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惶恐

  馮秀才倒是沒多想，正想答應，王縣令卻攔了，笑道：「城主剛回，只怕還需休整幾日的，馬先生若是想要拜見，不訪下個貼子，我再為你引見如何？！」


  馬傳鳴見王縣令將此事攬了下來，忙不迭的道：「如此有禮有節更好，倒是在下急躁了，未曾準備一二，就貿然前來，實在是失禮。」


  說罷便開始整理帽冠，一副士大夫的樣子，卻因為焦急，反而越整越亂。


  馮秀才只是一個秀才爺，此時見到馬傳鳴如此像個士大夫，倒也是好奇，可見他如此，倒有些尷尬起來，覺得哪裡怪怪的，倒也慢慢的回過味來了。


  王縣令找了個借口，擋了馬傳鳴，便與馮秀才往草廬去了。


  馬傳鳴激動不已，扶著兒子的手，道：「快，回家備禮，下貼子，還有，還有，置幾身像樣的新衣裳，面見城主可不能馬虎。」


  三個兒子也陡然緊張起來，急急忙忙的跟著他回家了。


  馮秀才一頭霧水，頻頻回頭看了他們好幾眼。


  王縣令看他茫然，道：「現在知道為何馬家沒將這門親戚介紹與你認識了吧？！若是真親厚，以你們兩家的關係，哪會讓你避而不見？！」


  馮秀才道：「可是有什麼不能說的？！」


  「上次我聽聞這一家人，將馬娘子給氣暈了，」王縣令道：「初始時，他們來晉陽，公主什麼都安排的好好的，過年的時候，馬家卻只準備了普通的節禮，比與你家的還要簡薄。」


  馮秀才若有所思，以林家人的性子，若是真親厚，只怕有好的，都恨不得與人分享，他們家人不是吝嗇的性子。


  只怕這馬家人，是個拎不清的。


  「原來如此，看來以後若再碰見，搪塞一回也罷了，」馮秀才道。


  「事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既文章，秀才公啊，你啊，就是缺了些這方面的洞悉人心。」王縣令笑道。


  「比起大人，我的確在這方面差的遠了，」馮秀才道：「罷了，我只用心做事，少社交也是好的。」


  「怕只怕，以後這樣的人與事，會撲面而來，躲也躲不掉的，」王縣令道。


  馮秀才一怔，道：「這可是有什麼說法？！」


  「如今城主已有半壁江山，南廷幾個月內必定，此番城主回來，再加上北帝來歸，只怕正是告天登基，安定臣民之時，」王縣令道：「水漲船高，秀才公就不止是秀才公了……」


  馮秀才愣在當場，汗直下，道：「那我，我……」


  一想到以後無數的人都要撲上來與他走人情，他頭都要炸了。


  王縣令笑道：「以後見到這類人，可是能躲就躲。我也知秀才公的性子，以後我幫你能攔一些是一些。」


  「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馮秀才笑道。


  「此番城主必定是要稱帝的了，不然全晉陽的城民都不答應，晉陽人需要一個君主，天下也需要一個真正的君王，發詔號令，君臨天下。」王縣令笑道：「城主回來，看看百姓們的笑臉，城主在，令人心安啊。」


  馮秀才有點緊張，他心中有一個秘密，可是卻不能說。


  他是沒資格做太上皇的，可是名義上，天下人眼中，他就是馮璋的爹。


  馮璋稱帝，他若是真成了太上皇，豈不是以後煩不勝煩？！

  馮秀才思慮忡忡的去了草廬。


  路遙正拉著馮璋笑著看江水岸上的架構，還有圖紙，似乎在說江上大橋的構想。


  路遙見到馮秀才便笑了，道：「你爹來了，他也想你的緊，快去。」


  馮璋有點不舍她，卻還是去了。


  王縣令走到路遙身邊，鬆了一口氣，道：「剛剛碰到你外祖，拉著秀才公要引見城主。」


  路遙聽了都醉醉的，道：「他可真是熱情。」


  王縣令見她翻了個白眼，不禁一樂，道：「馬府怕是要忙起來，馬娘子怕是又不得清凈了……」


  「此非常時期，希望他能聰明點。」路遙冷淡的哼了一聲道。


  「高了，也瘦了，抽條了，」馮秀才見到馮璋有點感慨，道：「在外可好？」


  「一切都好。」馮璋道。


  客套之中，卻乏有親近，馮秀才知道能有這般的親密，已經算是恩賜。


  見左右無人，他便說出心裡的話，道：「這些年，你長到十歲，我雖擔了你名義上的父親之名，卻對你並沒有多少撫育的情份，我很失職，也很愧疚。以後怕是情勢不同了，我聽王縣令說你要稱帝。璋兒啊，千萬莫要封我為太上皇帝，無論多少人說，都不可以。」


  馮璋平淡無波的眼睛，看著他。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秀才，當初你能來我家，是幸運，」馮秀才道：「以後也只想在路政司做點實事，其它的事，與我不相干，我也不會幹預你，或是被別人用來干預你，這一點你一定要放心。」


  「既然要做，就好好的做，璋兒，有遙兒幫著你，你一定會是一個最偉大的君王。」馮秀才道，「那些秘事，你不讓我說，這一輩子，我都不會開口一個字。你放心。」


  馮璋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便道：「我不會封你為太上皇帝，但會封你為王。人情處事，你小心一些，不會出大差錯。放心吧。別太戰戰兢兢。」


  「好好好。」馮秀才也沒拒絕，畢竟兒子成了帝王，若不封老子為一個王爺，只怕天下人都要說他不孝了。


  馮秀才沒有說別的，見他健健康康的，便放了心，道：「晚上去遙兒家吃飯，你林叔和馬嬸嬸都很想你。過年你也沒回來，今天可一定要團聚方好。」


  馮璋聲音放柔下來，道：「好。」


  馮秀才高興的很，道：「那成，你先與遙兒說話，我先家去，準備些菜，要是知道你回來，你林叔和馬嬸嬸，定會高興。」


  說罷倒也沒多說什麼，匆匆的往回走了。


  馮璋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佝僂和蒼老了，自喪妻之後，頹喪過幾年，如今雖然還值盛年，但到底不及年輕時的朝氣。馮璋對他心底是感激多過怨恨的。畢竟喪妻之痛，他以前不懂，但現在稍有了解了，若是換了他，更無法想象失去至愛之人是什麼滋味。


  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