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hapter章:023 最後一滴淚
第chapter章:023最後一滴淚
采月沒有等著婚紗店給她電話。她自己也是做服裝的,她知道店家在給客人報時間時,都是會留出餘地的。而且,這婚紗其實不算是完全新訂製,只是在幾個細節上做了一些不大的改動,而這些改動,並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功夫。
果然,四天後的下午,當她給婚紗店電話時,店員告訴她,婚紗已經按照她的尺寸和要求改好了。
她立即趕到了婚紗店,當穿上婚紗走至試衣鏡前的那一刻,她獃獃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當蕭天開著車離開海邊別墅的保安崗亭時,保安遞給了他一個快遞信封。打開,只有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個時間。
地址是十年前他和林宛雲的婚房,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整。
蕭天一頭霧水。但他沒有按紙條上的時間而行,直接開著車就去了十年前他的住處。
打開房子大門的那一刻,熟悉的記憶撲面而來。
兩年前,他讓人將這裡重新裝修過了一遍,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切保持原樣。所以,這裡的一切都是新的,但樣子卻和以前是一模一樣的,除了那幅他親手所畫的向日葵被他移去了海邊別墅的琴房。
他所有名下的房產,雖然他說不準要多久才入住一次,但定期都會有專人負責打掃,這裡也是一樣。所以,這裡即便不能說是一塵不染,但至少也是窗明几淨。
這屋子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他繼續往裡走去,一直走到主卧的門前,他微微顫著手輕輕地推開了主卧的門。
仲夏華麗而透亮的陽光,透過主卧的落地窗,直射入屋內,為屋裡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夢幻的透亮色彩。
這裡的布置也如舊,唯一的不同是,化妝台旁的凳子上坐了一個人,一個穿著白色婚紗對鏡而坐的女人!這女人籠罩在迷夢一般的陽光中,身上潔白的婚紗和水鑽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聖光一般。
當蕭天輕輕地推開主卧的門時,這個女人慢慢地站起,朝他轉過了身。
下一秒,蕭天呆住了!
眼前的人正是已經死去了十一年的林宛雲!她的身上正是她離開那一天所穿的婚紗,她的妝容、耳飾、項鏈也完全和十一年前的一模一樣。
曾經,多少個深夜,這張臉、這個身影會進入他的夢裡,讓他夜裡難眠。
曾經,他只要看到婚紗,就會想起她躺在他懷中悲慘離去的畫面。
曾經,他無數次地幻想,時光可以倒流,一切停止在十一年前他的生日和婚禮的那一天,他要將一切改變,他要做一切能做的,只要可以阻止她的離去。
曾經,他願意付上他的一切,只換取她的復活,只換取她可以重現在他的面前,哪怕只有那麼短暫的一刻。
可是,一切都只是他的願望。她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不理他如何地呼喚、如何地哭泣、如何地心碎,她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可是現在,這一切居然像童話一般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第一感覺是,他這麼久沒進這屋子了,所以一進來就被回憶和思念佔據,讓他出現了眼前的幻覺。
「宛雲!」
蕭天激動地喚了一聲,慢慢邁步向前。
就算這只是他的幻覺,他也想要無限地接近她。
她望著他,她在他的眼中見到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激動和欣喜,甚至,還有眼淚!
「宛雲!你讓我想得好苦!」蕭天不顧一切地伸出雙臂,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十一年前的時光彷彿再次回到眼前,蕭天的腦中再次出現了林宛雲躺在他懷中,流著珍珠般的透明的眼淚,對他說「捨不得」的畫面。
可是,她有體溫。幻覺中的人也會有體溫的嗎?
蕭天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立刻鬆開了眼前的人。
「剛剛的你,終於讓我知道,你見到真正的愛人時是什麼樣子的。」
這女人居然開口說話了!所以,她的確是個真人,而不是他的幻覺。
蕭天的雙眼微微咪了咪,「采月,是你!為什麼要扮成宛雲的樣子坐在這裡?」
果然是采月!
要她扮成林宛雲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她和她本就長得有七八成像。
她先天不足,皮膚比一般人要蒼白許多。所以,她只需要抹一層接近正常膚色的粉底液,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林宛雲的眼睛比她稍微小一些。所以,她用眼線筆將自己眼睛的形狀拉得狹長了些,看起來就顯得小了些。
林宛雲的嘴唇厚些,而她的嘴唇要薄些,線條也要俏皮許多。這個更好解決,她直接用唇線筆將自己的唇形化得豐滿了些,卻也僵硬了些。
解決了這些問題,她基本上和林宛雲就有九成像了。再加上和林宛雲離世那天一模一樣的髮型配飾和婚紗,蕭天錯認她,幾乎是不出意外的事。
要混進這裡也並不難。這裡是很老的小區了,管理本來就不太嚴,何況她還是一個怎麼看怎麼不像歹人和小偷的超級美女,何況,還有鈔票開路和開鎖。
「不扮成姐姐的樣子,我如何知道你面對她時和面對我時,有何不同?」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蕭天的聲音有些僵冷了。
林宛雲穿著婚紗被害,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噩夢和最無法接受的慘劇,采月卻僅僅為了試探他,而讓這一幕重現於他的眼前。
采月很是慘然地笑了一下。
「一點都不好玩!我現在終於可以徹底地確認,在你的心中,我從來都比不過她!她的名字、她的任何一點信息,直到現在都可以輕易觸動你的神經!讓你哭、讓你笑、讓你激動、讓你落寞、也讓你生氣!」
她的眼神突然間就變了,眼淚與強烈的恨意同時出現在她的眼中。
「蕭天,你記住這一刻!林宛雲的復活就是周采月的死去!是你親手殺死了我,又埋葬了我!這是我為你、為我自己,所流的最後一滴眼淚!」
她慢慢地擦去了臉上的那滴眼淚,然後,眼中就只剩下了帶著怨憤的絕決。
蕭天呆立在場,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又想要做什麼?
他想要轉身拉住她時,她卻已經離開,只剩下他一人站立在曾經無比熟悉的屋子裡,彷彿依舊在夢境中,未曾醒過來一般地茫然。
當天晚上,采月約了裘岩,地點是曾經她帶他到過的、那條她中學時打過工的步行街。
依舊是那家小小的沒有裝璜的小餐館,也依舊是王姨熱情的笑臉迎接他們。
「這回,你們在一起了吧?」王姨一臉肯定地沖裘岩笑著。
裘岩笑笑,沒有直接回答。
王姨以為這是默認,「我的眼光不會錯!我就知道,小夥子你一定行的。」
裘岩還是笑了笑,只是多說了兩個字:「謝謝!」
坐下來,點好菜,兩人等著上菜。
「為什麼突然又帶我來這?」裘岩眼睛不眨地盯著采月。
采月抬起頭,又偏過頭緩緩掃視了一遍這家小店。
「這裡,留著我最珍貴的記憶。有一天,如果我又回憶起這裡,我希望那回憶中有你。」
裘岩皺了皺眉:「你想做什麼?別瞞我!」
采月看著他,淺淺地笑了笑。
「你別太緊張了。我不會做什麼,只是最近感慨有點多。我怕有一天,我會失去感動的能力,所以想趁著我還會感動時,讓自己多一點開心。你一直說我太綳著自己了,總是在為未來而緊張。我真的好想改掉這個毛病。可是,你看,這毛病跟了我這麼多年,真的好難改掉。」
裘岩心疼地望著她:「只要你想改,可以改掉的。我會陪著你,慢慢改!」
采月覺是雙眼有點酸澀,她立刻掩飾地一笑,「你看,你總是這樣,一下子就可以讓我感動!」
裘岩也微笑起來,「我真的好擔心你會一直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不接受我的關心,也不接受我的幫助。」
采月很真誠而感激地看著裘岩。
「不會的。在這個世界上,你永遠會是我願意敞開心扉對待的人。」
裘岩很幸福地笑了。
菜慢慢地一道一道端上來。店裡連空調都沒有,兩人一邊吃一邊不住地流著汗,但心情卻越來越好。
與第一次來這裡時一樣,吃完飯,兩人手拉著手,朝那留著采月久遠記憶的中學操場,一路慢慢地走去。
再一次坐在相同的座位上,兩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天的夜來得晚,但這會兒天也已經完全黑了。操場上的幾盞路燈開了幾盞,有幾個校體育小組的同學正在操場上流著汗努力地訓練。
「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采月口裡輕聲地說了一句。
裘岩扭過頭看向坐於身旁的她,「你想說,現在夢醒了嗎?」
采月垂下了頭,帶著一絲迷茫地說道:「或許,我只是從一場夢,進入了另一場夢裡。」
裘岩的眉微微地皺了皺,「為什麼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