光,頹然的坐在羅輕容對面,「我知道你現在的態度是因為瞧不起我,覺得我對不起他,可他不爭氣,又能怨誰來?」女人的直覺讓她斷定羅輕容一定與梁元忻遇見過,不然她又怎麼可能一個人將紀沉魚弄到未央湖?想到梁元忻,羅綾錦也是心如刀割,「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成王敗寇,我不想做失敗的那一個,失敗者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輕容,你沒有生在皇家,是根本想不到的。」
金磚地上的日月升恆古銅香爐中的青煙縷縷,徜徉浮遊,似一層朦朧迷幻的紗縵,遮住羅輕容的面容,失敗者的下場,她何止聽說過,她還經歷過,到現在午夜夢回,曾經的疼痛還跗骨之蛆嚙咬著她,或許只有看到梁元恪徹底失敗,看到梁元忻順利登位,而羅家平安的度過這場奪嫡之戰,她才能擺脫這場噩夢。
「我給了他機會了,可是他卻從來聽不進我的話,」對自己曾經全心交付的良人下毒手,羅綾錦這幾日一顆心也如在油里煎,她絮絮的說著,說著自己的理由和自己的無奈,根本顧不得去看羅輕容的反應,兩耳的紅寶耳墜如兩滴血葳蕤在頰邊,惹得羅輕容一陣兒膩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竟然是這樣的人。
「郡主,我和沉魚真的只是從亭子上摔下來,不信你可以看,我手臂還有於青在,」羅輕容蹙眉道,「至於你說的這些,臣女不該聽,也不敢聽~」
「輕容,你,」羅綾錦這才意識到羅輕容沒有再叫自己姐姐,也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耐和疏離,難道這是在鄙視自己的背信棄義么?羅綾錦冷冷一笑,站起身道,「想來是我錯了,竟然還當你是妹妹,可是我卻忘了,如今我的妹妹深得貴妃娘娘看重,心自然高了~」
羅綾錦並沒有從羅輕容臉上看到她想看的表情,她好像想起了很可笑的事,「嗤」的一聲笑出聲來,「只是妹妹莫要將事情想的太好,這世上的好事怎麼可能讓羅家佔盡了?一府出兩個王妃,皇帝舅舅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再說了,妹妹甘心進門就做娘么?」
「想來臣女的傷勢發作了,頭暈的竟然聽不懂郡主說的什麼?」羅輕容顫微微的走到門邊,一把將門打開,「母親,母親,幫我叫太醫,」說罷軟軟的滑到地上,她寧願裝病被太醫折騰,也不想再聽羅綾錦自說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