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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囹圄

  第49章


  「皇上, 醒了?」


  虞太姬的笑聲陰森而嫵媚,她戴著尖甲的手指沿著我的脖子往下,抵達我的心口,戳了一戳。一絲尖銳的痛楚襲來,令我身子一抖。我冷冷地盯著她, 暗忖,她一個居於後宮的女人, 能將我從守衛森嚴的宮中, 從蕭獨的眼皮底下,劫到這裡來, 定有外臣相助,否則, 她連宮門都沒法出。


  「本宮把你帶到這裡來,是特意為了告訴你一個秘密。」她低下頭, 「先帝臨終前有廢太子之意, 皇上想必也知曉。」


  這一句正戳中我痛處:「胡說八道!」


  因我的性子太冷酷,父皇臨終前認為我將來不會是個仁明之君,竟有廢我之意,這事一直令我耿耿於懷, 至今不能釋然。


  「皇上是否知悉真正的因由?」她咯咯一笑,「先帝臨終前, 曾命人將你的血與翡炎的血混在一起,他廢你,是因為他發現, 你與翡炎乃親父子,你,壓根就不是皇室血脈。你是你的母妃與翡炎偷情生下的孽種,不配成為冕國的皇帝。」


  我如遭重鎚,牙關一緊:「一派胡言!朕是天潢貴胄!」


  心口又是一痛,她金甲刺入皮肉幾分:「是不是胡言,等本宮挖出你這顆心就知曉了。我偶爾得知,翡氏一族竟乃伏羲後裔,個個容貌出眾,心有九竅,善惑人心……據傳,食伏羲後裔的心頭血,能起死回生,傷病自愈,恢復青春。」


  我厲聲喝道:「老妖婆你瘋了?因為一個傳言,你就敢弒君?」


  「你死了,我再將你的身世之秘公之於眾,你就不是君了。」


  她話音剛落,就傳來「噹噹」兩下,敲擊瓷器的聲響。刺入我心臟的尖甲一停,虞太姬抬頭望向一處,我側目看去,只見從暗處走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來:「主子說,不能傷他性命。」


  「為何不殺?」


  「噹噹」,瓷器又響了一聲,這次更清晰了些。


  我心念一閃——這蒙面人口中的主子,要麼是啞巴,要麼是不便說話,若是後者,那就是擔心聲音被我給辨出來。


  若真是後者,會是什麼人?不想殺我,又怕我認出來的……


  虞太姬是想求長生不老,但這神秘人懷著什麼目的?

  但見虞太姬蹙了蹙眉,猶豫著抬起手來,將染滿了血的金甲在一個酒杯邊沿磕了磕,而後啜了一口。甫一喝下去,她慘白的面色便紅潤起來,煥發出了光彩,似乎真的年輕了幾歲。


  我被嚇了一跳,不敢置信,虞太姬舉起一面鏡鑒,像懷春少女一樣左右顧盼,又看向我來,目光炯炯,煞是可怖。


  「還不夠,還不夠……我要做天下第一美人!要長生不老!」


  她撲上來,五指如爪來抓我的心口,又聽「當」地一聲,那蒙面人立時將她一把拽了開來,手中寒光一閃,便抹斷了她脖子。


  鮮血飛濺到我臉上,讓我一陣噁心。


  「噹噹」的敲擊聲中,虞太姬被拖了下去。


  我心下悚然,這人竟毫不猶豫地將虞太姬殺死,可見只是利用她帶我出宮,可見其真正的目的絕不簡單。


  「你是什麼人?目的為何?」我朝那黑暗處看去。


  又是「噹噹」一聲,那蒙面人走上前來,將我雙眼縛住了。那股異香再次飄過鼻間,又令我的神志模糊起來。


  恍惚之間,一隻手撫過我的下巴,緩緩落至胸口的傷處,蘸了些許我的血,又拿開了,繼而我聽見吞咽的聲響。這人也在喝我的血,他也與虞太姬一樣求青春永駐?我迷迷糊糊的思索著,又感到心口一熱,一個軟物緩緩掃過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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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了個寒噤。


  那人舔了一口血,卻還不夠,又湊到我頸側,將我狠狠咬住。


  一瞬間我幾乎以為這人是蕭獨,但很快便感覺不是。他沒有蕭獨那樣尖銳的犬牙,牙齒很整齊,我痛得頭皮發麻,那人卻咬得愈發用力,一隻手更探下去,將我的腰帶扯了開來。


  這人是想做什麼?———————————————————————————————————————


  我頓感不詳,只覺腰帶被慢條斯理的抽去,頸側的嘴唇順耳根而上,輕柔而小心地啄吻,卻令我似覺被毒蟲爬過。我不禁懷疑是蕭瀾秘密地回來了。是了,一定是他,他與虞太姬關係密切,利用她帶我出宮亦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的意識一點點流逝,與蕭獨不同,他的觸碰讓我一陣反胃,那股奇怪的異香在鼻腔徘徊不散,我本能地乾嘔了一下,清醒了幾分。腰間的手僵了一僵,蕭瀾的呼吸聲一重,似乎感到掃興,繼而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顯然很是惱火,我撐著眼皮,透過黑布隱約看見寒光一閃,「嚓」地一聲,我的髮髻散了開來,長發泄了滿身。


  冰冷的刀尖抵住我的咽喉,刀背挑起我的下巴,我清晰的感到出一種蹂-躪的意圖。這個人將我當做一個精巧的玩物。


  是蕭瀾,一定是他。


  「四哥,你回來了?可惜,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口齒不清的冷笑起來,「朝中大權握在蕭獨的手上,你不去管教你這個兒子,倒先將我綁到這兒來做這種事,可真是色令智昏……」


  刀尖朝我咽喉逼了逼,又落到我唇間,細細摩挲起來。


  我的嘴唇被劃出細小的口子,淌出血來,流向下巴。


  刀尖挪開,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唇舌,舔著我的下巴,呼吸逐漸凌亂,將我的衣袍剝了開來。一滴水落在心口,不知怎麼,我竟忽然想起那小子伏在身上聽我的心跳的情形,嘴唇不聽使喚的抖了抖。蕭瀾的動作一停,我便聽清了自己在喃喃什麼。我在念著一個名字,獨兒,獨兒,獨兒……


  我的下巴被用力扳開,一團布塞進了嘴裡。衣袍被粗暴地撕了開來,繼而是褲子,刀尖在我的大腿上劃了幾刀,而後在我的膝蓋處停住了。下一刻,我的臏骨便襲來一陣劇痛,是刀尖往裡剜來,將骨肉割裂開來,發出細微的聲響。


  我痛呼一聲,一下子昏死過去。


  「皇叔,皇叔?」


  昏昏沉沉的,有熟悉的聲音在喚。


  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將我摟入懷中,攔腰抱起。


  「蕭翎,別怕,我在呢。」


  我半夢半醒地抬起眼皮,蕭獨的臉映入眼中。我霎時安心下來,頭一次發現自己竟如此依賴這年少輕狂的小子。我本能地把頭往他的胸膛靠了靠,卻好像貼上了一堵冷硬的牆。


  水滴淌到額上,我醒了過來。


  睜眼便是一片觸目驚心。我的雙膝被純白的棉布裹了一圈,斑駁血跡滲透出來,像盛開了幾朵艷麗的紅梅。我坐在一張椅子上,上半身被束縛在椅背上,連脖子也難以動彈。我頭暈目眩,咬牙掙紮起來,聽見身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是木輪與地面摩擦發出來的那種聲音。


  這是一張輪椅。


  「噹噹」,清脆的敲擊聲從我身後傳來。


  「主子說,讓你不要亂動,否則腿會出血的更加厲害。」


  「蕭煜,既然都敢對朕下手了……何必藏頭露尾。」我虛弱地哼笑一下,「怎麼樣,以牙還牙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軟靴踩過地面,像一隻山貓穿過密林,緩緩接近了我身後。燭火中,他的影子俯下身來,雙手攏住了我的肩。他湊到我耳邊,呼吸氣流沾濕了我的耳根,彷彿在曖昧的親吻。


  「皇叔既然認出我了,那我也不必裝下去了。」


  我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你的腿,什麼時候好的?」


  「剛才。」他輕笑了一下,「多虧了皇叔的血。」


  我閉上眼睛,心沉沉墜進了深淵。


  我當真是翡炎的兒子,伏羲後裔么?

  「你……對我的腿做了什麼?」


  「兩邊臏骨各捅一刀,韌帶盡斷,怕是以後,走不了路了。」


  手指攥成拳頭,指甲扎進肉里,我忍痛大笑:「好,好,夠狠。是朕疏忽了,當年就沒讓你摔死,自作自受,朕認了。」


  話音未落,我的下巴就被捏住了,被迫側過頭去。蕭煜凝視著我,細長的眸子像淬毒的利刃,閃爍著致命的情愫。


  「皇叔這般弱不禁風,直比坐在龍椅上要迷人。」


  「起初我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和那小雜種都迷戀你,後來,在那家宴上見著你被父皇逼著唱戲的樣子,才恍然大悟。你…你就像是……一朵劇毒的花,只要嗅上一嗅,就不能自拔,若是被你狠狠紮上一下,」他摸了摸我的嘴唇,「就更加……」


  我扭頭躲開了他的親吻:「蕭煜,你和你父親一樣讓我噁心。」


  他手指一緊:「沒關係,等蕭獨離開了,我們日子還長。」


  我冷聲問:「這是何地?你想要如何?把我一直困這兒?」


  「一個誰也找不著的地方。皇叔放心,你身上的相思蠱在這裡起不了作用,宮人們都知曉你去找翡炎了,並且與他一道上了山頂,進了只有天子能踏足的摘星閣,要在上頭靜養一段時日,蕭獨沒法去確認你在不在……更沒法來救你。」


  「你困我一日尚可,若是十天半月,你當他不會起疑?」


  「當然會,」蕭煜道,「所以我要皇叔讓他別起疑。」他握住我一隻手,「皇叔不是前幾日下了口詔,讓他去北境誘降烏頓?如今蕭默與白延之已將烏頓主力拖住,還有一萬精騎卻直奔京畿腹地而來,皇叔還不下詔讓蕭獨去迎敵,要等到何時?」


  我牙關迸裂:「朕是天子,輪得到你來催促」


  「輪不輪得到,確實不好說,」蕭煜將一卷絹帛放在我腿上,徐徐展開,「皇叔,我若將這個東西公諸於眾,你說會怎麼樣?」


  我怔住,那帛書上竟是父皇留下的手詔,那蒼勁有力的字跡是他的,是他親筆寫的,落款處蓋著一個清楚的璽印。


  上面這一字一句的寫著,我蕭翎非蕭家子嗣,乃我母親與他人淫-亂留下的孽種,未免斷送蕭氏皇朝,應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賜鴆酒一杯。這是,要我死。父皇怎麼會如此對我?

  我雙手微微發抖:「你從哪裡得來的?朕,從未見過。」


  「它就保存在大學士楊謹手上,後來,楊謹被我父皇盯上,為了全家性命,他就把這個交給了父皇,他一直捨不得用罷了。」蕭煜將手詔捲起,在我的下巴處摩挲了一下,「現在他死了,這東西總算可以物盡其用了。皇叔……你若聽我的,就可繼續做天子,如若不然,你只能背負著醜聞了卻一生。」


  我面無表情,心知只能暫且順從他:「你想如何?」


  「我要你正式下詔,命蕭獨即刻啟程,前往北境,不得延誤。再寫一封親筆信,告訴他,待他大勝歸來,方可相見。」


  濃重的不詳從心底漫上,我哂道:「你豈會容他大勝歸來?」


  「還是皇叔聰明。我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蕭煜呵呵一笑,「但,要捅他背後一刀,不是還得讓皇叔親自開口才行?」


  話說到這份上,再明白不過。


  蕭煜是想讓我遣同行之人,在路上伺機對蕭獨下手。


  手骨咯咯作響,心臟絞痛,我嘴裡擠出幾個字:「拿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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