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紛爭
寒煙進了殿內,尚且不知所謂何事,她遙遙望著長樂離去的背影,麵上不經意間露出幾分喜色,“主子,您方才跟三小姐說什麽了?奴婢看她……”
“跪下。”
長安的聲音冷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寒煙正要遲疑開口,晚香卻在旁邊悄悄按了她一把,“主子讓你跪下,你就先跪下。”
寒煙也不敢多語,隻得老老實實跪在了長安麵前。
“本宮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本宮沒讓你把涼藥送進相宜殿去,你為什麽要自作主張?!”
寒煙聞言大震,立刻膝行到長安麵前,極力辯解道,“主子明鑒啊,奴婢沒有做,奴婢真的沒有做……”
長安望著她,眼中卻淡漠了下去,“寒煙,剛入宮的那幾年,你因為同樣的事情被淑妃陷害,落到了尚方司去。在裏麵受的苦,你現在都不記得了嗎?過了這麽多年了,你是還想重來一回嗎?本宮雖是皇後,恩寵卻不比當年,當年能救你一回,如今也難救你第二回了。”
寒煙一聽“尚方司”三個字,幾乎是被揭開了沉久以來的傷痛,她忙不迭地搖頭,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主子,奴婢沒有啊,奴婢真的沒有……主子沒有吩咐過的事情,奴婢至死也不敢做啊……”
晚香見此情景,心下亦是不忍,她靜靜走到長安身邊,低聲道,“主子,依奴婢看,寒煙姐姐說的話倒像是真的,或許是咱們誤會了。”
長安看寒煙哭得動容,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寒煙跟在她身邊十五年,放棄了出宮嫁人的機會,陪著她從臨安王側妃走到了萬人之上的皇後。她跟寒煙之間,早就已經超越了主仆之情。經曆了這麽多大起大落,她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也隻有寒煙了。
想到這裏,長安微微歎一口氣,伸手拉起她來,“寒煙,你認真對本宮說一句,你是真的沒有做嗎?”
寒煙握著長安的手,堅定的搖了搖頭,“奴婢沒有。”
長安麵色稍沉,心神亦是難以平靜,“既然不是你做的,那長樂的這件事情,也就怨不得本宮了。”
寒煙擦幹了眼淚,輕聲問道,“三小姐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主子的嗎?”
長安冷冷一嗤,靜默著任由思緒輾轉,“她疑心是本宮做的,所以跑到這裏來質問本宮。”
寒煙聞言一怔,“那這宮裏,到底是誰要害三小姐?”
“主子。”晚香眼波一動,輕輕靠在長安的身側,語調沉靜而和緩,“咱們可要查查這裏頭的究竟?”
“不必了。”長安悠然撥著手指上的戒指,眼眸微微一垂,“有人要害她,也算是讓她長長見識,看自己活在這後宮之中,到底是有多麽的不容易。”
“可是她疑心咱們……”
“那就讓她疑心去。”長安清淡了容色,不以為意地一笑,“長樂一心想要爭寵,早就不把本宮這個長姐放在眼裏了,無論是與不是,她都會疑心本宮。”
晚香微微垂眸,頷首道,“是。”
長樂回了相宜殿,氣得把架子上的瓷瓶都摔了個粉碎,怡香跟在身後慢慢整理著,溫言出聲道,“小主別氣了,等著皇上來了,咱們把這事兒告訴皇上,讓皇上替您做主……”
話音未落,長樂又摔碎了一個琉璃玉瓶,怒斥道,“說什麽說?!本宮看你也是癡了,她是皇後,本宮沒有證據,就算是告訴了皇上,皇上也未必會相信!”
“小主,那咱們……”
“呦,本宮可在外頭就聽見了,那麽大的動靜,修媛這是做什麽呢?”鍾毓秀扶著絳心的手,含著笑緩步走進殿內。
長樂平穩了氣息,福身行禮道,“見過淑妃娘娘。”
說罷,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絳心的身上,帶了一絲的疑慮道,“淑妃娘娘身邊兒的蘭香,怎麽這些日子都不在娘娘身邊伺候著了?”
毓秀眉目間微微一怔,很快便如常笑道,“蘭香那丫頭不懂規矩,犯了點事兒,讓本宮遣出宮去了。”
長樂麵上浮起一個隱秘的笑容,沉著著道,“那必定是犯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然蘭香跟在娘娘身邊這麽多年,也不能隨隨便便就發落了出宮去。”
毓秀望她一眼,不欲與她多舌,轉而瞥見地上的一片狼籍,不由得出聲道,“修媛這是在跟誰置氣呢?”
“沒什麽。嬪妾隻不過是心情不好,摔點東西解氣罷了。”說罷,長樂的目光一轉,口中卻漸漸淡漠,“隻不過……嬪妾還沒問娘娘呢,過了這麽些日子都不見娘娘來,怎麽今個兒卻來了這相宜殿呢?”
毓秀冷笑一聲,不覺含酸道,“本宮不來這裏,還能到哪兒去呢?難不成要到桃夭宮去,看皇後娘娘的臉色嗎?”
長樂微微一笑,轉而吩咐怡香道,“叫別人進來收拾,你去給本宮和淑妃娘娘上盞茶來。”
怡香溫然頷首去了,毓秀與長樂一同落座。毓秀撥弄著耳邊的珠玉耳飾,半垂著臉頰道,“真是沒想到,這麽快的工夫,沈長安就成了皇後了,現在本宮再想要扳倒她,可就不容易了。”
長樂唇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唏噓著道,“如果淑妃娘娘當初能聽臣妾的,長姐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坐上鳳位了。”
毓秀冷冷瞥她一眼,語中盡是不屑之情,“說到底,沈長安也是你們沈家的人,她當了皇後,你們祖上也有光,你倒是還有什麽不滿的?”
長樂隱忍不語,隻是端過怡香奉上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毓秀見長樂不答話,微微拿眼上下打量了長樂一遭,倏爾掩口輕笑道,“本宮算看出來了,也怨不得你不高興。你長姐做了皇後,你這個妹妹,可真是沒撈到什麽好處,還住在這偏遠的相宜殿也就罷了,就連位分都沒有晉一晉,你瞧瞧咱們這穿戴,再去看看那皇後娘娘的衣著首飾,可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遠呢。”
長樂心下惱怒,麵上卻不曾表現出來,隻是含了一分得體的笑意道,“臣妾何嚐沒見過?臣妾剛從桃夭宮回來,那皇後娘娘,可是咱們比不了的。”
毓秀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你不是一向不喜皇後娘娘嗎?還去她那裏做什麽?”
長樂冷冷一笑,“娘娘以為臣妾是去那裏邀功諂媚嗎?她用了那下作手段害人,還不許人說不成?”
毓秀微一挑眉,麵容上立刻浮上一層驚駭神色,“皇後娘娘做什麽了?”
長樂剛想開口,心底的酸楚卻蜂擁而至,她隻得喝了口茶平靜了心緒,強撐著出聲道,“她膝下有大皇子和四皇子,又封後位,當然以為這太子之位是唾手可得了。可她到底不太得寵了,為防著這一重,也就隻能做些手段,害得旁人不能有孕罷了。”
毓秀心裏一驚,即刻以袖掩唇,不覺蹙眉道,“皇後娘娘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我倒是也很想知道。”長樂氣得嘴唇直哆嗦,眉頭緊鎖,“她是皇後,是後宮之主,怎得能起這樣的妒意?”
毓秀正了一正鬢邊的玉飾,很快鎮定了下來,“皇後娘娘最有利的是什麽,咱們不都知道嗎?女人要靠子嗣,皇後娘娘已經年逾三十了,大好的年華早就不在了,唯有膝下的兩個皇子可以倚靠,她再不對這事兒上點心,還能靠什麽呢?”
長樂睜開幽深的眸子,目光涼得透徹,“她是皇後,就算她的兒子不是太子,她也是太後。”
“你錯了,她是繼後,不是皇後。”毓秀的唇角微微勾起,定了定心神,一字一句道,“大楚的皇後是李淑慎,隻有李皇後才是皇上的嫡妻,沈長安隻不過是繼後,在太後的心裏,她不是正室,也比不得先皇後。新帝登基,她不是生母,那供奉的隻能是先皇後和皇帝的生母,至於沈長安,便不得而知了。”
長樂聽到此處,陰沉的麵容上微微露出幾分的笑容,緩緩開口道,“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防著太子上位了。大皇子是太後一脈,我們自然動不得,也不能動。皇後娘娘所出的,隻有一個四皇子,隻要防著四皇子,那淑妃娘娘的五皇子,不就有指望了嗎?”
毓秀不動聲色地一笑,“修媛好心思。”
說罷,她的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到一旁的絳心身上,絳心立刻嚇得一噤。
鍾毓秀收回目光,婉聲道,“修媛好生歇息,本宮就先不打擾了。”
出了相宜殿的大門,毓秀環視四周,見四下無人,立刻把絳心叫到身前,厲聲厲色道,“你是怎麽了?”
絳心緊緊掰著手指,躊躇著道,“娘娘,沈修媛已經起了疑心了,那藥……咱們還要不要放了?”
鍾毓秀眉心一跳,即刻放低了聲音,“不必了。何況蘭香都已經不在了,誰還有本事再做這等事情?”
絳心含了謙卑神色,默然道,“娘娘若是放心,奴婢可以……”
“不必再做了。”毓秀柳眉豎起,愈發不悅,“她也不會再喝那種坐胎藥了,本宮這麽做,隻會惹禍上身。何況,她都已經喝了大半年了,也不能輕易懷上孩子,這便夠了。”
“可是,娘娘,您就不怕沈修媛再生下個皇子,和咱們五皇子爭太子之位嗎?”
毓秀笑容隱秘,麵上卻不動一分的聲色,“那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