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流言 上
這日午後,毓秀正在殿內教月容刺繡。突然門外竹簾一打,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殿內,毓秀一個驚嚇,針尖穿破了手指,心下不禁氣惱道,“你這麽著急做什麽?!”
小太監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下道,“娘娘,王……王爺求見。”
一聽“王爺”兩個字,毓秀渾身寒毛直豎,聲音都有幾分顫抖,“是……是襄陽王嗎?”
小太監苦著臉道,“是江陵王。”
毓秀一聽這話,臉上便有些慌張,她急急忙忙推了一把月容,囑咐道,“快到裏麵去。”說罷,她又轉過身來,正了正鬢邊的金步搖,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分,“你們沒有攔著他嗎?皇上嬪妃的宮殿,豈是他隨意可以進來的?!”
“本王得了皇上的允許,來問淑妃娘娘一些事情。”
話音未落,楚瀛便已緩緩步入殿來,“江陵王楚瀛見過鍾淑妃娘娘。”
“起來。”鍾毓秀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她慌忙地向身邊宮人擺一擺手道,“都下去。”
等眾人退去後,她方沉靜了容色,開口問道,“王爺這番前來,想問本宮什麽?”
楚瀛淡淡一笑,擊了兩下掌,安禾便跟在後麵,將一隻大紅色的風箏呈了上來。
鍾毓秀一見這風箏,嚇得臉色都變了,楚瀛微微覷她一眼,沉著開口道,“這隻風箏,娘娘可眼熟?”
“一隻風箏而已,本宮有什麽可眼熟的?”毓秀強撐著鎮定,緩緩出聲道,“王爺莫不是為了這一隻風箏,才來本宮這裏逼問的吧?”
楚瀛不動聲色,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可是本王聽人說,這隻風箏是月容帝姬的玩物。”
毓秀冷冷一嗤,勉強鎮靜,“內務府做了那麽多女孩子家的玩意兒,樣子都差不多,是不是帝姬的,王爺又怎麽能知道?”
楚瀛望向毓秀,眸中閃過一絲精寒,“這隻風箏是本王當日救起四皇子時,被四皇子抓在手裏的,所以本王想知道,娘娘與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幹係。”
毓秀心中陡然一沉,麵色鐵青,“四皇子玩性大,許是為了追趕風箏,失足落水,王爺沒有足夠的證據,憑什麽來質問本宮?!”
楚瀛看著她心虛的樣子,眼中的疑影不禁加重了幾分,“本王隻是想來問問娘娘,又沒有斷定是娘娘下手害死的四皇子。”
毓秀雙目微怔,氣得連嘴唇都在顫抖,“你敢汙蔑本宮,信不信本宮告到皇上那裏去!”
楚瀛眼眸一抬,“本王是為了皇上辦事。”
毓秀不屑地冷笑,緩緩沉下臉來,“是為了皇上,還是為了你的私心?你與皇後早就有私,本宮一直都知道,就是苦於找不到證據,才沒法治你們的罪!”
“娘娘說話注意些。”楚瀛抬眸望著她,目中盡是淩厲,“不準對皇後娘娘不敬。”
說罷,他轉過身來,輕聲向安禾道,“我們走。”
到了明德宮中,楚洛正襟危坐,端然望向楚瀛,“你可問出什麽來了?”
楚瀛微微頷首,“淑妃娘娘什麽都沒有說。”
楚洛緊繃的麵容漸漸有些鬆動,“你為什麽懷疑是朕的淑妃?”
楚瀛淡薄一笑,“臣弟隻是猜忌,每個人都要細細問過罷了。”
楚洛抬眸望他一眼,目中卻沒有一絲溫度,“淑妃侍奉朕多年,為朕誕下一子一女,應該不會做謀害皇嗣之事。”
楚瀛輕輕垂首,“臣弟明白。”
一時間,宮裏為了調查四皇子落水一事,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個月內,但凡在當日當值的宮人們都被一一集合起來進行拷問,皇宮上下,人心惶惶。
突然間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的流言,說大皇子有意隱瞞四皇子失蹤一事,蓄意陷害。流言一出,所有矛頭全都指向了大皇子雲珂。
聽到這個消息的皇太後氣得直發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雲珂是哀家的親孫!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是不是皇後失了親子,悲痛過度,便故意陷害雲珂!”
惠芝嚇得一個踉蹌,連忙安撫道,“太後息怒,奴婢也相信此事定然不是大皇子所為,隻是大皇子也是皇後娘娘的養子,皇後必然不會出此下策的。”
太後輕輕抬眉,聲音便有些銳利,“養子和親子還是有分別的。雲珂的生母是正宮嫡皇後,沈皇後是繼後,況且沒了四皇子這個親子,她這個皇後之位,怕也是坐得不安穩了。”
惠芝微微蹙眉,眼中猜疑漸重,“太後,依奴婢看,此事倒像是有人故意所為,製造流言,拖大皇子下水,從而扳倒沈皇後。”
太後凝神片刻,目光冷淡而邈遠,“後宮爭寵奪嫡之事,哀家本不欲理會。可雲珂是李家的血脈,斷斷不可被人這般陷害。他才隻有十一歲,就這般被人無恥栽贓,說是害死親弟的凶手。此人簡直是心狠手辣,罪不可赦!惠芝,去把背後的人找出來,帶到哀家麵前。”
惠芝立即會意,重重頷首,“是,太後。”
流言傳到了桃夭宮中,起初桃夭宮的宮人們都緊緊封鎖了消息,不敢說給皇後娘娘和大皇子聽,可大皇子上學的時候,明顯感覺大家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樣,宮人們也總是小心翼翼地避著他。
這日寒煙接了雲珂下學,剛出資學堂,迎麵便撞上了曹婕妤。
曹婕妤本是永昌七年選秀進宮的秀女,進宮七年從不得寵,隻不過因著家裏有點權勢便升到了婕妤的位分。寒煙素知她性子清傲,也不想跟她打照麵,便草草行了一禮,轉身就要離開。
“呦,這不是大皇子嘛。”曹婕妤唇邊帶著笑,出聲便叫住了雲珂。
雲珂聞聲回頭,恭敬拱手道,“給曹婕妤娘娘請安。”
曹婕妤笑得更加燦爛,伸手撫了撫雲珂的額頭道,“大皇子是要回皇後娘娘宮裏去啊,哎呀,大皇子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苦吧,皇後娘娘待你應該也不太好吧……”
“婕妤小主。”寒煙立刻喝聲製止道,“時辰不早了,大皇子回去還要溫書呢。”
曹婕妤斜倪她一眼,不屑道,“溫書還差這麽一會兒了?本宮跟大皇子說兩句話都不成?”說罷,她彎下腰來望著雲珂,笑容滿麵道,“大皇子,這宮裏人都說,是你把四皇子推進水裏淹死的,可本宮不信,你這樣乖的孩子,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小主!”寒煙氣得滿臉通紅,立刻拉過雲珂來護到身後,厲聲道,“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不能胡說。”
“哎呦,這哪是本宮說的啊,宮裏都傳開了,還不許本宮提一提了?本宮相信大皇子的清白,你倒還不高興了。”曹婕妤冷冷一嗤,轉身便走開了。
寒煙氣得直發抖,卻恍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雲珂輕輕一拉,雲珂看著寒煙,怯怯地問道,“寒煙姑姑,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寒煙俯下身子,鄭重其事道,“大皇子,不要聽她們胡說,曹婕妤不得你父皇的寵愛,心生怨恨,才會故意這麽說的。”
“可是她說,宮裏的人都這麽說,而且今天在資學堂,宮人們都躲著我,先生也不再提問我了,我……”
寒煙聽著,心裏一陣陣發緊,她立刻拉起雲珂的手,憤聲道,“真有這樣的事?咱們去告訴皇後娘娘,讓她為咱們做主!”
回了桃夭宮中,雲珂便把此事給長安說起,長安一聽,即刻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這是哪個宮裏傳出的謠言?!”
寒煙和晚香連忙跪下,諾諾出聲道,“皇後娘娘,這宮裏現在都傳遍了,也不知道最先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長安緊緊攥著手指,麵色一陣一陣的發青,“本宮沒料想到這一招,簡直是狠毒……”
雲珂嚇得一張小臉兒煞白,他握住長安的手,默默流下兩行淚來,“母後,我沒有害四弟,是四弟跟我說要出去玩一會兒,讓我幫他保密的,我真的沒有害他……”
長安心下一陣酸楚,她扶著雲珂的肩膀,溫聲囑咐道,“雲珂,母後相信你。你和你四弟關係這樣好,你必然是不會害他的。但是你聽好了,無論現在外麵傳出什麽樣的話,你都不要聽,都不要去管,母後會還你清白的。”
雲珂仰著臉,怔怔地點點頭,“多謝母後。”
長安微微歎一口氣,轉而吩咐道,“寒煙,帶他下去吧。”
待寒煙和雲珂離開後,晚香走上前來,帶了幾分愧色望向長安,“主子,是奴婢們不好,不應該刻意瞞下來。”
長安眉心微微一擰,不覺含了一縷悲憫之色,“不怨你們,牆倒眾人推,都是定數。隻是你覺得……到底是誰故意生了謠言,要害雲珂呢?”
晚香鬱鬱垂首,“主子,恕奴婢直言,奴婢覺得,這事兒是淑妃娘娘做的。隻有她一人膝下有皇子,當然要為五皇子好好打算打算。”
長安輕嗤一聲,一雙明眸清亮無比,“這人的心腸真是歹毒,雲璟剛一走,就算計起雲珂來了。他不過是個孩子,能有什麽錯?錯,都是錯在我們身上罷了。”
話音未落,小得子便先跑了進來,福身向長安道,“皇後娘娘,沈昭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