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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吉凶

  另一邊,崔佑已押著劉管家去了梁州城的府衙。在後堂內幾乎等了大半個時辰,知府澹臺明才匆匆趕來。


  他不及去撣緋色官服上的落雪,一見崔佑便滿面堆笑地拱手一禮,道:「有勞崔大人久候了,是下官怠慢,還忘崔大人恕罪。」


  崔佑喝著盞凍頂,見澹臺明進來,也只是點了點頭。他面上有些倦色,身上的衣服還留著被火舌燙焦的痕迹。「澹臺大人也是在忙公事,方才來的時候,聽府衙前面有些喧鬧,卻不知是在做什麼。」


  澹臺明忙道:「此事崔大人也是知道的,天下糧倉的那位辛會老,上告赤沙溝的孫二謀害其子辛彥。兩日前侯夫人的壽宴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下官得了夫人的指示,加派人手前去查探,方才終於結案。說來倒是可惜了辛家的那位公子,年紀輕輕的就……」


  崔佑一聽是辛十三家的案子,問道:「哦?已經結案了。那這孫家老二可坐實了殺人之罪?」


  澹臺明嘆了口氣,道:「這孫家的人雖說行事跋扈了些,可辛家公子的事,確實冤枉了他。我府上的差役找到街鄰一一問了,都說那日是辛家公子自己摔的,並非有人推搡。方才辛會老就在堂上,聽了宣判硬說是下官收了孫家人的好處,好好的一個文商竟也擼袖子同那孫二打了起來。這孫辛兩家本就不合,經此一事,恐怕是連商會也不太平了。」


  說著,澹臺明又嘆了口氣,轉而問道:「不知崔大人來,是有何事需下官效勞?」


  崔佑清了清喉嚨,道:「澹臺大人還不知昨日高裕侯府庫房失火一事?」


  澹臺明「啊」了一聲,道:「差役回來的時候,同下官說過,說是燒了重要的賬簿。下官這就派人去侯府走一趟,看看夫人。」


  崔佑聞言,冷了臉道:「是庫房失火,不是後院失火,夫人自然無恙。這縱火犯本官也已拿下,此人澹臺大人也認得,便是那侯府的管家老劉。賬簿被燒,茲事體大,本官須得上報天子,親自查辦。本官此來,便是想囑咐大人,這劉管家由你收押,便要牢牢看緊了,誰都不能見。待本官請得聖旨,再來提審。」


  澹臺明聽崔佑說得嚴厲,心知這崔佑恐怕已經同高裕侯府對上了,他一個梁州知府,雖說受過高裕侯府的庇佑,可若因此卷進了京里的明爭暗鬥,可就不妙了。他當即收了笑,肅然應道:「崔大人放心,下官定然照辦。」


  衙門外,孫昊終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了孫二,隔了老遠還能聽到辛十三在衙門裡放聲大哭。


  孫二抹了把被抓破的臉,兀自沖著裡面喊道:「你奶奶,辛十三這老小子終於吃癟了。他自己陰陽怪氣的,做事不乾不淨,也活該辛小子跟著倒霉。」


  孫昊昨夜裝醉,順水推舟便睡在了花間晚照,早間才聽聞孫二被叫去了衙門,這會兒見他完好地出來,一看便知道是贏了官司,當即拍了拍巴掌,笑道:「還以為你小子蒙我,正打算給你找人通路子,沒想到還真是辛十三倒霉。對了,驁子怎麼樣了,你出來的時候都還好吧?現在誰照看他呢?」


  孫二忙道:「驁子好著呢,我留了老三看著。咱就等他醒來,帶他會赤沙溝去。大哥,你昨晚去了哪裡,你聽我說,這……」


  孫二這邊話還沒說完,就聽街上一人喊道:「大當家,二當家!」


  孫二聞聲回頭,本該在侯府照看孫驁的老三正向著兩人跑來。孫二拉著孫昊笑道:「喲,那不是老三嘛!你瞧他那副急沖沖的模樣,沒準還真是驁子醒了!今日正是個好日子,一大早的就來個好事成雙。」


  老三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兩人跟前,氣都喘不勻,才開口說了兩個字,便咳嗽起來。孫昊一把拿過他,急切問道:「是不是驁子醒了?是不是?」


  孫二見老三還喘著,一張臉上連點血色也沒。孫二哈哈一笑,揶揄道:「准沒跑了,叫他跑成了這副模樣。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回去,去看看驁子。」


  老三喘了片刻,終於緩了過來。他突然眼圈一紅,拽著孫昊的胳膊哭喪道:「大當家,驁子沒了!」


  孫昊萬萬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和崔佑相互試探的這一晚,孫驁直接在睡夢中斷了氣。


  雖說庫房裡的賬冊被燒得一乾二淨,對他孫昊來說是件好事。他甚至想過,也許這個急於立功的欽差大臣是他扳倒姚羲和的一個絕佳助力。所以他假借醉酒,放出了極好的魚餌。他原本打算一覺睡到天亮,再去看看崔佑能折騰出些什麼。


  可如今,即使他在衙門口見到了崔佑同澹臺明從裡面出來,他也沒了上前寒暄的興緻。他搶過了老三帶來的一匹馬,飛奔著跑回了高裕侯府。


  此時的高裕侯府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得了急病的姚羲和尚未康復,聽聞庫房被燒一事,再次激怒攻心暈了過去。直到天亮,姚羲和的內院里,進進出出的醫師藥師走了三批又來了三批,還有婢女在屋裡輕輕抽泣。偏巧劉管家又被崔佑下了獄,一時間侯府里沒了做主的人。


  待孫昊趕回高裕侯府,見到已經咽氣的孫驁后,竟是一怒之下抬著孫驁的屍身去了姚羲和的院里。一眾護衛想攔,不想「殺神」孫昊直接拔了刀一副殺人的氣勢,竟一時也不敢上前阻攔。眼見孫昊要闖進姚羲和的房裡了,幾個僕從終於想到了那個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的小侯爺。


  ……


  掃雪廬里,千尋再次魘在了夢中。殘破的記憶始終串聯不起來,她依舊看不清那張隱沒在刀光劍影中的臉,卻反反覆復見到了幾次白謖。刺骨的冰河裡,他伸手將她撈了起來,用厚厚的大氅裹著她。一會兒又是在河邊,提著條魚戲弄她。可一轉頭,又到了藏書閣里,白謖翻著本古舊的典籍,摩挲著書頁上畫著的帝休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的憂思之中。


  夢裡,千尋扶著書架,緩緩走到了白謖的面前。白謖看著她,面上又是一貫的雲淡風輕的笑,也不責備她又偷跑出來,故意避開了送葯來的小童。


  「師父。」千尋輕聲喚道。


  白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依舊看著他手裡的那部典籍,彷彿那上面的字與畫實在引人入勝。


  「師父,你知道星河嗎?你見過星河嗎?」


  白謖抬頭看著千尋,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笑,神色中卻多少帶了些憐惜,良久,他才開口說道:「阿尋,你一定是又做夢了。」


  千尋醒了,一睜眼看到的依舊是掃雪廬里的紗帳。


  零星的記憶像針扎一樣戳痛著她的神經,耀眼的劍光之中,她彷彿看到了那個夢中出現過的身影。


  不知道是在哪一年,那也是個冬天,白雪皚皚蓋著起伏的山脈。她跟著他連夜攀上了一處的山峰。那地方很高,彷彿一伸手就能觸及天上的星月。空氣雖冷冽得刺人心脾,卻也乾淨得叫人舒暢。山巔之上,他手把手教她舞劍。


  他說:「極月,你別小看這劍法,但凡你能學會,便再不會有人能輕易傷到你。」


  他說:「極月,這世間會這劍法的,除了你我,便再無他人。」


  他說:「極月,若有朝一日,你我不得不對陣於前,能破這劍法的便只有這劍法自己。到那時,一定要記得還手,那樣的話你我便都能活下來。」


  我活下來了,可星河,你又在哪裡呢?


  千尋披衣起身,站在窗邊怔怔望著外面的落雪。趙清商那張同她有七分相似的臉,人人爭奪的龍淵劍和那個關於影子人的傳言,還有零星記憶中令人難以釋懷的星河。千尋想要將它們拼湊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想要的那個答案。


  劍光裹挾之下,千尋還記得那人震驚的眼。星河,若那真的是你,你又到底是我的什麼人?既然你我都還活著,為什麼至今都沒有來找我?星河,在那段被忘卻的記憶里,你到底佔據了什麼樣的位置,以至於每一段令人揪心的夢中,我都能見到你?

  院子里傳來喧鬧聲,像是周楓在同什麼人說話。


  「不可。周楓在此看顧蘇姑娘,沒有小侯爺的口令,周楓決不能讓人帶走蘇姑娘。」


  卻聽另一人道:「卑職是奉欽差大人之命,前來傳喚證人。這位蘇姑娘極有可能是殺害孫驁的兇手,還請周護衛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千尋推門而出,看了看院門前的兩名衙役,向周楓問道:「周楓,出了什麼事?」


  周楓朝她揮了揮手,道:「蘇姑娘,吵醒你了?沒事,你回去接著睡吧,一會兒葯就來了,我給你端進去。」


  周楓說這話時,那兩名衙役的面色立刻陰沉下來,其中一人正要開口,千尋卻已說道:「聽說是來問孫驁的事?孫驁又出事了?」


  那衙役哼聲道:「不錯,孫驁昨夜身亡。蘇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欽差崔大人現下是此案的主審,正在衙門等著問話。」


  千尋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看向了周楓。周楓一溜小跑到了她身前,輕聲道:「主子去了天下糧倉,我已經讓周彬去找他了。按說戶部的欽差大人不會過問這等命案,但昨夜侯府庫房失火,崔大人正拿捏了賬冊的事做文章。這孫驁的事,恐怕也不會是簡單問話。姑娘若不想去,便就地暈了吧。我也好拖著等主子回來,再拿決斷。」


  門口的衙役似是等得不耐煩了,直接往院中走了進來,邊走邊道:「欽差大人說了,半柱香的時間裡,要是見不到這位蘇姑娘,便要讓禁衛軍侍衛來請姑娘了。與其到時候難看,姑娘不如爽快些跟我們走一趟吧。」


  周楓焦急地朝千尋使著眼色,哪知千尋沉吟片刻,忽道:「無妨,走一趟便走一趟。隨豫哪裡忙,也不必去擾他。倒是松陽居里的那位,昨夜受了些傷,周楓,還請你代我去探望。我房裡還有些凝雪漱玉丹,你一併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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