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夫人,夫人,」蘇媽媽思謀著張蘭在浴房裡呆的時間夠久了,輕聲叫道。
「什麼事?」張蘭皺眉道,想心事的時候被人打擾,真真是討厭,「進來說吧。」
「唉,還不是快意堂那幾位主子,一來就要這嫌那的,一會兒都不消停,」蘇媽媽皺著眉進來,「這不,說是她們院子里熱的很,要每天加一缸冰呢~」
「加一缸冰?姜氏倒真敢開口,也不怕凍出毛病來,」張蘭不屑的起身披了件袍子,自己這位妯娌,她算是見識了,原來白長了一副大家閨秀的臉,行事端底是小氣,成日話裡有話的挑三窩四,自己做的好了,那是羅輕容的功勞,做的不好,就是出身見識能力限,當不得大家夫人,好像她們承恩伯府是什麼世家一樣,也不知道她一個庶女哪裡來的底氣,「你去跟她說,這府里用冰的規矩原就是先頭定下的,就算是三夫人當家時也是如此,實在是調不出多的來,就請她擔待一二。」
張蘭淺淺一笑,拿規矩壓人,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二嫂,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沒料到在登州那鄉下地方住慣了,竟然不習慣京城的氣候了,這幾天又格外的悶熱,讓二嫂為難了,」晚上一到清泰院,姜氏就忙不迭的跟張蘭解釋,話里話外的透著委屈,「你也知道,我們快意堂又不像在水居和重華院,臨水而居,風從水面上一過,便減了暑氣。」
「這個容易的很,」張蘭淡淡一笑,先行給羅老夫人請過安后才道,「臨水的院子也不是沒有,你只管挑了,搬過去就是了,只是這京城裡的冰原本就是有數的,也是我沒經驗,竟然沒有慮到弟妹在外面住的久了竟然改了習性,可母親的壽誕馬上就要來了,還請弟妹講究一二,若是那天出了差池,侯府的臉就丟到大西洋了。」
「說什麼呢?小妯娌兩個一來就那麼熱鬧,」羅老夫人正被羅輕容和羅紈素服侍著用藥,隱隱聽到聲音,轉頭問道。
「是這樣的,」張蘭才不為姜氏掩飾呢,幾天下來,她已經煩透了這一家子,當然,羅遠鵠她沒打過什麼交道,但媳婦這麼麻煩充分說明老公也強不到哪兒去,「弟妹說快意堂太熱,想每天多加一缸冰,我正跟弟妹道歉呢,實在是如今這東西緊俏,不好弄啊~」這年月沒有空調電扇的,普通人家都是靠把蒲扇過一夏,能用上冰的才幾家?竟然一個院子每天敢多要一缸,「原本想著從媳婦那兒給弟妹勻一些也無妨,只是一缸,怕是幾天下來,母親大壽的正日子,這客人們要受罪了~」
「嫂子,我不過是說笑罷了,哪裡真要一缸,就我們幾個人,哪裡用的著那麼些?」姜氏也沒有想到張蘭這麼不顧臉,媳婦之間別苗頭,竟然直接就捅到婆婆之里來了,「我原以為府里還像以前一樣,什麼都備的足足的~」
羅輕容也不言語,只是冷眼看著這兩妯娌在打嘴仗鬥心眼兒,姜氏家門不顯,雖然如嫡女一般養著,到底心胸不夠,當年她甫一接手家事,便從過去的賬目中發現了許多貓膩,這也是她最終將家事又交回張蘭手中的原因,畢竟自己若是掌著家務,便給了姜氏接手的機會,而張蘭,到底是沒有讓自己失望,這人與人鬥起氣來,倒是有幾分火力,起碼她做事不拐彎兒的性格讓姜氏無從下口。
羅紈素看了垂首望著杯中綠葉的二姐,想開口,終是忍了下來,前次隨父親回京敘職,她就發現這個姐姐變了許多,雖然還像小時記憶中那樣,對人和煦,其實羅紈素知道,這個姐姐骨子裡並不好說話,因此她收了想幫母親說話的心思。
「好了,不過是些冰,」羅老夫人擺擺手,羅輕容將張蘭抬了出來,雖然她並不高興,可孫女說的也有道理,自己壽誕的大日子,如果武安侯夫人抱病,也實在不是什麼吉利的事情,「咱們這樣的府邸,還用不起么?只是,」她掃了一眼姜氏,「謙哥兒如今住在外院,素姐兒又搬去了聽風閣,快意堂就你和鵠兒兩個,用那麼多冰,萬一受了涼~」這個三媳婦,就算是想找事,也要站得住腳再開口。
「是媳婦輕率了,」姜氏也是人精兒,哪裡不知道羅老夫人話里是在敲打她,不由心中大恨,原以為張蘭根本失寵,不但在羅遠鵬那裡,在婆婆這裡更是不討人喜歡,誰知道,這個時候,婆婆竟然還幫她說話,「其實也不是只給我們院子的,謙哥兒愛出汗,每天必要練幾趟拳,我擔心他受不住~」
「不過是幾缸冰,也值得你們當回事兒在這兒煩祖母?」羅綾錦聽得不耐煩,搖搖手中的團扇,「我打發姚黃到宮裡說一聲,送過來一些,總不至於難為了二嬸,熱著了三嬸,還讓祖母也跟著操心。」
「大姐姐何必發火,每年家裡的用度都有計劃,今年趕上好日子,準備的比往年多了一倍還多,母親也是想著怕正日子的時候出差錯,畢竟這個時候了,冰也不好尋了,至於三嬸,也是怕謙哥兒受不得熱才開口的,」羅輕容幽幽道,這次羅綾錦回來,似乎跟整個羅家有仇一樣,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大姐姐若是鬧到宮中,不免小題大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羅家的夫人們不和睦呢。」
「我也不過是順嘴一說,二嫂有安排,也就算了,」姜氏被羅輕容說的臉一紅,嘟噥道,「何必當真呢。」
「就你知禮,」羅綾錦現在看到羅輕容,是百般的不滿意,她想不明白這個看著清冷的妹妹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可想想也是,依著武安侯府如今的聲勢,羅老夫人和太后又是親姐妹,羅輕容想飛上枝頭,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羅家怕是沒有比妹妹跟周全的人了。」
「大姐姐過獎了,」羅輕容彷彿沒有看到羅綾錦眼中的譏誚,坦然一笑,「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周全才是。」
「你跟咱們郡主不是很好么?怎麼了,連你也開始咬了?」一出清泰院,張蘭戲謔道,如今她與羅輕容,與其說是母女,還不如說是朋友?合作夥伴?暫時的。
「誰知道呢?或許是心情不好吧,」二房三房都是闔家團圓,羅綾錦想是觸景傷情了,「她又住不久,能讓就讓了,倒是三嬸,這次怕是不會走了,」說到這兒羅輕容回敬了張蘭一個笑臉,「母親有的忙了。」
「娘你是怎麼了?非得尋些事么?」一進快意堂,羅紈素就沖姜氏喊了起來,為了些冰就和二伯母爭執,羅紈素都替她丟人。
「我尋什麼事了?那個張蘭是什麼身份,我都打聽了,咱們回來之前,這個家可是羅輕容當的,」姜氏橫了女兒一眼,「還有你,怎麼跟我說話呢?你可是正經的侯府貴女,一點禮數都沒有,我是這麼教你的?」說到這兒,她眉頭一動,好像羅輕容和羅素絹的規矩是那個從宮中出來的女官蘭草教的,自己的女兒怎麼可以沒有?「明個兒我就去跟你祖母說,給你從宮裡請個姑姑出來,好好扳扳你這壞毛病!」
「我怎麼啦?」羅紈素一甩帕子,「你行啦,祖母的壽誕馬上就到了,你不想著怎麼幫忙,凈盤算著添亂了,請宮裡的姑姑,過個把月又如何?」
「為什麼要過個把月?你祖母過大壽,她可是當今的親姨母,又逢著六十整壽,你知道會來多少人?若是你在規矩上出了差池,這輩子就完了,咱不說你二姐姐了,就算是羅素絹,也比你看著大氣。」
「大氣?哪裡大氣了?不就是穿的比我好戴的好些么?成天跟在二姐姐還有高家姐妹屁股後面,就一跟屁蟲罷了,」竟然說羅素絹比自己強?羅紈素火冒三丈,「都怨你,非得將我的首飾都收起來,讓人家覺得咱們是一群鄉下來的窮酸,今天那個高雪盈還問我,登州是不是沒有像樣的綢緞莊呢,我羞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今天給她做衣服的成衣鋪子來送貨,看著那琳琅滿目的各式衣裙,羅紈素還沒來得及高興母親英明呢,就被高雪盈看似無意的話頂了個滿臉通紅,好像在高家人的眼裡,她們在登州邊綾羅都穿不起,後來高雪盈甚至說她有許多沒有穿過的衣裙,讓羅紈素儘管去她那裡挑,「那個高雪盈,自恃是國公府的小姐,根本沒有將我放在眼裡,可恨二姐姐還護著她!」
「人家自然要護著她了,」姜氏冷冷一笑,先不說那是二丫頭的外家,你爹是什麼?五品,人家爹是什麼?英國公,「要是護著你,才奇了怪了,所以說,爹有娘有不如自有,如今不趁著未分家給咱們三房多爭些,以後這武安侯府,還會有咱們三房站腳的地方?」
「爭,就爭這個?」羅紈素對母親的眼界和心胸算是五體投地了,「你有些出息行不行?這些能佔多少?」要麼怎麼說庶出就是庶出呢,「你眼裡就有這些小東小西?難道衣服做的多,還能折成銀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