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多慮
「昂……」龍伸了個懶腰,翻了個滾,發出長長的長吟之聲,震人心神,悅耳,如同洪鐘。
而這一聲,引的山,水都與之相合,發出自然渾厚的天地之音,那是一種能洗滌人靈魂的愉悅。
城中諸人,碼頭上諸人都獃滯住了。獃獃的看著他。
龍一眼都未掃人類,叫了一聲,便卧了下來,兩隻爪子搭在城牆上睡覺了。
齊尚書張大著嘴巴,眼神驚愕到一股茫然的地步。
定遠侯發現,龍一出現,人類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就連那些飛走的鳥連吱吱聲都聞不見了。
彷彿因著他的回來,天地之下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震懾,他說不出來。
他心情複雜,眼神複雜的排著隊,上了岸,慢吞吞的往城內走。
齊尚書年紀大了,與老黃二人因為仰頭去看,差一點跌了好幾個跤。
若不是定遠侯扶著,怕是要出醜。
齊尚書遠離了城牆,還是不斷的回頭望著那閉著目在休息的龍。直到被城內擁擠的人群擠回了神。直接過十字路口時被有肅的情景給驚的回了神,他才漸漸的吐出一口氣來。
王謙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坐在書房裡烤著火,猥瑣的一張面相之上的眼睛里卻透著一絲憂慮,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少廢話,」路遙翻了個白眼,將書合上,道:「快說。」
「好好好,先說好的……」王謙笑了笑,道:「好消息是定遠侯和齊尚書碰上了,他們已經進了城,這一路來,有人暗中護著齊尚書,倒也沒出意外。」
「這老傢伙終於來了……」路遙發出一聲欣慰的笑來道:「來了可就插翅都難飛了,且讓他在城中呆上兩日好好看看,想一想,再讓璋兒去見他。至於定遠侯……」
路遙想了想,道:「我與阿金商議一下再說吧,這件事本就要尊重阿金的意見。」
王謙點頭,道:「其實他若能留下來是最好不過的。」
路遙道:「我知道,可是,世事不由人。」
王謙便也不強求,道:「壞消息是,如貴妃已經不在宮中了……」
「她逃了?!」路遙道:「南廷的人將她救出去了?!這也不算是壞消息啊……」
「壞只壞在,她並未回南廷,」王謙道。
「什麼意思?!」路遙擰眉道:「當初為了給她留一線生機,才告訴南廷的人她的真相的,現在她出來了,卻沒有回南廷,她想幹什麼?!」
王謙沒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
路遙道:「南廷的人被她利用了?!」
「不錯……」王謙道:「你看人面相雖不準,是個半吊子,可是直覺一向很准,你不喜歡的人,的確很危險。以往我也並不覺得這個如貴妃有什麼危險之處,現在卻不得不佩服你的直覺了。」
「不止是直覺,一直覺得如貴妃的性格很可怕……」路遙道:「若她不是璋兒的親娘,我才懶得管她呢,連一線生機都不會留。不過這個女人,就算沒有南廷的人,她也會脫離那個不自由的環境的……」
「她大約是不會回南廷,想要自己起事了……」王謙道:「我的人說她帶著人往西北的方向去了……」
「拜神教?!」路遙大驚,道:「她想把拜神教收歸己用不成,憑她一個人的力量?!」
「西北不止有拜神教啊,還有西北總督府……」王謙道。
路遙的臉色微微難看了起來。心中滑過一絲不妙的預感。
師徒二人沉默了一瞬,路遙苦笑著道:「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一種不妙的預感,覺得這個女人,一旦放開了束縛,一定會是璋兒的強敵。」
「她是璋兒的母親。」王謙道:「也許是你多慮了。」
「也許吧,可你別忘了,一個想爭霸權的女人,兒子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爬上位的工具,武則天還殺過親子呢,」路遙道:「對從政者而言,沒有親情。況且璋兒從不在她身邊長大,她這樣的女人,不會有感情的。若她有一絲慈母之心,對我這個冒充者也不會有十分嫌棄,她對我看不順眼,甚至對我有殺心,正常的慈母會這樣嗎?!她不是個正常的女人,不,應該說,男女對從政者來說,沒有分別。他們的血都是冷的,就像當初的路懷德丟棄她與璋兒一樣,她與路懷德本質上是一樣的……」
「她與路顯榮也是一類人,所以路顯榮被她吸引,卻又無法信任她,又憎惡她,路顯榮看透了她的本質,這些年才不給她自由……」路遙道:「她的性格,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反感和厭惡。不是因為她對我的做的事,不止是如此,更是因為,這些年,她在深宮為寵妃,就算是名義上的寵妃,她卻沒有培植一個親信,這麼折磨的生活,也沒有磨滅她的意志,堅韌不拔的品格,始終堅守如一,現在一旦脫離束縛,我現在有點擔心……」
「說實話,她若不是璋兒的親娘,我都有點欣賞她了,她身上,有著許多男人都沒有的堅韌,可是她是璋兒的親娘,我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反而有點擔心……」路遙道:「她欲成事,必會成事。總有一天會成為大敵的。」
王謙聽的皺了眉頭,「她面相上的確有貴極之相,但是……」
「我們那一句話,叫性格決定命運,你也許不認可,性格之外,尚有別的因素,可以令人夭折,可是,她都挺過來了,剩下的……」路遙道:「她能做多少,全看她自己有多厲害了。」
「她沒有璋兒,怎麼成事?!」王謙道:「也許是多慮。」
「不是多慮,她沒了真璋兒,可以立一個假璋兒,就算不立,就憑她是小皇子之母,都可以得到一批擁護,璋兒是不是真實的存在,或還活不活著,對她而言,還重要嗎?!」路遙道。
王謙聽到這裡,才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竟是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