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老頭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不再出門了，各家的輔子都關了，一早起來就掃院子，掃街巷，各家孩子到處串門，東家炸個東西分著吃，西家祭祖完拎個棗子吃，倒樂的自在。
林大虎一早就祭了祖，便收拾了午飯，午飯吃的早，路遙道：「我端些現成的送到硬石頭家去。他們兩人在家中，怕是冷清的很。」
王謙道：「我隨你一道吧。」
路遙跟他拎了一些東西，慢悠悠的往後街去了，街上的人都與他們師徒打著掃呼，臉上都笑吟吟的。
路遙一路奔進齊尚家院子里去了。老黃看到是她，倒樂了，道：「好久未見公主，今天怎麼得空？！公主可是大忙人啊。」
「打趣我呢？！」路遙笑道。
齊尚書已經從屋中出來了，忙要拜，路遙一把托住他，道：「你這老頭就是迂腐，拜個什麼勁？累不累啊？！」
「公主，王先生快請進來坐。」齊尚書笑道。
路遙倒是先溜到廚房把東西先放下來了，笑著道：「晚上我再端幾樣菜來，給你們做個添頭，老頭你可要多注意點身體。」
齊尚書頗為無奈，自從來了晉陽，不少人都至少敬稱一聲先生，或是大人，她倒好，在京城叫自己硬石頭，現在乾脆叫老頭。他也懶得爭，默認了也罷了，至少知道這丫頭，心是好的，就是不拘禮。
「柴火倒是夠，老黃，你用煤的時候，可要注意多通風，這地龍修的還不錯，屋子裡還算暖和，別叫你們兩個給凍著了，」路遙一副小輩關心的模樣，甚至把院子牆，窗戶都給檢查了一遍透不透風才坐了下來。
「這丫頭……」王謙笑道：「大人莫要見怪，她就是這樣的。」
「公主是真性情，」齊尚書有點感動，道：「若家中有這樣一個小輩，常有關懷，倒也是幸事。」
王謙道：「今日三十，大人先好好過個年，過了年，我們再說旁的。」
「好。」齊尚書也無意現在就聊晉陽的事，有很多的東西，他還需要想清楚，想個明白，理出來一個條理。
「大人在此生活可方便？！」王謙道。
「十分方便，衣食住行，王縣令事無巨細，全給安排的好好的，」齊尚書笑著道：「再貼心不過的了，街坊鄰居也十分好，我住了幾日，便送了不少吃食過來，是個熱情的地方，我喜歡這裡，喜歡這個晉陽。」
「大人喜歡便好，」王謙笑著道：「就怕大人呆不習慣，公主怕是要著急。」
齊尚書的眼睛也變得柔軟下來，道：「公主是個奇人吶，接地氣的很。」
上馭飛龍，下達民心。
這般的人，竟生在晉陽，真是稀罕。
王謙說了幾句，便與路遙踱回來了，廚房裡已經熱火朝天，開始準備年夜飯了。
冬天的日頭總是很短的，不過是看十幾頁書的功夫，天就暗下來了。
兩人出來吃年夜飯。
一共擺了兩桌，老媽子和兩個小丫頭，還有老啞巴一桌，林大虎一家人一桌。
馬氏看著家中人俱都在，心滿意足的道：「今年咱們一家人終於在一塊了，以後年年都要這般方好……」
林大虎給王謙倒了酒，道：「大哥，我敬你一杯，」
王謙笑著接過了，道：「該給壓歲錢給孩子們，來，一人一份，晚上睡覺放枕頭底下。」
大丫二丫歡喜的很，道：「謝謝大伯父。」
路遙也收了，道：「謝謝師父。」
「爹娘也有，」林大虎和馬氏一人遞給一人一份，笑嘻嘻的道：「晚上三份紅包一併壓著睡覺，來年有餘。」
三個孩子都應了。
馬氏疼惜的摸了路遙的頭一下，大約是想到去年她不在，心中有點難受，又有點欣慰。
一家人便說說笑笑的吃起晚飯來。
馬氏還給了紅包給家中的僕人，四人都感激不盡的接了，心中十分歡喜。
熱鬧的吃了年夜飯，一家人也沒急著回屋歇著，反而捨不得這溫暖一般的開始守夜。
堂屋裡的爐子燒的熱乎乎的，一點也不顯得冷。
馬氏輕聲細語的看著孩子們吃飯，笑道：「明日要拜年，先去一趟馮秀才家吧，總是要走動的，還有齊尚書大人家，也要去一趟的……」
林大虎一一應了，夫妻二人說著明日要拜年的事。
路遙看了看屋外，有點心不在焉。
王謙對她道：「去吧，多穿件衣裳，別凍著。晚上早些回來。」
路遙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道：「爹娘，那我出去玩了……」
說罷便匆匆的跑出了屋，一到院子里一咕嚕爬上龍的背，一下子就飛走了。
「這孩子……」馬氏愣了一下，道：「還沒長大，就……」不中留了。心一下子就塞住了。
二丫倒是沒想什麼，還笑著道：「大半夜的也不怕冷，遙兒身體真好。」
大丫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頭，笑著道：「過了子夜，我與遙兒就九歲了，二丫也七歲了。我們都是大孩子了……」
二丫道：「嗯。」
龍呼嘯在半空之中，城中居民似乎因為這龍，在今年格外不同，增添了他們心中很多的亮色。
百姓們站在院子里，街巷中仰頭看著，道：「以往正月里還要舞龍，我看今年是不必了，我們城有真龍啊……」
眾人皆笑了起來，眼中都帶著巨大的信仰感。
「祝來年更好……」
眾人都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過年是團聚的時刻，也是思念失去過的親人的時刻。
苦難的歲月並沒有真正忘記，在他們的骨里，血里，記憶里。
失去的親人，也依舊活在他們的心裡，在過去的時光里。
馮璋定定的站在草廬前，聽著龍的咆哮聲，似乎回過了神，臉上染上了人類的悲喜，他腳動了一下，朝著路遙的方向跑了過去，腳步也越來越快，喘著氣，呼出的氣息都是白色的……
「遙兒……」馮璋看著她下來，又朝自己跑了過來，看著她露出笑臉來，對自己道：「……璋兒，我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