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鳩佔鵲巢
「哈哈哈哈,還有我!」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人影在狂笑聲中走了進來。
「是你?」吳良的瞳孔出現了劇烈的收縮,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賀公梓。
「你來這裡幹什麼?」吳良心頭的那股沉重的預感越發濃烈,於是他先發制人冷冷問到。
但賀公梓顯得胸有成竹,一點兒也沒有著急的樣子,指著剛才說話的那名音樂公司老總說道:「他剛才不是說了嗎,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而那個人,就是我!」
「你?你憑什麼比我更合適?」吳良強行壓下心頭的那股疑慮,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到:「而且你從來都沒為聯賽做過任何貢獻,你憑什麼來坐這個位置?」
「誒!」哪知賀公梓卻搖了搖手指,似是不贊同他的意見,緩緩說道:「誰說我沒有為聯賽做過任何貢獻?我這不是把自己的公司都貢獻出來了嗎?」
「你的公司?」吳良赫然色變,望向了剛才說話的那位音樂公司的老總。
不出所料,那音樂公司老總訕笑著站了起來,把自己身下的位置讓給了賀公梓,同時諂媚的笑到:「老闆,您來坐這兒。」
原來這家公司,竟然是賀公梓的!
只見賀公梓大大咧咧坐到了那名老總之前坐的位置上,然後轉過頭,得意的對吳良笑道:「不好意思,之前因為忙著做其他的事,所以暫時把公司交給了田總來管理,但現在既然到了這麼重要的關頭,我也不好再做甩手掌柜了,所以我現在決定來參加這次會議,怎麼樣,我有資格嗎?」
吳良雙眼噴火一樣望著他,但心頭卻鬱悶地說不出話來。
憋到難受,他終於忍不住責問到:「就算你是這家公司的老總,可你憑什麼又說自己更合適做聯盟的主席呢?」
賀公梓嘴角漸漸浮現一抹笑意,他從吳良的聲音里聽出了憤怒,以及……惶恐。
當然,這惶恐或許是出於他自己的想象,但他覺得,吳良此時一定是慌了神,否則他不會顯露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語氣。
但越是如此,賀公梓就覺得自己越是應該有風度,正所謂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這不應該才是高人的風範嗎?
於是他懷著愉快的心情,繼續保持著嘴角那抹淡淡的譏諷的笑容,對吳良說道:「到底誰適合坐這個位置,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應該由大家來決定……」
說完他轉過頭,目光在全場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一股得意的笑意從心底壓抑不住的瀰漫上來,問到:「大家說是吧?」
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微微垂下了頭,有些人討好地看向他,有些人卻避過了他的目光,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自然。
這幅景象,落到吳良的眼底,他的心瞬間就涼了一大截。
這些人的表現,說明這裡邊一定有問題啊!
吳良不敢怠慢,連忙朝那群公司的老總追問到:「各位怎麼說?」
這下子幾乎是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就像他的目光有毒一樣,但凡他掃向哪裡,哪裡的人就完全低下了頭。
「你們……」得到這樣的反應,吳良哪裡還不明白出了問題,他猶豫而又憤懣的問道:「你們被他收買了?」
「誒,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賀公梓突然得意的一笑,打斷了吳良的話,說道:「這怎麼能叫收買呢?大家只不過覺得我更合適,所以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但你最好別亂說話,否則我一樣可以告你誹謗的!」
吳良心頭一股火起,扭頭看向他,咬著牙問到:「你口口聲聲說你比我合適,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哪裡比我更合適?」
「哈哈,你看你看,生氣了?」哪知賀公梓卻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像戲弄他一般笑到:「真是沉不住氣啊,不過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讓你失去了平常心,年輕人,你還要多練一練養氣的功夫啊!」
說完他不等吳良開口,再次笑了一笑,說到:「好吧,既然你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選我,那我不妨就告訴你,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我背後,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
「你大伯?」吳良其實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不過他不服,咬牙切齒地問道:「難道就因為你大伯有權有勢,所以你就能為所欲為?」
「哈哈哈!」賀公梓再次仰頭大笑道:「年輕人,我告訴你一個我花了大半輩子才領悟的真理:第一,有權有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第二,長得帥,真的可以當飯吃;第三,暴力,真的可以解決問題。你看看,現在我說的一切,全都應驗了,不是嗎?」
說完他的目光掃視全場,凡是和他目光接觸的人,統統都低下了頭顱。
吳良也將目光撒向了全場,不過他目光里蘊含的,卻是濃濃的悲哀。
「所以,就因為他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你們就全都屈服了嗎?」他望著那些音樂公司的老總級人物,失望的問到:「你們覺得他這樣的人,真的能帶領你們重新復興華語樂壇?」
會議室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也不知隔了多久,才有一個公司的老總站了起來,說道:「吳先生,其實我們選他,並不全是因為你說的那個原因。」
「那是因為什麼?」吳良手指甲恨恨地掐在自己掌心裡,憤怒地喝問道:「提出這個計劃的,是我的老師和晉連城,一直以來為之四處奔走的,還是我的老師和晉連城,將大家聚在一起的,費盡心力想要實現它的,依然是我的老師,還有我們這些學生,可是到了最後,你們卻想把我們趕出局,這就是你們這些音樂人復興樂壇、重振雄風的作為?這就是你們這些公司自救、自強的道路?」
「不!」那音樂公司的老總低下頭,卻用很堅決的聲音說道:「吳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我們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吳良一聲冷笑,嘲諷的問到:「是怕不答應他,就被他身後的權勢所報復吧?」
「並非如此。」那公司老總抬起頭,卻振振有詞的說道:「吳先生,權勢是一柄雙刃劍,可以壓人,但也可以救人,我們之所以同意讓賀公子來帶領大家,是因為他向我們承諾了,只要能讓他坐上這個位置,他身後的那位,將會全力支持我們把音樂聯賽辦下去!」
這句話,讓吳良頓時啞口無言。
如果說在國內,想要辦一件事情最怕的是什麼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政策。
不管你有多牛逼,不管你裹挾著多少民意,在華國,政策就是天,是鎮壓一切的力量。
而政策出自何人之手呢?
有人說,政策就是民意,是國民意志的體現,因為這是一個民主的國家,這是一個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度。
呵呵。
好吧,這麼說就姑且當做沒錯,但政策的具體制定,還是要依靠少數人的團體來實現的,毫無疑問,賀公梓的大伯就屬於那少數人之一。
所以音樂聯賽想要毫無阻礙的辦下去,想要取得政策上的支持,這一切,都離不開那由少數人組成的團體的支持。
而賀公梓祭出了他的大伯,這對於所以參加音樂聯賽的公司來說,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的誘惑。
因為這就意味著政策方面的扶持,意味著聯賽將會得到國家的保駕護航,這種承諾,是吳良以及他身後的那些人,所保證不了,也無法提供的。
這就難怪如此多的音樂公司老總,紛紛倒戈,暗地裡投向賀公梓那邊了。
從這位音樂公司的老總嘴裡聽出了這番意思,吳良頓時覺得胸口如遭雷擊,一口鮮血差點兒沖喉嚨里噴湧出來。
賀公梓說的沒錯,有權有勢,原來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他的眼睛里所有光芒瞬間全都黯淡下去,望向那群端坐的公司老總的目光,只剩下絕望與麻木。
「你們……全都是這麼想的嗎?」吳良用自己都幾乎無法聽清楚的聲音,沉悶的問到。
沒人說話,可這死一般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他們的態度。
「呵呵,呵呵~」吳良突然笑了起來,那聲音越笑越大,最後幾乎化為一股纏繞在一起的悲憤,無力地在整個會議室里飄蕩著。
「好,好!」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猶如失血過多一樣,完全沒有了半點紅潤,望著現場所有的人,尤其是正志得意滿的搖晃著腦袋的賀公梓,含憤到:「你們,會後悔的!」
說完吳良一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
那笑聲依然久久不絕的在會議室半空中飄蕩,但吳良的聲音,已經決絕的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好了,別管那些擼瑟兒!」賀公梓這時才站了起來,滿面笑容的說道:「既然大家都已經做了決定,那接下來,就讓我們開始討論聯賽成立之後的事吧……」
……
猶如一具麻木不仁的軀殼,吳良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中。
見到他忽然歸來,和路雪訝異的問到:「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開會嗎?」
「開會」兩字猶如從天際飄飄蕩蕩的湧入了吳良的耳中,他這時才回過神來,一聲苦笑:「開會?還開什麼會,都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當著和路雪的面,兩行淚水忽然不加節制的從他眼眶裡流了下來。
「怎麼了?」和路雪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絕望的模樣,當即跑了上來,一把抱住他,著急地問到:「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吳良只覺得現在自己好累,從身體到心靈,全都疲憊得像是隨時要睡去一樣,她並沒有回答和路雪的問題,而是把頭靠到了她的肩膀上,默默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意的流下。
和路雪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她感受到了吳良心裡湧出來到那股濃濃的疲乏,於是她不再說話了,只是支起了自己並不強壯的肩膀,任憑吳良靠在上邊,尋找著一絲來自家人的慰藉。
但就在這時候,吳良的手機突然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吳良毫無動作,和路雪只好自個兒伸手從他衣兜里把手機摸了出來,看了一眼,她憂慮的說道:「老公,是秦纖語的電話。」
秦纖語?秦老爺子的孫女?
吳良強自壓住了心底的悲傷,離開和路雪的肩膀,將手機接了過來。
「阿良,不好了,爺爺進醫院了!」秦纖語慌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光是聽聲音,就能感受到她那種手足無措的恐慌。
「怎麼回事?」一聽秦老爺子又進了醫院,吳良頓時也顧不得灰心了,連忙急迫的問到。
「爺爺……他知道了那個賀公梓的事,」秦纖語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他當時就一陣暴怒,非要起床去跟那個姓賀的講道理,結果突然就昏了過去,醫生說……他可能腦腔內的血管破裂了。」
秦老爺子竟然被氣到血管爆裂?
吳良這下再也待不住了,連忙對著秦纖語大喊道:「你們在哪個醫院,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秦纖語報了醫院的名字,吳良沒有耽擱,當即就轉身沖了出去。
「喂,等我一下啊!」和路雪在身後也急了,連忙叫住他,可是跑了兩步,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穿著一身松垮垮的居家服,腳下還踩著拖鞋,沒辦法,她只好跑回家換了一身打扮。
但是等和路雪再次走出門口的時候,發現吳良早已經沒了蹤影,她只能焦急的跺了跺腳,怏怏走回了屋內。
長安西城博仁醫院。
吳良風一般從計程車上跑了下來,一眨眼已經來到了前台。
「請問秦瀾老先生在哪個病房?」他沖前台的護士問到。
那護士瞄了他一眼,突然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您是……您是,吳良?」護士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激動地問到。
「是我,請告訴我秦瀾老先生的病房在哪裡。」吳良沒時間去應付粉絲了,焦急的問到。
「哦哦哦,您稍等一下!」那護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急迫,連忙打開醫院的電腦系統,開始查詢起來。
片刻之後,她盯著電腦上的信息回答道:「秦瀾老先生還在手術中,目前您無法進行探望,不過您可以在休息區先等一下。」
吳良楞了一下,只得問到:「那他在哪兒手術?」
「他在神經內科手術室那邊。」小護士熟練地回答到:「但您最好別去打擾醫生動手術,最多只能在手術室外進行等候……」
她的話還沒說完,吳良已經風捲雲殘般從前台消失了。
「誒~」小護士望著吳良的背影叫了一聲,發現他並沒有轉頭,當即失望的嘀咕到:「討厭,就不能給人家簽個名再走嘛……」
吳良並沒有感受到小護士的怨氣,他以飛快地速度來到了神經內科的手術室,結果發現在大門外,已經有兩三個人影在那兒來來去去的走動了。
其中一個正是秦纖語,而另一個,則是和吳良交集並不多的二師兄羅明禮。
兩人都顯得滿面焦慮,見到吳良,秦纖語當即就迎了上來,一邊走一邊喊道:「阿良,這邊。」
吳良跑了過來,連聲問道:「老師怎麼樣了?」
「還不知道。」秦纖語情緒顯得很低落,雙肩微微顫抖到:「可是醫生說,他的情況很危急,恐怕這次,這次……」
說到這裡,她已經說不下去了,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嘴唇,流露出了一片驚恐之色。
這時候羅明禮也跟了過來,望著吳良先點了點頭:「阿良。」
「二師兄。」吳良回了個禮,卻發現自己和羅明禮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但羅明禮卻有問題要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兩人避開秦纖語,來到了手術室的拐角處。
「那個賀公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出所料,羅明禮問的果然是聯賽的事,只見他臉色漆黑,望著吳良疑惑地問到:「怎麼無端端的,他竟然能夠取代你成為聯盟的主席?」
吳良心底湧起一股苦澀,低落的說道:「人家背後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我……有什麼辦法?」
「有權有勢就很了不起嗎?」羅明禮連鬍子都翹了起來,氣憤地說道:「從頭到尾,這件事一直是老師和你在忙和,哦,到了收成的時候,他們就跳出來了,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事?」
吳良臉上的表情更苦了,難受的說到:「可是它已經發生了,我們又能怎麼樣?」
「不可能!」只見羅明禮雙目圓瞪,勃然大怒到:「這些人以為有了權勢,這世界上就沒人能治得了他們?哼,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就能為所欲為!」
看到羅明禮眼中憤怒的情緒,以及臉上不屈的表情,吳良心底忽然生出一絲疑惑,問到:「二師兄,你想做什麼?」
羅明禮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說道:「你放心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是老師交給你的東西,誰也不能把它奪去!」
說完他不等吳良反應過來,徑直走向了手術室的方向。
因為這時,手術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