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用心
王縣令用公筷給二人燙菜，又笑著道：「快吃上幾口，趁熱乎，還是公主會享受啊，弄的這種火鍋多好，年輕人好辣，吃辣鍋過癮，咱上了年紀的，吃上幾口熱乎乎的羊肉湯，多舒服，大冬天的羊肉湯最滋補了，大人快吃，老黃，你也吃……」
二人被他照顧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忙都道：「大人你也吃。」
「好好好……」王縣令是真餓了，一面給二人燙菜，一面給自己吃，真是吃的好不痛快。
看的二人胃口也是大開，一時之間，竟也顧不上說話了，都高高興興的吃起菜來，那點子不愉快，也早煙消雲散了。
齊尚書看著這王縣令，暗道這果真是個奇人。有著當官的一些圓滑周到，又有著市井小民的那股子純樸，還有著一點讀書人的純粹。
這般的人，真是哪裡找來？！
也許，王縣令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但是遇到了好主公，就完全不一樣了。
齊尚書仔細回憶晉陽曾經的政績，發現這個王縣令，在戶部一點名號都沒有。
可見他以前當官，是真的一點也不用心的。
可是現在，是真的用心到極致了。
三人一時間笑哈哈的摒棄前嫌的飽飽吃了一頓，王縣令甚至親自帶著小二將殘盤給收拾了出去，又仔細的要了燙的開水，泡了茶，端上來給二人喝。
老黃端著茶，心中十分歡喜，覺得這王縣令真是個妙人。
齊尚書不免疑惑而婉轉的道：「大人真是……」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用形容詞來形容他。
「會侍奉人？！」王縣令笑道。
「呃……」齊尚書一時呆住，因為這個詞真的不是個好詞，一般文人之中是用來罵人的話。
王縣令卻無所謂的笑著道：「會侍奉人也是一種本事啊，可惜我在主子那裡都用不上，那裡的活計都有人搶著干，主子跟旁人不一樣，他是貧苦出身，什麼活都是自己來，我想侍奉他還輪不著我，其實與大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以前這些我也不會的，也懶得這般，只是後來，看著主子依舊住著草廬，而我住著大宅，主子穿著布衣，而我穿著錦衣華服，心中便不是滋味，主子他與大人是一樣的，是心中有百姓和仁義的人……」
王縣令說話有點跳躍性的，看似散亂，其實目的性極強，而且，還以一種家常話的態度說出來，這一點，是真的很厲害。
「我心中想著，既然侍奉不了主子，便去侍奉公主唄，結果公主不在晉陽，現在雖回來了，也是會自理的人，我便常往公主的家裡走動了，久而久之，這些雜活，我也會幹了，經常會幫著林兄，搬個瓮子，搬個罈子，又常在市井之中與小商販打交道，所以，該會的都會了，只怕旁的做官的是不可能這般的吧，但我在晉陽這般，都自在，在這城中上下，都是這樣的……」王縣令道。
「大人得民心，我是知道的，這幾日在城中多有走動，百姓們說到大人，都不避諱，光這一點，就說明大人得人心了。」齊尚書道。
「我也就這麼一個優點了，能拉得下臉來，與小商販和百姓來往，」王縣令道：「論做文章詩賦，我真的不行，好在主子是個只興實業的人，若不然我這般的俗人，怕是不得用……」
「大俗既大雅，許多文人只高高在上，不願與下里巴人來往，其實這樣的人，主子是不會用的，深入民間，才能尋到真正的真諦，」王縣令道：「他們是不會明白的，縱然他們的詞辭可以飄在九天之上，可是我們所經歷的，與百姓們交往所得來的體悟，他們永遠也不會懂。」
王縣令見齊尚書聽的認真，便道：「倒不是對他們貶低，只是若這些與現實生活脫節，總歸是不得用的，而官是什麼呢，是百姓的青天，若不能為民作主，與民解憂，又做什麼官，還不如永遠做詩人也罷了。這一年裡，有不少學子也來尋晉陽找個出路，這般的人，主子都沒用……」
齊尚書聽的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道：「可是治國，還是需要這些人的。」
「是需要，但是，若擺正不了態度，主子便不可能用他們。」王縣令笑了笑，道：「所以晉陽，一直在執意培養新人。不求他們學什麼詩詞，但求他們學治一方之術。」
齊尚書心中微驚起來道：「我見晉陽到處是學堂，雖是好事，可是，若是不用那些士族人士，只怕晉陽不能得天下人歸附，難上加難啊，皇權易傾，可是，士族大家，卻是，永不可撼動的。」
王縣令笑了笑，道：「大人這幾日，可曾聽聞過有哪些士族大家？！」
齊尚書一怔，這些日子，他還真沒見著。
「若凡事顧著他們，晉陽也不會是現如今的晉陽了，而這些人早就不存在了……」王縣令道：「主子選了一條與所有君王都不同的路，很難走的路，可是，只要仁人義士齊心，未必不能走好。不是主子飛灰煙滅，就是他們飛灰煙滅，沒有中間的路可走……」
所以，那些人，竟都是被馮璋給剷除了嗎？！
齊尚書鼻翼翕動，久久不能言語。
他想說，這樣是不行的，可是，他說不出來。他太知道士族的危害，是比皇權還要毒深的危害。
「只問尚書大人可願與天下士人逆行而為之，與主子相輔，成就前後無者的王者之路？！」王縣令目光突然鄭重無比的道：「尚書大人，一直與世人禮法格格不入，一直未遇明主，一直不得重用，皆是因為走了一條與士人相背的路，如今，主子也是這樣的路，敢問大人，可願與主子同行？！」
王縣令看著齊尚書，齊尚書也看著王縣令。他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呼吸也微微加重了，一時之間，竟然只能聽到兩人的心跳聲。
前後無人的王者之路，真正的逆世人而行的路。
真的可以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