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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心怒

  趙清商自李隨豫身後走了出來,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銳利的眼冷冷看向姚羲和。他雖是重傷未愈,面色有些憔悴,可一旦站在那裡,便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姚羲和循聲望去,待看清了趙清商的臉,忽然眉頭一動,垂下了眼睛,作勢便要行禮。


  「夫人不必多禮,今日叨擾本就是我唐突。」趙清商雖口上這麼說,卻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面上帶著淡淡的疏離。他背對了那兩個婢女,只用目光滑過姚羲和的眼睛,便讓她止了動作。


  他接著說道:「小侄同夫人應有十多年未見了吧。也是,聽說夫人這些年為了天下糧倉可謂是鞠躬盡瘁,西北連年征戰的糧餉,也都出自夫人之手。小侄一介閑散之人,又常居北寒之地,自然同夫人少了親近,想必夫人都快認不出我了吧。」


  姚羲和並未料到會在此處見到趙清商,按輩分她確實長了一輩,可按身份,這人卻是她惹不起也不能沾的。她沉默片刻,答道:「不敢當,食人俸祿,忠君之事,高裕侯府同天下糧倉向來如此。」


  趙清商聽了,卻是一笑,只他眼中並無笑意,更像是想著什麼叫人出神的事,口中喃喃道:「好一個食人俸祿,忠君之事。」說著,他又轉過頭,他將頭轉向李隨豫,看著他懷中的千尋,緩緩道:「既如此,倒要請夫人幫個忙了。」


  姚羲和不動聲色道:「何事?」


  「這位蘇姑娘同小侄有些淵源,她本是同我一起上路,若非為了救我,也不會得這一身傷病。今日天色已晚,小侄想同她在府上借住一晚,卻不知侯夫人可否通融一二。」


  姚羲和聽罷,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眼千尋,但離得遠了,一時也瞧不清眉目。她將目光上移,看著李隨豫,見他只是垂目抱著千尋等在一旁,心中隱隱起了怒氣。北寒之地來的人,他也敢去結交!

  姚羲和雖心中不悅,面上卻並不顯露,只不溫不火地答道:「算不得叨擾,理應一敬地主之誼。」她回頭喊了聲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便讓管家去給趙清商帶路。接著,她向李隨豫冷冷道:「用過晚膳便到祠堂來見我。」


  ……


  寒夜清冷,夜幕之下起了薄霧。


  李隨豫立在掃雪廬的卧房中,隔了紗質的帘布看著回春堂的荀掌事荀樞給千尋把脈。趙清商坐在不遠處的椅子里用茶,時不時用茶水壓著咳嗽,眼睛也時刻不離帘布中荀樞的動作。


  房中靜得落針可聞,荀樞摸著鬍子把完脈,面色有些凝重。他忽然伸手輕拍千尋身上的幾處要穴,尚未醒來的千尋頭一歪嘔出口淤血來。李隨豫看得心驚,拉了帘布就要進去,卻見荀樞轉頭看了過來,嘆道:「少東家,你們還是出去等著吧。」


  入冬之後,梁州城的夜也冷得厲害。李隨豫出了卧房站在院中,抬頭看了看晦暗不明的夜空,黯淡的星子如同蒙了薄紗。趙清商在他身後走出卧房,卻被室外的寒意凍得措手不及,他不由自主地跺了跺腳,將兩隻手攏到了袖子里,卻還是覺得冷。


  李隨豫看了他一眼,將披在自己身上的皮裘解了下來,隨手拋了過去,自己著了單薄的寬袍在屋前平台上坐下。趙清商接了皮裘也不同他客氣,隨意向身上一裹,揀了靠近門口的地方站著。


  兩人沉默了片刻,李隨豫忽開口說道:「素聞燕山以北之地,九月里便有冰天飛白雪,入冬后更是北風肅殺,這些年你竟熬得住。」


  趙清商只淡淡答道:「半條殘命,苟延殘喘罷了。」


  李隨豫道:「既能苟延殘喘,又如何離了那處,來了我梁州?」


  趙清商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梳理,彷彿他趙清商就是個大麻煩,走到哪裡,麻煩就跟到哪裡。可李隨豫也沒說錯,這麼多年來,在他趙清商身邊就從來沒有過安寧,即使是在北燕的時候。他默然片刻,答道:「若不是遇上了棘手的麻煩,此刻已往京中去了。」


  李隨豫聽了,忽轉頭看了他一眼,道:「都快忘了,下個月你便到弱冠的年紀了,是該進京行禮了。」他微微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明日我讓周楓帶人護送你上路,也算是還了當初的一飯之恩。」


  趙清商卻冷冷道:「不是我,是我們。」


  李隨豫一挑眉,道:「什麼意思?」


  趙清商轉開眼看了看房中的燈光,聲音放緩了一些道:「小蘇必須跟我走。」


  李隨豫聽罷,心中起了些怒意,他手中握拳,沉了臉道:「趙清商,莫當我不知道,阿尋不過是在路上誤打誤撞才救了你,難不成你要用黑玉令要挾她,讓她……你知道你是要去做什麼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與小梁侯有何干係?」趙清商轉過臉來,銳利的眼看著李隨豫道。


  「你要如何,我自然不必管。可阿尋不同!」


  趙清商看著李隨豫強壓了怒氣的臉,突然譏誚一笑,道:「你果然待她不同,傳言看來是不可盡信。只是你這個小梁侯也是個泥菩薩,真以為姚羲和會讓你娶一個江湖女子入府么?」他微微一頓,又道,「年節將至,想必你也在召幸之列,待去了京城,你難道不知要做些什麼?」


  李隨豫聽了,忽然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就在三日前,他收到了天子的詔令,令各族子弟進京過年。名義上是說要見一見各族的青年才俊,實則不過是皇家的慣常把戲。


  果然趙清商見他不語,接著說道:「此次召幸恐怕是太后的意思,清和郡主到了擇婿的年紀。那郡主的母親同李家還有些遠親,姚羲和若真為高裕侯府打算,必會讓你將她娶來。到時候你想讓小蘇如何自處?」趙清商說罷,仔細打量著李隨豫面上的變化。


  李隨豫忽一拳砸到木柱上,道:「夠了!娶妻之事我自有打算,必不負阿尋,更不勞你掛心!京中現下暗潮湧動,卷了進去誰也討不著好,武威將軍之事你是知道的。我必不會讓阿尋跟著你去京中的。」他雖心中憤懣,卻也極能控制情緒,並不上趙清商的當。


  趙清商聽了這話,面上也有一瞬的變化,他看了李隨豫良久,這才低聲說道:「隨豫,你我都是一身麻煩的人,早被卷到了漩渦中去。你瞧著吧,梁州城也不太平,到時候你就是想送她走,恐怕也來不及了。」


  恰在此時,荀樞從屋中推門出來,向李隨豫點了點頭。李隨豫立即起身大步向屋中走去,趙清商站在門口看著他急切地打簾進了裡間,可床上的千尋卻並未醒來。趙清商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千尋的身影除了會兒神,竟是全沒注意到荀樞在向他請脈。


  隔了半晌,他才轉過身來,向荀樞說道:「有勞先生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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