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鄙貴之分

  馬老夫人坐了轎子來了馬家，轎子停在巷子里，人就走進來了。


  轎子還引了不少人圍觀。


  畢竟現在，都是用馬車的多，很少再有人坐轎子了，因為太費人力，而且擁擠。所以引來不少小娃娃們看轎子。


  馬老夫人有些不喜，令人在那看著了，這才匆匆的進了林家院落。


  從寬敞的幾進院落突然來到了這麼一個逼仄到過人的小院子，馬老夫人一進來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男女混住，書房廚房蘑菇房混在一處，院子里還養了雞崽和一頭羊，那味兒可真是銷魂的緊，就連廁所也十分的近便。


  市井街巷，離街近便，還吵鬧，能聽到外面的叫賣聲，以及混雜的各種各樣的味道飄進來。


  實在是談不上好聞。


  這與她設想的鐘鳴鼎食之家，全然不同。


  她實在是接受不了馬氏住在這樣的地方。晉陽城如此繁華如景，富甲天下。難道公主還不能給一家人找一個極大的院落嗎？！


  就說那城牆上，那麼好的地段，卻只用來開火鍋樓，哪怕是住在上頭，都比住在這個小破落院子好啊。至少那上頭風景獨好，而且氣派，有龍盤鋸，可睥睨天下。


  馬老夫人吸了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馬氏正在廚房裡切菜呢，也不講究，穿著布衣，擼了袖子，與林大虎說說笑笑的剁著魚茸，感房裡一片混亂，放的都是菜，幾乎沒下腳的地方，老啞巴也混在其中，在灶下燒火。


  馬老夫人便皺了皺眉頭，覺得這男女大防，實在是忒不講究。


  婆子先看到她，對馬氏道：「娘子，老夫人來了……」


  馬氏抬了抬頭，看到她臉色便是一僵，道：「娘，你怎麼來了？！」


  馬老夫人看她這樣沒威信，心中也不舒服，便口氣僵硬的道：「請你不去，只好自己來了……」


  馬氏看她一身華服，站在廚房門口一副嫌棄的樣子，又不進來，有些恍惚。


  他們剛到晉陽時，身上的衣著還不及晉陽的平民，如今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就這樣了。


  馬氏心中不舒坦，便道：「大過節的，哪有一個人回娘家的道理？娘，難道讓我丟下家中的孩子去娘家過節嗎？！」


  馬老夫人哽了一下，語氣軟了下來，道：「也不是這般說，早知道你這兒這麼忙亂，倒不如接你們到我們府上過節了……」


  馬氏笑道：「過節就是圖個熱鬧，在娘府上人一多，反而忙的頭疼了，再說了，我是外嫁女，哪有不在自家過節，倒帶著人跑到娘家去的道理？！」


  馬老夫人不說話了，嘆了一口氣，才轉移話題道：「這些粗活，讓下人做便是，你怎麼自己倒做起來？！還有老男僕也在這裡擠著，像什麼話，傳出去，不好聽……」


  馬氏道：「老啞巴不是外人，」


  馬老夫人見她句句聽不進去，心中更不舒坦，但她自小的教養便是不同的，就算心中不舒坦，也不會太擺在臉上，便道：「回屋說話吧……」


  林大虎早倒好了茶，跟了過來道：「岳母前來，我倒沒怎麼準備，岳母喝茶。」


  是岳母，而非丈母娘了，這稱呼倒叫馬老夫人舒服了一些。


  她笑了笑，道：「辛苦女婿親自倒茶了，只是這活計，讓下人來吧……」


  林大虎一怔，笑道：「家裡倒也沒什麼下人，有些活，我順手便做了。家裡地方小，也養不起下人……」


  馬老夫人只笑，笑的跟尊菩薩似的。


  林大虎怕馬氏聽了一些不好的話入心，便磨蹭著不肯走。


  馬氏經上次一次，倒也有了心理準備，便道：「大虎，你先去準備菜吧，不然一會子怕是忙不過來，大哥和遙兒，還有大丫二丫放了學便要回來吃呢……」


  林大虎再不放心，也知母女倆怕是有話要說，便道：「成，那我過去了，若是要添茶水，叫我一聲……」


  他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到了廚房也心不在焉的耳朵支愣著。


  婆子看的好笑，便道：「老夫人也不會吃了娘子，再說了，娘子心裡跟明鏡似的，心裡其實都明白的。」


  「我是怕娘子心裡苦，」林大虎道，「傷心。」


  這對夫妻，也是沒誰了。到了中年了，還如膠似漆。可能因為都是善良的人的緣故吧，知道珍惜，所以才有這般的情份，斬也斬不斷。


  她便笑道：「放心，一會子我再端盤糕過去，再聽聽說了什麼……」


  林大虎喜不自勝的點了點頭，半點沒有偷聽到話的不好。


  馬老夫人拉住馬氏的手，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怎麼還親自下廚房？以後這些莫做了，以往將你嫁與這粗人，是沒辦法，可是現在苦盡甘來，你又何必這般的作踐自己，以往你在家時，我哪裡讓你沾過廚房半分，但凡有點家世的女子，都遠袍廚，廚下這等活計，都是鄙人之活計啊……」


  馬氏道：「娘……」她有些不同意她所說的話，又不喜歡她貶低自家男人，一時想辯駁，又覺得實在懶得費這個勁。


  馬老夫人依舊活在舊的自己的框子里，她還沒有睜開眼去看看這個晉陽的新的社會結構。


  馬氏便耐心的道：「現在沒有什麼鄙人與貴人之分了……」


  「這是胡話，」馬老夫人道：「書香門第，與市井人家怎麼比？！就連詩人都會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又怎麼說？！這些年，你可是將你讀過的書都給忘了……」


  見馬氏臉色不好，不說話，馬老夫人便放柔了語氣，道：「兒啊，你要聽娘的話啊，正經事要緊，以後這些粗活，少沾手，好好保養著自身，才是長久之道。」


  馬老夫人見她雖然常幹家務活，但是手和臉倒還算是嫩，便有點放了些心。


  見女兒不搭腔的模樣，她放軟了攻勢，細心的問道：「先搬離了這裡吧，這附近住著的能是什麼人家？對孩子的教育也不好……」


  馬氏見她越說越來勁，便搬出了路遙，道：「公主出身市井，她喜歡這裡的氛圍，況且孩子們也都喜歡，用不著搬的，公主書房中全是書，什麼鴻儒，白丁，在公主那頭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