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誅仙》《無字》
「十個月」!這個次強烈地震撼了白靈槐的神經,無論她如何的收緊心神,依然無法平靜。白靈槐瞪著大眼睛盯著柳三先生。
十個月是一個讓白靈槐刻骨銘心的日期,她被真武大帝封印在瓷像內六十年,每日受水火之刑,可是因為魏猛的出現,讓她「幸運」地提前十個月脫離了「苦海」,真武大帝特意派遣龜蛇二將軍來通知她,只要不離開雙山縣,可以不被封印度過剩下的十個月。自己還計劃地好好的,在這十個月抓幾個人魈,恢復個五百年的道行,然後就離開這雙山縣天地翱翔。
現在雖然出了個岔子,被易仙翁用陰陽二氣換了天魂,可是「魂飛湮滅」才來都沒出現在白靈槐的腦中。
為什麼柳三先生會說「十個月後」,她和魏猛都會死呢?
柳三先生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怕了?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呢。原來你也怕死。」
「我不明白師伯您說的是什麼意思?」白靈槐的語氣緩和了很多,畢竟有求於人家。
可是柳三先生沒有給白靈槐她想要的答案,反倒問道:「如果你和魏猛兩個只能活一個,你猜魏猛會選誰呢?」
白靈槐的心不能自己地猛烈跳了幾下,生與死的選擇,你死我活幾乎是所有人的選擇,如果不是從小學道,「初真十戒」已經深入到她的骨髓中,或者到了真正的生死離別的時候,白靈槐也會選擇自己生存,魏猛只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她毫無懷疑魏猛會選擇他生而自己死,因為這是本能。
「師伯,你剛剛說我只有十個月的壽命,只是開玩笑吧!」白靈槐追問道,因為生死簿都沒有她和魏猛的名字,為什麼會只有十個月的壽命呢。
「是不是開玩笑,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你知道那麼多秘密,有些人怎麼會讓你活下去呢!」
柳三先生的話宛如晴天霹靂,把白靈槐徹底打蒙了,自己知道「那麼多秘密」?這是哪裡到哪裡啊。自己一千多年都在乾元閣,偶爾下個山買點好吃的,若問她乾元閣有多少耗子洞她知道,可是讓她說點「秘密」,那可就難了,自己難道無意中知道別人的秘密了?自己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柳三先生看到白靈槐一臉茫然,便用他猶如枯骨的手指在她的額頭點了點,道:「難道你忘記了你為什麼比真武大帝封印了?」
為什麼被真武大帝封印?因為偷吃了真武殿的供品,難道吃了個供品就是知道人家的秘密?白靈槐把當天的情形想了一下,突然一個閃念:那一天真武大帝宴請二勝二稀有六*十位菩薩,他們該不是以為自己聽到真武大帝和二勝二稀有六*十位菩薩之間的秘密了吧。
白靈槐不由得地打了幾個寒顫,二郎真君親自過來問自己,易仙翁也問過,如今柳三先生又如此說,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自己當時光顧著吃了,哪裡聽到什麼啊。再說了,真武大帝和二勝二稀有六*十位菩薩能有什麼秘密呢,不就是吃個飯嗎?有必要產生這麼多聯想嗎?
「你本來要被封印六十年,受六十年的水火之刑,對吧。」
白靈槐點了點頭。
「如果你受滿了這六十年的水火之刑,那你的仙根就會徹底死去,你也就魂飛魄散了。可是機緣巧合,讓你少受了十個月,不過也於事無補了,你的仙根已經油盡燈枯,把燈芯那麼點亮也耗盡了,就可以死了。」
「這不可能!」白靈槐驚叫道,雖然她受了這麼多年的水火之刑,可是她並沒有感到身體有什麼變化,如果真如柳三先生說的,她的仙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為啥她沒有出現「五衰」的感覺呢?
「有沒有,過了十個月你就知道了,念在我和你師傅有點交情的份上,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要麼你和魏猛一起死,要麼你和魏猛只能活一個,你選擇哪個?」
「這……這……就不能兩個都活嗎?」白靈槐結結巴巴地說。
「能啊。可是你一直都不問啊。」
若是魏猛對她這麼說話,白靈槐早就大嘴巴抽過去了,這不是玩人嗎?既然有兩個人都活的方式,你為啥不早說呢?這就好像吃飯,一個碗醬油一碗黃醬,問人家吃什麼,人家問有別的菜嗎?你才告訴人家,有紅燒肉,既然有紅燒肉,誰會吃醬油和黃醬啊。
白靈槐耐著性子問道:「晚輩愚笨,請師伯名言,說的簡單些。」
「仙根死了,就再種一個嘛。道家的仙根沒了,就種一條佛教的慧根嘛,條條大路通羅馬。」
「慧根?那不就是棄道從釋?」白靈槐終於明白柳三先生的意思,他的方法就是讓自己背棄道家所學,用佛教的方法修行,這怎麼可能呢,自己修行了一千多年,都是道家的法門,如果入了釋家佛教,那自己的千年修為不是毀於一旦了?這就好像一個人,學了十年英語,現在要拋棄英語,把英語全部忘記,開始學日語,都不是一個語系的,相互毫無聯繫,這怎麼可以呢?
「對啊,棄道從釋。把道家的一切都拋棄,從新開始。」
「師伯,我若是棄道從釋,那我千年的修為豈不是要毀於一旦?我實在捨不得。」
「白老太太,你不要說什麼千年的修為了,你千年的道行都給了魏猛,你現在空無一物,體內的人氣還是魏猛的,我說的不錯吧,你可是通過捉拿人魈補充精氣,但是你的仙根恐怕等不到你找到那麼多人魈。」
「可是……可是……」白靈槐依然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古佛道不同,柳三先生也是道家的地仙,他為什麼鼓勵自己入釋家佛教呢?
白靈槐突然想到,在柳三變身白色大蟒的時候,他的額頭有佛陀的「卍」字,難道柳三先生已經入了釋家佛教?
柳三先生從白靈槐的眼中看出了白靈槐的疑惑,他擠出一點笑容:「不錯,我受了觀世音菩薩的佛蔭,拋棄了我千年的道家修為,現在我修的是佛教法門。」
白靈槐呆住了,一個道家的地仙,受過玉皇大帝冊封的保家仙,白帝的孫子,居然是個釋家佛教的人?這不亞於《無間道》中,梁朝偉對著韓琛說:「對不起,我是卧底!」這怎麼可能呢?柳三先生在道家混地好好的,怎麼就入了釋家佛教呢?
柳三先生轉過身,抬頭看著天空:「我修鍊千年,依然沒有把握度過風劫,如果度不過風劫,那我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就要毀於一旦,恰值我的外甥被觀音菩薩帶入南海紫竹林,我便向她求道,目的是救出我的小外甥,可是我求了五百年,把我一身修為都求成了釋家佛教的金身,我也沒能見到我小外甥一面。入了釋家我便回不了頭,一直修行下去,如今的我,雖然達不到八部天龍的境界,但也可傲視華夏。」
「師伯,我若聽你的,入了釋家佛教,我便可以活下去?那魏猛呢,他會如何呢?」雖然對柳三先生的話依然半信半疑,白靈槐還是決定,姑且認為是真的,問柳三有什麼辦法,或者是看看柳三先生有什麼目的說今天這些話。
「你修鍊你自己的,管他什麼事兒?」
「可是我和他魂混,算是一體,而且我和他現在精氣互通,基本是一體。」
「那又如何呢?你可以把你們倆認為是一個雙頭人,你看你的佛陀,他繼續學他的道家,彼此修行,互不干涉就是了!」
「佛道不能同修。」
「佛道不能同修,那是他們,他們不能在一個身體里修兩樣,而你和魏猛不同,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人,一個修道一個修佛,怎麼了?我剛才和你說了,正常人一張嘴,要麼吃飯,要麼吃菜,而你們是雙頭人,一個腦袋吃飯,一個腦袋吃菜,都吃到一個胃裡,不可以嗎?」柳三先生有些激動,他原以為用一年死亡的事情嚇唬一下白靈槐,白靈槐就會痛哭流涕地求著自己告訴她救命之法,沒想到這個刺蝟妖這麼愚鈍,怎麼說都不懂,這樣的腦袋,要多少錢才能治療好啊。
「但是佛道不能同修,我如果是修鍊佛教法門,對魏猛會不會有影響啊。萬一我吃的熱的,魏猛吃的是冷的,一起到了胃裡,胃會受不了的。」
「你咋這麼多事兒呢。你們愛咋咋地,我不管了。」柳三先生把一本書丟在白靈槐的面前,看著天空不在說話。
白靈槐把書撿起來,這是本金色的小冊子,和現在寺院里結緣的佛經冊子一般無二,不過結緣的冊子上面會寫上某某經,可這個小冊子的封皮上有書名的位置,但是上面是空白的,打開一看,裡面也是空無一字。
「柳三,你真要那麼做?」李恨水出現在樓梯口,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柳三先生白了李恨水一眼,冷哼了一聲道:「有何不可?」
李恨水道:「職責所在,你若越雷池,我不能坐視不理?」
柳三先生道:「雷池在哪?在天還是在地?在你還是在我?」
李恨水冷笑一聲,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七色光芒扇形閃耀,李恨水再現三頭九目八臂,只不過這次他的身高不增返減,身高只有不到一米5,衣服也變了,上身穿個紅肚兜,下□身配個綠色小裙子,八臂各持兵器,紅纓槍指著柳三先生。
柳三先生笑道:「我會怕你?」黑雲重現,柳三先生露出白蟒真身,昂首吐信,死盯著李恨水。
柳三先生和李恨水,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人一獸,一黑一白,對峙著。
白靈槐悄悄地抱起魏猛,因為她發現柳三先生再次變成白色巨蟒以後,罩住他們的金光巨鍾消失了,這可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她把那邊什麼都沒有的書塞進魏猛的衣服里,把魏猛放在後背上,馱著魏猛爬到了樓梯口,這是神仙打架,不是自己這樣的小妖能參與了,最明智的決定是躲開點,防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白靈槐爬的慌忙,到了樓梯口一個沒留神,魏猛的頭重重的撞在門框上,魏猛哎呦一聲,身體一翻,從白靈槐身上摔到地上。
白靈槐忙扶住魏猛,道:「你沒事吧?」
魏猛揉著頭,像是在夢中被驚醒般,道:「我了個去。從床□上掉下來了!」
白靈槐道:「你沒從床□上掉下來,你是從我身上掉下了的!」
魏猛道:「是嗎?我就夢到我腦袋撞樹上了。咋的,我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你趁我睡覺,把我拿下了?」
白靈槐道:「滾犢子!快跑吧。」
這時候魏猛發現天台的景象,吃驚地問道:「這……這是咋回事?」
白靈槐道:「神仙打架。你別問了,快跑吧!」
魏猛道:「跑什麼跑,多難得啊,看看熱鬧。哪來的大蟒蛇啊?」
白靈槐道:「柳三先生唄。你以為還能是誰。」
魏猛道:「我了個去!原來他這麼大啊,你要是把他拿下,夠你吃一個月的了。」
魏猛此話一出,嚇得白靈槐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是喜歡吃蛇,可是嚇死她也不敢打柳三先生的主意啊,這不是小老鼠想吃大象嗎。
魏猛不以為然,指著李恨水道:「那個小孩呢?」
白靈槐壓低了聲音,小聲地道:「哪吒三太子!別墨跡了,趕緊逃命吧。」
這時候,白蟒張開血盆大口朝哪吒衝過去,看架勢要將哪吒生吞,哪吒不慌不忙,單手持槍迎著白蟒刺過去,白蟒向下沖,紅纓槍想上長,白蟒下沖多少,紅纓槍就長出多少,就在紅纓槍要刺進白蟒的嘴裡,白蟒在空中停下,紅纓槍的槍頭剛好伸到白蟒的嘴裡。
李恨水抖了抖槍,槍頭在白蟒的嘴裡畫著圈,李恨水得意地朝白蟒擠眼睛,挑釁地「哼」了一聲。
李恨水「哼」字剛一出口,一團火從白蟒口中噴出,直奔他面門撲來,李恨水想想抽槍躲閃,可白蟒就在這時候閉上了嘴,把槍頭咬住,李恨水的槍硬是沒抽□動,說時遲那時快,火團正打在李恨水的臉上。李恨水忙用手扑打,火團跌落到地上,消失了。再看此時的李恨水,小□臉漆黑,劉海兒和眉毛都燒焦一片。
李恨水吼道:「柳三兒?你個卑鄙小人!你這是報復!」
白蟒道:「你這是報應,誰讓你把我眉毛燒光了!」
李恨水道:「我那是意外,你是故意的!」
白蟒道:「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恨水用力抽槍,可是白蟒咬的死死的,他根本抽不回來,他道:「柳三兒,你是不是跟我裝?信不信我分分鐘滅了你?」
白蟒道:「吹牛不上稅,吹,使勁吹!」
李恨水道:「你等著!」說著往胸口一抓,把肚兜扯下,朝空中一扔,紅肚兜迎風就長,遮天蔽日,瞬間把白蟒裹個結實,蛇頭和蛇尾捆紮在一起,吧嗒落在地上,紅肚兜越裹越緊,勒地白蟒張開嘴吐著蛇信,一個勁的「哎呦」。
李恨水把槍抽回來,用力踢了踢一動不能動的白蟒,道:「讓你裝,讓你裝。沒事跟我得瑟!捆妖索對你沒有用,太子爺我還有混天綾,小樣,我還收拾不了你。」
白蟒慢慢恢復成了人形的柳三先生,不過依然被捆綁這,頭和腳被捆在一起。
柳三先生吼道:「李哪吒,大白天你就露□點,你還要不要的臉!」
李恨水得意地道:「我又不是柳岩,我沒有胸,我漏不漏點無所謂。不像你,一個大老爺們,胸脯比飛機場都平,還叫柳岩,你好意思嗎?你要不要臉?」
魏猛目光獃滯,轉過頭看著白靈槐:「你告訴我,我聽錯了,李哪吒說柳三先生叫什麼?說他叫柳岩?」
白靈槐堅定地點了點頭:「你沒聽錯,三太子是說柳三先生叫柳岩!」
「靠!真不要臉!」柳岩在《香瓜七兄弟》里,那護士小短裙,那胸□部,柳三先生倒是也穿個大夫的衣服,可是沒有胸啊。
柳三先生道:「我叫柳岩叫了六百多年了,咋的,現在有個大胸妞叫了,我就得改名了?你快給我鬆開!不然,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讓你好看。」
李恨水道:「你還跟我裝!我讓你裝,我讓你裝!」說著朝柳三先生的身上猛踢了幾腳。
柳三先生被混天綾捆著,身體一動不能動,被李恨水結結實實地踢到,柳三先生氣不過,扯開嗓子,朝天吼著:「嫦娥仙子,嫦娥仙子!李哪吒在這兒那!你快來啊,不然他就跑了。」
李恨水忙捂住柳三先生的嘴,警惕地朝天望了望,確定沒有什麼變化,才道:「柳三!鬧玩你扣眼珠子!」
柳三先生吐了吐舌頭,弄得李恨水的手濕漉漉的,李恨水鬆開手,柳三先生道:「都是你逼的。你把我鬆開!不然我還叫!」
李恨水道:「你先發誓不教白老太太《無字真經》,我就放了你!」
柳三先生道:「憑什麼我就不能教?」
李恨水道:「那是禁書,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三先生道:「小□澤瑪利亞的片是禁片,你少看了?」
李恨水道:「那能一樣嗎?白老太太若學了《無字真經》,萬一出了亂子,不但害了他倆,也害了你!」
柳三先生道:「也許是破繭而出呢?你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場面嗎?」
李恨水道:「不管怎樣,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裡跳。」
柳三先生道:「我意已決!」
李恨水道:「那我就捆你一年!等他們死了我再放了你!」
柳三先生突然臉色微變,滿臉笑意地朝李恨水的身後道:「嫦娥仙子,你來地挺快啊!」
李恨水大驚,顧不上回頭,伸手扯下柳三先生身上的混天綾,一頭從天台跳了下去,正落在樓下的哈雷摩托上,哈雷摩托車兩輪冒火,風馳電掣般消失在視野里。
天台除了柳三先生和坐在樓梯口發獃的魏猛、白靈槐,再無他人。
柳三先生起身拍打衣服上的塵土,走到魏猛和白靈槐身邊,魏猛膽怯地問:「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啊,我可不怕蛇,我昨天還吃蛇羹呢。你敢動我,我就燉了你。」
柳三先生微微笑了笑,出手如閃電,長長的手指如骷髏一般,掐住魏猛的脖子,微一用力,魏猛就手炮腳蹬翻了白眼。
白靈槐忙抱住柳三先生的胳膊,道:「師伯饒命!」
柳三先生鬆開了手,魏猛的匍匐在地,雙手捂著脖子,猛烈的咳嗽。
白靈槐扶起魏猛,在他後背上輕拍著,圍毆道:「讓你嘴賤!讓你嘴賤!」
魏猛咳嗽了一陣才好,他對著柳三先生吼道:「他□媽□的……」
柳三先生冰冷的眼光如利劍般射過來,嚇得魏猛忙閉上嘴,把頭扭過去躲避柳三先生的眼神。
白靈槐道:「謝謝師伯。」
柳三先生臉色放緩,道:「這小子是個混蛋,全校都知道!」
魏猛忍不住嘟囔了句:「你才是混蛋呢!」
柳三先生笑道:「果然是個混蛋!」長指再次伸出,魏猛下意識地雙手護住脖子,可這次柳三先生並沒有抓他的脖子,而是從他脖頸處劃過,在他的後腦和脖子處點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站起來對白靈槐道:「你跟我來!」說完朝天台邊上走去。
魏猛鬆了口氣,想念句「阿彌陀佛」,可是嘴巴根本張不開,身體也一動不能動,他慌亂地望著白靈槐,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求救。
白靈槐道:「讓你得瑟,等著吧,一會兒就好了!」
柳三先生站在天台邊上,望著遠處的天空,眼光如此堅決,為了這一刻,他等了一千多年了。姐姐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他歡天喜地,他以為他終於可以完成心愿,可是沒想到觀音下手那麼快,孩子一落生就被他直接帶到了南海紫竹林,還收為她的記名弟子。知道消息后,自己委身南海跟著觀音聽經學法,這一學就是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把自己一身的修為都搭上了,他都沒有機會和小外甥接觸,更沒辦法完成他的心愿,無功,只能黯然退出來。
那一日在武當山與蛇將軍一起飲酒,蛇將軍給他講了個剛剛發生的小笑話,乾元閣浩煙居士的弟子刺蝟妖,居然膽大妄為在真武大帝宴請二勝二稀有六*十位菩薩的時候,跑到殿里偷吃,聽完自己本不在意,還開玩笑道:「這下龜將軍可以打打牙祭了。」
誰想蛇將軍道:「大帝大發雷霆,將刺蝟妖封到一個泥胎里,要她受六十年的水火之刑!這個不知死的東西,慢慢受著呢。」
柳三先生沒有再問,只是把這事牢牢記在了心上。真武大帝是何等身份,怎麼就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刺蝟精而大發雷霆?這就好比一個軍區司令,會因為一個小孩在他家門口吐了口水而發虎狼之威嗎?若是真的做了,恐怕會下人都會恥笑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三先生私下調查一翻,還特意跑到刺蝟精白老太太的師傅浩煙居士處,與其談經論道七日,更是與浩然居士結拜做了兄妹,調查的結果頗讓他失望,白老太太毫無出奇之處,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未得道以前,是湘妃的寵物,啃了乾元閣門口的靈槐。
饒是把《金剛經》誦上百遍,柳三先生還是不甘心,他不相信真武大帝的行為是無意為之,於是就守著封印白老太太的神像,為的就是要弄個究竟。
誰知道,這一守就是五十多年年。
不過後來的一些年,因為拿著封印白老太太瓷像的女子佘恩婷嫁給了九戒之人魏寶德,饒是柳三先生修鍊釋家佛教法門,可也不敢近身。
五天前的下午,一直收在乾坤袋裡的《無字真經》突然飛了出來,在空中一邊打旋一邊發出紫色和青色的光芒。他本想貼近看個明白,《無字真經》不打旋也不發光,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他拾起來發現這本號稱佛陀親自雋寫的禁書失去了靈氣,成了一張普普通通的,沒有一個字的小冊子。過去《無字天書》便沒有一個字,而這一次,連書皮上「無字天書」四個字都沒有了。
柳三先生覺得奇怪,便去查看,白老太太已經被少年魏猛「放」了出來,白老太太剛被放出來,突降天雷,柳三先生遠遠地看著,那天雷就是想滅了白老太太,可是誰想到呢,不止沒滅了白老太太,還讓她和魏猛魂混了。
柳三先生見識了「龜蛇二將軍」的「恩施」,他的懷疑越來越重,就這麼個小小的刺蝟妖,值得真武殿的人如此大費周章嗎?可他們做的這一切,又為了什麼呢?
兩天前,胡三太爺、胡三太奶和黑老太太找到了他,說是黑老太太的煙袋被人拿走了,要他幫忙封鎖戾氣,去了才知道,拿走黑老太太煙袋的,竟然是二郎真君,而二郎真君拿走黑老太太煙袋的目的有三個,第一,他要找魏猛和白老太太聊聊,但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第二、作為東北的保家仙,他們要給予魏猛和白老太太相應的照顧,第三、送魏猛和白老太太一些安身立命的東西。
二郎真君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所以他們就送了魏猛一些「見面禮」,還試探了一下魏猛和白靈槐,讓柳三先生失望,魏猛是個毫無修道知識,毫無修道潛力的人,但是讓柳三先生欣喜的是,魏猛和白老太太是真正的人妖體,只要有機緣,他們就能成為自己需要的人。而機緣這個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柳三先生支持能繼續守著,他還通過關係,到魏猛的學校謀去了校醫的工作。
柳三先生還沒有守到結果,卻守來了李哪吒。
李哪吒開始對他說是下凡體察民情,喝多了才對他說,他和二郎真君打賭打輸了,去天河給二郎真君捉老鱉,沒想到撞見了嫦娥洗澡,嫦娥這個寡婦便非要做他的妻子,他逃到人間是為了躲嫦娥,他所以來雙山縣,是因為他聽說二郎真君到了雙山縣,他要找二郎真君給他證明,他不是故意偷看嫦娥洗澡的,那只是個誤會。
就在昨天傍晚,四道街易仙翁的算命館里發出奇怪的光芒,有妖氣又有靈氣,靈氣和妖氣渾然一氣。要知道靈氣和妖氣是不能合在一起的,靈氣和妖氣合在一起,就像火焰在水中燃燒。
他的心一陣快跳,因為他知道,他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萬年難遇的人妖體,一個真正的萬年難遇的人妖體,他可以完成他千年沒有完成的事情。
白靈槐道:「師伯!」
柳三先生從深深的思緒里出來,回頭見白靈槐站在自己遠遠的地方,道:「過來!」
白靈槐道:「師伯,我只能在他一丈以內的範圍活動。」
柳三先生道:「我忘了,你們是一體的。」說著走到白靈槐身邊,彎下腰,低下頭道:「你仙根被毀,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了,你現在相信了嗎?」
白靈槐點了點頭,道:「小的知道。」其實白靈槐還是半信半疑,因為她還無法驗證這件事情,她只能先答應著。
柳三先生道:「我知道你們做的一些事情,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以你們的方式,是沒有用的,只有用我的方式,讓魏猛修鍊道家,你修鍊佛教,才有可能救了你們的性命!」
白靈槐道:「可是師伯,我依然認為佛道不能同修,自古沒有佛道同修成功的例子。我怕畫虎不成反類犬!」白靈槐話里話外的意思,過去都沒有人成功,你的小□嘴一動我就信了,你怎麼保證成功呢?
柳三先生道:「正常的方法當然是不行,所以魏猛修道,只能修《誅仙》,而你修佛,也只能修《無字》。」
白靈槐沒有再說話,作為一個修道之人,她當然知道《誅仙》和《無字》的意思,《誅仙》柳三先生在小倉庫里就說過了,而《無字》是佛家的《無字真經》,佛祖靈山講法,拈花微笑,傳弟子迦葉《無字真經》,是成佛,究竟涅槃的終極法門,據說可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說地簡單一些,就是學了《無字》上的法門,直接就可以成佛,擁有無比佛法。
修《誅仙》法門,只成功了一個散仙陸壓,修《無字》法門,也只成功了一個迦葉佛,過去七佛的第六佛。白靈槐有自知之明,她和魏猛,和陸壓和迦葉,那是天壤之別,完全沒有可比性。柳三先生讓她和魏猛走陸壓和迦葉所走的路,達到陸壓和迦葉的境界,無異於痴人說夢。
柳三先生問道:「你看過《誅仙》和《無字》嗎?」
白靈槐道:「看過!」
柳三先生有些驚訝,道:「你看過,在哪裡看的?」
白靈槐道:「我師傅是書痴,師傅的藏書閣有收藏一本手抄本,我也是無意中看過這本書。」
柳三先生道:「你師父那是強迫症,滿世界地收集各種修行書籍,書到手后就束之高閣,自己也不看。跟姚白白一樣,天天下毛片,自己還不看。不過他看了也沒用。」柳三先生說完,發覺自己說錯話了,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我思考了很久,只有《誅仙》和《無字》可以幫助你們。」
白靈槐道:「可是……可是……」
柳三先生道:「可是什麼?」
白靈槐不好意思地道:「《誅仙》和《無字》都是禁書。非道門正宗,也非佛家經卷。」
柳三先生道:「你修鍊千年,我問你,你認為的道是什麼?」
「順天應時,道法自然!」白靈槐不假思索的回答,這是道家的基本思想,對修道人來說,這就像一加一等於二一樣淺顯。
柳三先生道:「不錯。這是修道之人回答的標準答案,那麼我再問你,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白靈槐一時語塞,因為這個問題太過泛泛,有人修行為了長生,有人修行為了解脫,有人修行為了神通,人不同目的則不同,因此並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
柳三先生見白靈槐不說話,繼續道:「修行的最終目的,道家講究天人合一,佛家講究究竟涅槃。雖然說法不同,方法不同,可是歸根溯源,所有的修行的基本原則,都是:逆天而行!」
柳三先生話語一出,白靈槐震驚非常,柳三先生怎麼會說出如此離經叛道的話。
柳三先生道:「前世因緣,你墮入旁生道(即六道輪迴的畜生道),安身立命,再入輪迴,這是順天應時。可你呢?讀著《道德》,守著《戒律》,修著《黃庭》,參著《太平》,本只十年的壽命,讓你活了千年,更是不依輪迴,脫了旁生入了人道,你這不是逆天而行又是什麼?」
柳三先生的話,將白靈槐多年的認識撕碎,就像是聽了小孩子的話才發覺皇帝是真的光著身子的人,不敢相信小孩子的話又不得不信。仔細想想自己這麼多年的修行,一邊書上說天意不可違,一邊所有的修行方法都是刻意繞過天意,這不就是殺人喊慈悲嗎?
柳三先生見白靈槐沒說話,嘆了口氣道:「此方法也是諸多兇險。若是錯了,或入魔道,或頃刻間灰飛煙滅。你可以願意嘗試?
白靈槐道:「可以讓我一個犯險嗎?」
「不能!」柳三先生搖了搖頭,你們是一體的,相信你最近也體會到了,你和魏猛需要雙修,不然就會不流暢,這就是你們的身體造成的。就像兩個池子,一個池子再高,只有另外一個池子低,也存不住水。而且,」柳三先生看著魏猛:「他最近獲取的外力太多,對他的肉□身造成了巨大的損害,以他的身體,是承受不住這麼多的外力呢,再不勤加修鍊,只怕連十個月都撐不到啊。」
魏猛身體的問題,易仙翁也對白靈槐說,還安排姚白白做魏猛的師傅,可是姚白白沒多久就死了,而且給人的感覺,他就是安排姚白白去送死了,為的就是讓魏猛能給姚白白摔盆打幡。
白靈槐突然問道:「師伯,你知道易仙翁嗎?」
柳三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可以看出來他不是在回憶易仙翁這個人,而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白靈槐道:「昨天他用陰陽二氣將我和魏猛的天魂也交換了,我感覺他不是凡人,而且深不可測。」
柳三先生道:「他是天父地母,卻是逆天第一人。有興趣了解易仙翁的話,看看中篇小說《良宵清光》就知道了,那是易仙翁的傳記。」
「逆天第一人?他能使用陰陽二氣,怎麼會是逆天第一人呢?」
「你看那片湖!」柳三先生指著人民公園的人工湖,白靈槐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裡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在那裡,她和魏猛魂混在一起的,那也算她的傷心之地了。
「你從湖這邊走到湖那邊,在岸邊饒了那麼大的一個圈,你有沒有想到直接從湖上穿過去呢?」
白靈槐沉默了,因為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哪怕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正常人是不會這麼做的,因為這樣就是離經叛道,被所有人恥笑,哪怕他有魚兒一樣的游泳技術,他也不會那麼做。修道也是一樣,幾千年有了很多的條條框框,把人都束縛了,有時候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規定不能那麼做,所以大家都不做。一個嬰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它是自然的,不虛偽的,可是大人認為哭不好,不招人喜歡,就不讓孩子哭,哪怕知道有助於孩子的肺部發育也不行。其實啊,我們越長大,越修鍊,就是從真到假,從自然到非自然的過程。而且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你想想,多少年沒人羽化成仙了啊。」
白靈槐聽著柳三先生的感慨,沉默了一會兒后,鼓起勇氣問道:「柳三先生,你與我和魏猛並沒有什麼交情,您為何要幫我們呢?」
「因為我的小外甥兒。」
「白娘娘的孩子?」白靈槐沒有想到柳三先生回答地這麼乾脆,好不掩飾自己的死心和目的。
「你知道,我外甥是天地第二個人妖體,就因為我姐姐不是人,所以他一出生就被道家戒備,被佛家提防,觀世音菩薩更是直接將他接到了男孩紫竹林,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而我姐姐,被關在了鎮妖塔之中受苦,我無時無刻不想把我姐姐救出來,但是鎮妖塔非妖不能入,而要離開鎮妖塔,需要取下鎮妖塔上西王母的靈幡,那靈幡又非人不能取。所以我一直在找尋符合人與妖屬性的存在,也就是人妖體。」
這一套說辭,白靈槐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就在昨天,易仙翁對她剛剛說過一邊,要她和魏猛去鎮妖塔取回地支星宿圖,而鎮妖塔呢,非妖不能入,非人不能取。
「您說的鎮妖塔可是在塗山手裡的鎮妖塔?」
「沒錯!」
白靈槐暗暗佩服塗山,這果然是個惹禍的胚子啊,他這是惹了多少人啊,易仙翁,柳三先生,心宿辛月,奎木狼,他這四面樹敵,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就是厲害,你就是想死,也犯不上和金毛獅王謝遜學習,和整個武林作對啊。
白靈槐的身後發出一聲野獸一般的悶□哼,白靈槐忙回頭看,魏猛這時臉漲地通紅,好像喝醉了酒或是用力過猛。
白靈槐忙對著柳三先生問道:「他怎麼了?」
柳三先生道:「自己和自己較勁呢!想靠力氣沖開我的定身法。」
白靈槐不忍看到魏猛如此難受,道:「請師伯放了他吧。」
柳三先生笑了笑,掐劍指,朝魏猛一指,魏猛的身體軟□綿綿地躺在了地上,隨即從地上跳起來,揮舞著拳頭朝柳三先生打去。
「不要!」
魏猛根本沒有理會白靈槐的叫聲,他可是憋足了勁,就想一拳把柳三先生打暈,柳三先生的身體又做了個奇怪的扭動,魏猛就撲了一個空,可是魏猛用力太猛了,柳三又站在天台的附近,魏猛身體往前一衝,重重地撞在天台的欄杆上,如果沒有欄杆,他就大頭朝下紮下樓了。
魏猛剛要轉身,就感覺腳脖子被什麼抓□住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身體就懸空了,被扔出了欄杆,懸在了空中,原來是柳三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成了大蟒蛇,用尾巴纏住了魏猛的腳,把魏猛吊在了欄杆外。
「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魏猛嚇地魂飛天外,這可是六樓的天台啊,這要大頭掉下去,只怕腦袋都要摔倒屁□股的位置啊。
「大膽妖孽,乾坤朗朗就出來害人!」一個正氣凜然的聲音傳來,魏猛看到樓梯口站著的那個少年,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裝逼范兒,不是,易水寒,易師伯,你快來救我啊。我要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