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忠誠

  這個頭一開，百姓們都跟著喊了起來，他們臉上帶著笑，眼中帶著激動。曾經流落四方無處容身的難民們，如今眼中有了光，心中有了期望，他們熱愛晉陽的一切，喊聲陣天，震耳欲聾。


  他的精神狀態，絕不是路俊林所熟悉的。


  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很多飽滿的滿足和自信，眼中的光也是充滿著信仰與自信的。


  比現代的人，卻更多了對信仰的忠誠，因為這個時代，忠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這個時代的人，比現代人，更會忠於一個人，一個他們認同的君王。


  這番的凝聚力，聽的路俊林心中不知是何種的滋味。


  這樣的盛況，他自出生，在洛陽，從未見過……


  南帝看著馬車離去，道：「王縣令將他們安頓在哪兒了？！」


  「安頓在外城了，與陛下的宅子離的遠著呢，陛下的宅子在內城，更安全些，外城剛修建好，如今各項東西還未完全完善，人來人往比較亂，但是勝在大些，路開闊些，路俊林帶的人多，不安在外城，只怕住不下呢，」大太監道。


  南帝道：「我與他都是寄人籬下的，身份特殊，自然是要分開遠遠的住，免得有心人打著主意，這一點上，晉陽的上層都很清醒。我與路俊林，將是最不自由的人，也是最有好下場的人，古往今來，像我與他，都只是死路一條的命運……」


  南帝看人群久久未散，叫了一壺茶來，笑著道：「喝些茶再回吧……」


  大太監聽的心酸，看南帝早坦然的不放在心上了，反而十分愜意的模樣，便笑道：「百姓要散怕是還要好一會，陛下要叫吃的嗎？！」


  「叫點糕點和點心吧，」南帝道：「別太甜，叫店家千萬別弄那個奶茶來，那東西是糊弄胡人和平民的，我可喝不了……」


  畢竟是當皇帝的人，嘴巴挑到不行，從小不說龍肝鳳髓的養著吧，但是進口之物，都是精細的最好的。


  現如今吃的喝的，也不怎麼講究了，對大太監來說，這真的是委屈南帝了。


  他忙叫了糕點來，看著南帝如今如此不講究的取了吃，心中越發的發酸。


  南帝見他哭哭啼啼的，便道：「這是做什麼？！」


  「陛下是多精貴的人兒，如今也吃這些粗食了……」大太監道。


  「這話可忒不講良心，」南帝冷靜的道：「外面的百姓吃的比這些個還要粗陋，若是矯情就過分了，其實我現在不過是個吃閑飯的，若是還嫌這不好那不好，就真的太過份了……」


  可陛下終究是陛下啊。


  「璋兒與路遙如今也不過是吃著幾菜一湯的飯菜，都是平常的飯菜罷了，」南帝道：「好了，你坐下吧，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受委屈，可是我如今明白，能與百姓同甘共苦的人才配有天下，才真正無敵的可怕呢。窮講究著個尊貴，其實並不尊貴。」


  可惜以前他並不懂這個道理，只認為自己生而顯貴，受萬民愛戴，是特殊的，這其實是個巨大的錯覺。


  大太監哪裡敢坐，只站著不肯。


  南帝將他拉了下來，按在座位上，笑道：「以後就剩咱們主僕相依為命了，你也年紀大了，我如今也不再是帝王，咱們就守著養老罷了……」


  大太監聽的心中又心酸又傷心，又感動。


  南帝卻很和藹，道：「還有林，李兩位大人守著陛下呢……」


  「知道為何我不耐煩帶著他們出門嗎？！」南帝道：「怕聽他們絮叨，他們現在說的又有何用呢？！如今我不想回憶過去的一切，也不擔心將來，只是想著過一天是一天，而他們卻一直說著過去的所有事，我一聽他們嘆氣就心裡煩他們的很……」


  大太監道：「這兩位大人如今還沒走出來呢……」


  「他們會想通的，晉陽的一切對他們的衝擊太大了，」南帝道：「我是個無能的人，但是他們二人有才有能，就是彎不下腰，他們總有一天得學會低頭，低了頭，才有再入仕的可能……」


  大太監道：「看來晉陽並沒有阻止他們二人再為官的意思。」


  「那天那個狗將軍說的何其明白，只是言語之中多有激將和擠兌的意思，他們有沒有機會再入仕全看他們自己，強扭的瓜不甜，晉陽人才濟濟，也不會非他們不可，也得他們自己樂意才好。」南帝道：「有什麼可低不下頭的？就連路俊林都低了頭了，還有什麼可執著的，他們的腦袋，比路俊林還尊貴不成。什麼士人節氣，也是傻氣。」


  大太監道：「陛下的意思是，北帝可能會被重用？！」


  路懷德喝了一杯茶，道：「璋兒與路遙是能容人的人，而且最重要的，他們有馭下之能，別人不敢留的，他們敢留，別人不敢用的，他們敢用。至於信不信任，是另外一回事……」


  大太監瞠目結舌，道：「倘若如此，這兩位……也太，太……」


  他竟找不出什麼成語來形容才貼切。


  「一個朝廷是複雜的，水至清則無魚。清官要用，貪官也要用，君子要用，小人也要用，信任的左膀右臂要用，不被信任的有能力的人也要用……」路懷德道：「這般的為君之道，都用不著我去教他，他都明白，比我還強，最重要的是，不管多強大的臣子，他都能壓得住。自然，也就有了底氣……」


  大太監撿了一塊糕點來吃，沉默著想這個事情。


  也許有人，天性之中就是註定高高在上的吧。


  就如那馮璋。


  勢成，便威儀四方，不管是君子小人都敬重他，臣服他，他只要在那裡，便自成氣派，萬人歸心，臣子獻以忠誠。


  這般的境界，不是一般具有威勢的君王可以達到的。


  從苦境中陪著百姓走過來的馮璋，其威望，與一般的守成的君王自然全然不同。


  這廂，馮璋拉著路遙到了城牆之上。


  這裡有守衛，十分安靜。一般百姓也不會輕易上來。


  「這一路可順利？！」路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