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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都什麼時候了,只知道哭,還不快到去找會水的僕婦過來,」羅輕容氣得滿臉通紅,恨恨的盯著那何媽媽,「要是絹姐兒有什麼事,我活殉了你!」說罷便命胭脂和硃砂去喊在周圍服侍的會水的僕婦過來。


  「救人要緊,等人來就沒救了,」張蘭再不喜歡羅素絹,那也是一條人命,尤其她前世曾經是個教師,眼睜睜的看著個孩子就這麼消失,她做不到。


  「夫人,您不能去,」纖雲嚇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張蘭的腿,「您要是下去了,有個好歹,」


  「我會水,沒事的,」張蘭急切的看著已經漸漸沉下去的身影,「快放開!」要是羅素絹出了事,她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夫人,您是武安侯夫人,下去了,侯爺的臉就全沒了,」纖雲急速的找著說辭來勸張蘭,不過是個庶女,又不得寵,救不下也怨不著她們,可要是張蘭出了事,自己什麼前程也別想了。


  這,張蘭回頭看看漸漸走近的各府夫人們,即使是這個時候,她們都能走的似閑庭信步,而自己,真的要在這些人面前脫了衣裳跳入水中?她們又會怎麼看待自己?怕是明天自己就會成為京城中的笑話了,「可是,府里不知道有沒有會水的人~」


  「撲通,」


  「二姑娘~」


  「羅姐姐~」


  張蘭再次回頭時,已經駭的花容失色,因為就在她的猶疑之間,羅輕容已經縱身跳到了蓮池之中,「快救人,快放開我~」張蘭一時大急。


  「夫人,您就算是會水,又怎麼可能同時救下兩位姑娘,」纖雲就更不能讓張蘭下去了,這位姑娘相繼落水,說不定是這池子里有水鬼作祟也不一定。


  「這是做什麼?」後頭跟來的夫人們被眼前的一幕嚇的都停住了腳步,「容二姑娘怎麼下去了?還不快叫人去救?」


  張蘭已經完全傻在了那裡,「怎麼辦?」


  「羅夫人,現在不是亂的時候,」紀夫人快步上前,狠狠抓了張蘭的手臂,「還請夫人讓人去前院跟侯爺報個信兒,這府里既然有塘子,就一定養的有會水的僕婦,快讓人去尋了來,」宋氏焦急的一望水中那正竭力向羅素絹游去的羅輕容,「不是有小船么?還等什麼,還不快撐過去?」


  「啊,是,快快,聽紀夫人的吩咐,」張蘭也是急的直跳腳,現在除了自己下去,她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也會水,讓我下去!」


  張蘭已經公然喊出了她會水,而且會水的僕婦又遲遲未到,纖雲再也澉多做阻攔,眼睜睜的看著張蘭脫了繡鞋跳入水中,向水裡的羅輕容和羅素絹游去。


  水並沒有想像的那麼深,張蘭鬆了口氣,再看奮力拉著羅素絹的羅輕容,心中暗暗動容,加快速度向她們游去,若是今天的事情耽誤了兩個女孩兒,她的罪過就大了。


  「快將二姑娘和三姑娘拉出來,」看到張蘭拖著羅素絹向岸邊游來,紀夫人一斂心神,急忙命人上前幫忙。


  原來這武安侯夫人竟然一身好水性,旁觀的人也都鬆了口氣,對視之間,心念各閃。都紛紛指揮身邊的丫鬟幫著救人。


  「侯爺來了,」


  羅遠鵬聽了石青的稟報,已經慌了心神,半路又聽到送信的人說羅輕容為了救妹妹竟然跳到了蓮池裡,恨不得肋生雙翅,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別,向在水居飛奔而來。


  可一到蓮池附近就看到兩個女兒一仰一伏的躺在岸邊生死不知,不由心如刀絞,「怎麼樣了?容兒呢?容兒,」


  羅輕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若不是荷塘水淺,再加上張蘭最終是跳了進去,怕是連她也休想出來,「父親,」她勉力睜開眼睛,看到將自己抱到懷裡的人是羅遠鵬,心裡一松,便昏了過去~~

  「侯爺,二姑娘沒有大礙,只是救人時累的脫了力,醒過來靜養幾日便可無礙,」


  送太醫出了清泰院,羅老夫人念了聲佛,若是羅輕容今天出了事,怕是自己也挺不過去了,「讓田嬤嬤過去服侍二姑娘,你跟我來~」齊氏冷冷看了一眼羅遠鵬,扶了李嬤嬤徑直回到正廳。


  「母親,今天的事兒,」羅遠鵬訥訥不知道該怎麼為張蘭辯解,不論什麼原因,出了這樣的事,張蘭這個主母,都十分失職。


  「素絹那裡如何了?你可去看過?」齊氏示意羅遠鵬坐下,「還有張氏,她如何了?」


  家裡出了這樣的事,羅遠鵬實在沒臉在羅老夫人跟前抬頭,「張氏沒什麼事,幸虧當時張氏救的及時,素絹吐盡了水,也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孩子太小,怕是過些日子才能好利索。」


  「你的意思我還要去感謝武安侯夫人救下我兩個孫女嘍?」羅老夫人面露不屑,「偏心也要有個度,床上躺的那兩個,可是你的骨血,咱們羅家,歷來不論嫡庶,都是當寶貝養的。」


  「今天的事是意外,」羅遠鵬訥訥道,「張氏也不想的,幸好沒有什麼大事,不然~」


  「不然?」看來還在為自己的老婆辯解,羅老夫人冷笑道,「若真有個閃失,別說高侯和金總兵找你要說法,羅遠鵬我告訴你,就是我這個老婆子,只要有一口氣在,也會請太后和皇上來幫我討個說法,看是什麼樣的女人,哄得你連女兒都不要了?!」


  「母親的話兒子當不起,」羅遠鵬哪裡還坐的住,膝蓋一彎跪在齊氏面前,「兒子知道對不起高氏,也對不起容兒,」羅遠鵬眼眶一紅,「高氏養了個好女兒,可若不是張氏,怕是她們都~畢竟是素絹太任性了,竟然一個人跑到了水邊去,輕容這孩子,」他說不下去了,他是武將,最重義氣,女兒這樣的選擇,雖然捨棄了自己的生命,可為的卻是自己的親妹妹,羅遠鵬實在找不出羅輕容可以指摘的地方,但一直對他們夫妻和顏悅色的嫡母忽然變了臉色,羅遠鵬又不無法不為張蘭解釋。


  「你覺得今天的事情只是天災?」羅老夫人目光如冰,她也不指望這個兒子能多長几個心眼,「你可知道上午韓夫人甫一來便拂袖而去?」賬要一碼一碼算,張蘭這些日子在武安侯府意氣風發,齊氏這次就算治不死她,也會讓她脫層皮。


  「竟有這樣的事?」羅遠鵬嘴裡發苦,真真是內憂外患了,「兒子還沒顧上這些,想來母親知道其中緣故,」韓大人官在三品,不算大,但卻是至德帝的心腹,若論倚重,猶在羅遠鵬之上,可武安侯府頭次宴客就得罪了通政使大人,也夠丟人的了。


  「想來你也知道韓家的姑娘與洛郡王世子做了側室的事,你那媳婦應該也是知道的,可竟然將這兩股人安排在了一處,」羅老夫人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之色,「武安侯夫人是不是覺得咱們的爵位是鐵打的,任誰也撼不動啊~」


  今天張蘭張羅的賞花會,第一錯就是不應該沒有細細查探各府關係,竟然將韓夫人和洛郡王世子夫人安排的極近,韓夫人如何能看得自己女兒青衣荊釵與人為小?生生被焦氏打了臉,而連帶著,羅府也將人得罪了。


  「這個,張蘭肯定沒有這個想法,」羅遠鵬站起身,「這個張氏,到底是見識少些~」他喜歡張蘭,所以就認為只有明媒正娶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可這麼貿然的將一個連錦州城都沒有進過幾次的漁家女捧到侯夫人的位置上,羅遠鵬頭一次對自己的做法產生了懷疑。


  「你那個媳婦一身好水性,沒什麼大礙,不必侯爺立等著去看,今天把話說清楚了你再走,免得心裡還覺得是我這個做婆婆的沒有提點她,」瑞安堂中並未掌燈,羅老夫人疲憊的靠在鑲了玉片的軟墊上,將神色掩在了暮色之中,可那蒼老的聲音卻如一把冰刀,一點點劃出事實,「你將秦嬤嬤調到了在水居,蘭姑姑也去幫襯,竟然還出了這樣的事?真的只是奴才的過錯?」羅老夫人嘆了口氣,「但凡有些見識的人家,看世子夫人帶了妾室來,無論是依柳還是凌雲,過去將人請到偏廳入席,焦氏還能說她比堂上別家夫人都嬌貴,必要小妾跟著?」


  羅遠鵬怔怔的望著榻上的嫡母,對她的質問和解說沒有絲毫可以反駁的地方,這次宴客的事張蘭事前跟他說過許多次,還做了份「計劃書」給他看,當時他也是沒口稱讚的,以為這次會讓張蘭在京城貴婦圈中博個頭彩,誰知道竟然會出這種事,「張氏沒有和姬妾們打過交道,有些事想不到~」


  「敢情依柳和凌雲都不算是你的妾室了?那你將旭哥兒和素絹置於何地?她們兩個,一個是高氏的丫頭,一個是你親自抬回來的良妾,張氏容不下她們,你竟然也裝沒看見,」羅老夫人看著在自己面前坐立不安的羅遠鵬,武安侯又如何,只要她想,就能讓他在自己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莫要忘了,你也是姨娘生的~」


  羅遠鵬心上彷彿被重鍾敲過,他也是姨娘生的,這是他最不想提及卻又不能被忘記的事實,到現在,京城中那些不及自己出息的世家子弟,有許多還在自己面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為什麼?不過是因為他們是正房夫人生的罷了!


  而張蘭,是那麼的討厭妾室,對自己的兩個兒女,羅旭初從來是不聞不問,羅素絹則擺明了厭惡至極,倒是對嫡出的大女兒,反而和顏悅色,一副很喜歡的樣子,為什麼?就因為嫡庶之別么?張蘭說她從來沒有嫡庶之見,羅遠鵬越來越不敢相信了,「母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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