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悲傷辣么大
言文翰的打假夢碎了，但直播間里的觀眾們卻嗨了起來。
《長安長安》原名《北京北京》，吳良估計，這應該是那個叫做地球的星球上某一座城市，不過藍星沒有這個地名，因此他給改了一下。
這首歌名字雖然普通，但內涵卻一點兒都不普通。
這是一首描述北漂一族的普通人心聲的歌曲，歌詞中的隱喻非常多，有著切實生活體會的人，自然而然能夠從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影子，咖啡館、霓虹燈、廣場、月亮，這些都是在黑暗中看起來非常美的地方，但是對應著哭泣，迷惘，失去，卻又讓人於歡笑中看見了悲傷。
這正是北漂一族們最真實的生活狀態。他們在人前歡笑，背後神傷，他們遠離家鄉，遠離親人，來到這座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城市，他們在這裡打拚，奮鬥，又或者最終會在這裡得到，死去。一切一切，彷彿一個輪迴，每個人，都在生活中尋找，都在生命里掙扎。
一曲《長安長安》，真是唱得整個直播間都鴉雀無聲。
在生活中掙扎的人們，又何止只是長安著一座城市才有？
多少人，背井離鄉，多少人，孤身上路，多少人，滿懷憧憬，他們來到一座座陌生的城市，為了自己的人生打拚，為了自己的理想打拚，為了生，為了活，為了不做芸芸眾生中那隻永不被憐憫的芻狗，他們帶著苦痛，隱瞞悲傷，強顏歡笑，咬牙堅持。
他們豈不都是《長安》里的那些北漂？這樣的故事，難道不是在每一座城市上演著？
所以不光光只有長安的市民們才會為這首歌而打動，任何一個擁有相同生活經歷的人，都會沉浸在悲傷瀰漫的氣氛中。
別說是觀眾，就連言文翰，在聽到吳良用那略帶嘶啞的嗓音吼出「我在這兒歡笑，我在這兒哭泣，我在這兒或者，也在這兒死去」的時候，也同樣紅了眼眶。
跟其他北漂一樣，言文翰也不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他來自南海，一個無論是氣候或環境都跟長安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成為一名閃閃發光的明星，像那些電視里看到的偶像一樣，名揚天下，流芳千古。
所以他不遠萬里，考到了首都音樂學院，來這裡學習音樂，打磨自己，最終他很幸運，憑藉著良好的外表和優秀的才華，被火山音樂看中，成了火山旗下一名非常受重視的新星。
但背井離鄉的憂愁，思念親人的苦悶，僅僅是一個明星的光環就能抵消的嗎？
曾幾何時，他也會在夜裡突然醒來的時候感到過空虛寂寞冷，他也會在吃飯喝粥的時候不經意的想到媽媽，想到媽媽給他親手做的米糕，椰子飯，又或者是想到父親那嚴肅卻剛毅的面龐，那在風雨中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背影。
只是平時忙碌的工作，將這些憂思給深深地壓了下去，讓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去懷念。
但是當他聽到這首《長安長安》的時候，那些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想念，突然間就像是火山一樣爆發出來，熾熱的淚水，根本就無法用眼眶來阻擋。
「我特么真是嗶了狗了！」言文翰一邊哭著，一邊想到：「我明明是來打假的，為什麼自己卻被感動的稀里嘩啦，我是不是傻？」
可傻的不知他一個，還有顯示屏裡面千千萬萬的觀眾。
「我想家了……」不知誰說了一句，頓時，原本沉寂一片的氣氛被徹底打破了！
「主播好可惡，又來賺人家的淚水，嗚嗚嗚~~~」
「為什麼主播總是喜歡唱這樣扎心的歌？聽完人家連覺都睡不著了！」
「我感覺主播就像是個音樂哲人，他的歌總是那麼富有內涵，上次的《沉默是金》是這樣，這次的《長安長安》更是這樣，聽完之後我的心裡簡直跟扎了針一樣難受。」
「為什麼我的內心毫無波動，反而有點兒想哭？」
「去尼瑪的，想哭的又不止你一個！」
「你們說的不錯，主播的歌，比起現在外面那些你儂我儂的情歌，有內涵多了，我覺得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音樂！」
「就是喜歡主播這樣的清流，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一點兒都不一樣！」
「不行了，我必須要聽一百遍《小蘋果》，才能洗凈心裡的悲傷，求主播再唱一百遍《小蘋果》！」
「悲傷辣么大，求主播親親抱抱舉高高！」
「求主播合體，我也要用《小蘋果》來撫慰一下手上的心靈！」
「這種歌聽一遍就夠了，再聽連覺都睡不著了，主播請再來一百遍《小蘋果》吧！」
「小蘋果小蘋果，聽到了嗎，這是人民的呼聲！」
「請主播嚴肅的對待這個問題，現在直播間里的觀眾們情緒很不穩定，為了社會和諧，人類進步，請主播再唱一百遍《小蘋果》！」
「你們垢了，能不能讓人家好好回味一下這種悲傷的氛圍？」
「先是《小蘋果》，又是《長安長安》，這一晚上又笑又哭的，室友都以為我得了神經病，求主播安慰！」
「自從得了神經病，我就越來越精神了！」
「憋說話，吻我，吻我的小舌頭！嗚~~~，主播我愛死你了！」
……
一條一條的留言如閃電般從屏幕上飛快地閃過，以至於吳良和言文翰根本就看不清這群傢伙說了些什麼。
不過更刺眼的，卻是那滿屏飛舞的金龍。
某個金龍平台的小主播直播間里，本來大家正在嘻嘻哈哈的看著主播直播一款小遊戲，整個直播間氣氛和諧而安詳，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美好。
但突然間，一大片金龍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呼嘯而來，整個直播間都炸開鍋了。
「又來了！」那位小主播一拍額頭，無力地呻吟道：「每個月總要來那麼幾次，你到底煩不煩啊？」
而他的直播間里的觀眾也沒有讓他失望，一群人立刻高呼到：「朱博先穩住，等我們去領完寶箱就回來！」
說完一群人抽身就閃，只在一眨眼的時間，直播間里的觀眾十亭就去了八亭。
本就稀稀拉拉的直播間，這下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門可羅雀了。
而直播間外面的言文翰，也被面前這金光閃閃的畫面晃瞎了狗眼。
「這，這是什麼情況？」為了直播，言文翰也是對視頻直播做過一番了解的，所以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金龍為何物。
只是他不明白，在他看到的說明裡，金龍可是500塊大洋一條，這個價格，幾乎都相當於他專輯的十倍了。
可是這滿屏的金龍不斷飛舞，這是，這是多少錢？
尼瑪平時你們花50塊買老子一張專輯都不肯，在這裡面動不動就是500塊砸下來，你們這是要瘋啊？
那刺眼的金芒是真的把言文翰給嚇到了，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這裡已經打賞了多少錢了？
十萬？百萬？
他根本沒辦法數清，他只能肯定一點，那就是這裡打賞的金額，肯定已經超過自己專輯的銷售總價了。
他心裡那個鬱悶啊，自己辛辛苦苦賣了兩個月的專輯，還不如人家這一首歌的打賞多，尼瑪要死要活當個歌手，到底是為了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連言文翰都忍不住心動，想要轉行來干主播這個很有「錢途」的職業了。
怪不得這傢伙這麼有錢，居然肯自費出專輯呢，原來人家只要在這兒賣一晚上的唱，就比自己辛苦大半年賺的錢還多啊！
那些傳統歌手所堅持的身份跟地位，在這樣粗暴和赤/裸裸的金錢面前，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
言文翰忍不住迷茫了。
以前他跟那些傳統歌手一樣，也看不起網路主播，他認為這些傢伙純粹就是嘩眾取寵，根本沒有半點兒藝術格調，和他們這些正兒八經搞音樂的人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群小丑。
正因為如此，他才對吳良如此嫉恨。
可是看到了今天這直播間里如此震撼的一幕，他以往所有的驕傲和價值觀都被擊碎了！
誰說網路主播沒有格調？《十年》、《長安長安》這樣的歌，有幾個傳統歌手能唱的出來？
誰說網路主播沒有前途？這一首歌就賺了上百萬，傳統歌壇，又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難道，我以前的想法都是錯誤的，網路主播並不比我們低一等，在他們的世界里，他們同樣是光芒萬丈的明星，和我們擁有著同樣璀璨的身份跟榮耀？
言文翰開始對自己產生了迷茫，對自己的思想也產生了質疑，他不知道，吳良就算在網路主播這個行業里，也算是很奇特的一份子，他只當是網路主播都跟吳良一樣，在屬於他們的網路里，擁有完全不下於天皇巨星的號召力，也擁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吸金能力。
這可太可怕了，幾乎完全顛覆了他以往所有的觀點。
所以他只能獃獃地坐在那裡，看著滿屏的金光閃閃發著呆，完全沒有了之前想要揭穿吳良時的激情與熱切。
但這一切落在吳良眼裡，讓吳良還以為他是被觀眾的打賞給嚇到了。
「別激動。」吳良很體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每個月總有那麼幾次，習慣就好了，這也是大家對我的認可嘛，哈哈哈！」
這話說得，言文翰更加鬱悶了。
每個月都有那麼幾次？也就是說，你一個月賺的錢，比我千辛萬苦跑一年商演賺的還多了？
那尼瑪我還做哪門子的明星？我乾脆跟你一樣轉行做主播算了！
言文翰心裡那個苦啊，他的驕傲，他的自矜，在吳良面前已經完全碎了一地，除了比他帥點兒，比他高點兒，比他白點兒，自己跟他比起來還有什麼優勢？
以後自己還怎麼拿居高臨下的眼光來看他？
以後自己明星的身份還怎麼在他面前顯擺？
以後在他面前，自己還怎麼敢自稱高富帥？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這一刻，言文翰終於明白了這個真理。
悲傷辣么大，我好想去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