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亦復如是(第一更)
司空白要說什麼。
在場諸人心知肚明。
其實這並非一件符合禮數事情。
畢竟葉紅箋是被葉承台當著長安城裡諸多達官顯貴的面許配給徐寒的。如今徐寒並未做過什麼有損顏面的事情,司空白不分青紅皂白便將之嫁於祝龍起。此事細細想來多少有些強買強賣的味道。
但司空白登臨仙境,這樣的人物,凡俗間的規矩對於他來說不過一個笑談。
葉紅箋不說,葉承台不說,徐寒亦不說。其餘諸人又有誰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去得罪一位仙人?
所以在這時,在場諸人都選擇了露出獻媚之色,去違心的高聲祝賀祝龍起與葉紅箋這一段「金玉良緣」。當然免不了的是,諸人也會將目光下意識的落在徐寒的身上,帶著或鄙夷或同情的神色。
那徐寒此刻的冷靜與淡漠落在他們眼中無可避免的便成了膽怯與懦弱。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祝龍起的眼睛,他心頭的快意大盛,之前因為演武場上發生的些許不快也在這時散去了不少。他想著只要辦妥了此事,想要收拾徐寒等人,以他的權柄也不過舉手間的事情。為此,他臉上的笑意更重了一分。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曉,今日不僅是我門下弟子宋月明與夏紫川姑娘訂婚的日子,亦是……」司空白手中的酒杯被高高舉起,他臉上帶著笑意,似乎對於接下來要宣布的事情亦很是滿意。
在場諸人也在此時高舉起手中的酒杯,只要司空白說完後面的話,那他們醞釀許久的溢美之詞也會在第一時間吐出,用於討好這位仙人,以及未來大周擁有最無上權力的那位男人。
「我的另一位徒弟葉紅箋與.……」
司空白的話已經到了嘴邊,諸人醞釀許久的祝賀之言也就要脫口而出。
那時,屋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驚慌失措的大喊。
「掌教!!!」只見一臉倉皇之色的陸奉猶如白日見鬼一般,沖入了濟世府的大殿。
在場諸人一愣,紛紛被這樣的異動所吸引轉眸看向那位沖入殿中的弟子。
司空白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皺了皺眉頭,不悅之色幾乎寫在了臉上。
一旁的龍從雲見狀心頭一震,他可不敢讓司空白髮作,否則以司空白如今的性子,這陸奉恐怕便得落下一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無論他對陸奉以及朗朝沙近來的表現如何的不滿,但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兒,他卻是不願眼看著他們落入凄慘的下場。
於是,龍從雲趕忙站起了身子,看著陸奉呵斥道:「何事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有……有.……」陸奉跪坐在地上,他當然知道自己此行的莽撞,可是相比於那件事情,這樣的莽撞幾乎算不得什麼。「有人.……闖.……」
他氣喘吁吁的試圖說明事情的緣由,但或許是心頭太過惶恐,又或是這一路跑來太過勞累,他竟是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司空白看著陸奉,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龍從雲也在那時感受到了司空白的不耐煩,他張開嘴,指著陸奉就要再次喝罵。
「從雲。」可司空白那低沉的聲音卻搶先響了起來。
龍從雲的身子一震,不得不收回了到嘴邊的話,轉頭低眉面朝司空白。
「長老.……」
「大呼小叫驚擾賓客,拖出去廢了修為,貶入雜役。」司空白的語氣中沒有半分的情感波動,一件事關親傳弟子前程的事情,在他說來卻更像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龍從雲的臉色一變,就要說些什麼。
但這時兩側已經竄出數位執劍堂的弟子架著陸奉,便要將之抬出大殿。
「長老!長老饒命!長老!師父救我,師父救我!」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的陸奉臉色大變,他失了方寸,趕忙喊道,也顧不得之前想要說的事情。
周圍諸人見狀,心底皆是一寒,這陸奉他們大抵也都聽聞過,是掌教龍從云為數不多的幾位親傳弟子之一,可司空白竟然就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要廢去他的修為,要知道這對於一位修士來說,比要了他的性命更加可怕。
就連那位祝龍起也在這時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長夜司行事素來以狠辣著稱,但與這司空白比起來,卻有些小巫見大巫的意思。
「師叔.……」龍從雲見狀心頭不忍,咬了咬牙,還是想要試著為自家弟子求情,但這話才出口,高台之上的老者便朝著他遞來了一道冰冷的目光。龍從雲心頭一震,那一刻竟是如墜九幽煉獄,一股惡寒自腳底升起,直抵頭顱。
他終是失了多言的勇氣,他知道,若是在這時與司空白起了爭執,莫說救不了自己的徒兒,就是自己這掌教之位也不見得能夠保住。為此,他只能灰溜溜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卻下意識瞥向一旁的寧竹芒與鍾長恨,卻見他們低眉垂目,似乎對於場上的事情並不關心。就在這一瞬間,對於奪下這掌教之位一事,龍從雲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些許愧悔……
濟世府在這時變得異常的沉默,諸人看著那位親傳弟子猶如死狗一般被拖到了濟世府的門口,耳畔還回蕩著他凄厲的求饒聲。
可就在他眼看著就要被拖出府門時,府門口卻忽的出現了數道身影。
那是一道道如火一般眨眼的紅袍。
炙熱又張揚。
他們邁入了這齊聚大周江湖豪傑的大殿,步履緩慢又堅定,氣息綿長又厚重。
而身後是一排排隊列整潔肅殺之氣瀰漫的白甲士卒,在那裡一字排開,卻並未步入大殿,而是靜默立在那裡。雖然紋絲不動,但卻莫名的給人一種錯覺,他們更像是拉滿弦的利劍,只要一聲令下,便是雷霆之勢。
這是一隊百戰之師.……這樣的念頭不可置否的在那時浮現在了諸人的心頭。
前方,那數十位紅袍身影終是走入了大殿。
為首的是一名老者,年歲頗高,面如老樹,身如彎弓。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位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會行將就木的老人,待到在場諸人看清他模樣之時。
震驚之色紛紛浮上了他們的眉梢……
就連那位高台之上的仙人,亦復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