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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哭賊

  出了當鋪,千尋又拐進了隔壁的銀號,將一百兩的銀錠兌換成碎銀子。


  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如果是為了支撐兩人去到梁州,該是綽綽有餘的。可若是搭上藥錢,就不好說了。


  千尋一路去了車行,卻見僅剩的那輛是架破破爛爛的舊車,車裡帶著一股子馬糞味,車壁上留著潮濕的水漬。千尋無奈,只好找去了縣城裡的市集,打算看看馬車的價格。


  市集還算熱鬧,行商在此擺攤,縣城裡的老老少少聚在此處,或採購些物資,或看看熱鬧。千尋走遍了整個市集,倒是談妥了馬車和車夫的價格,還捎上了不少吃食。


  還有從山裡出來賣野菌子的,擺得一地卻無人問津,大約是縣民都沒見過,價格也不低,這才遲遲不得開張。千尋瞧著都是補氣補血的良品,買下不少,忽想起同樣是賣山貨的,花姐夫婦也該在附近。可左左右右地問了,都說沒見過這樣的人。


  千尋心道不妙,急急忙忙趕回了藥鋪,卻見本該守在柜上的老闆並不在堂中。她疾步進了隔間,這才鬆了口氣。趙清商還好好地躺在榻上,只是那藥鋪老闆摔倒在了榻前一丈的地方,口角吐著白沫。


  屋後傳來濃重的藥味,辯氣味是趙清商的方子。千尋嘆了口氣,上前點了那藥鋪老闆的穴道,塞給他一枚細小藥丸,去屋後端了快煎乾的葯來,餵給趙清商。


  等打理妥當了,那車夫已趕了馬車在藥鋪門前催促。


  因是傍晚上路,趕到下一個縣城已是深夜。千尋既然同花姐說了和趙清商是私奔,投宿時自然說的也是夫妻,同住一間倒也方便千尋照料。


  豈料這一晚還是出了狀況。


  夜半,一婦人自房中驚叫,接著傳來桌椅翻到的聲響。二樓一間客房立刻亮起燭光,那婦人自房中跑出,身上衣衫散亂,急急拍打隔壁的房門,一邊喊道:「大侄子,大侄子,我房裡遭竊啦,你快來啊!」


  緊接著那房裡有一書生打扮的男人出來,安撫了那婦人幾句,也不敢去她房裡查看,索性下樓去將店裡的夥計給喊來了。


  夥計壯了膽子進屋查看,見窗門無鎖,房中也無他人,只得問那婦人少了何等財物。


  哪知那婦人回房一清點,立刻痛哭了起來,呼道:「我那金鑲玉的孔雀牡丹首飾,金珠鳳頭耳環,純金的平安鎖,還有一尊黃白玉刻的送子觀音,全都不見啦!」說著,她攥了那夥計的衣服喊道:「老婦在你店裡投宿,被偷了東西。你們要是不給我找回來,休想讓我善罷甘休。」


  那夥計見狀無法,只好大半夜跑了趟衙門,請了兩個睡眼朦朧面帶菜色的值班衙役來。


  經這一鬧,客棧里的客人們早就醒了,有的睡不著了,索性半開了房門探頭看熱鬧,也有的急急忙忙翻查自己的行李,看看是不是也遭了賊偷。


  值班衙役本是在衙門裡打瞌睡的,臨時被叫來,還以為有賊可抓,想來可以趁機立個功績,年底也好看些,所以來的時候也沒多耽擱。可到了客棧一瞧,哪有什麼毛賊的蹤影,除了一哭哭啼啼的婦人,和滿屋子翻到的桌椅摔碎的茶杯,連個賊骨頭的腳印都沒留下。


  衙役心裡不太高興,礙於顏面卻也不好作色,只是煞有介事的四處查看一遍,說是回去備個案再請示知縣老爺。說罷便抬腳打算走人。


  那婦人厲聲哭道:「差老爺啊,不是老婦我不講理,這些個貴重的物什就這麼在你縣裡遭竊,回頭等我進了梁州城,見了高裕侯夫人,該怎麼說呀!」


  「什麼?你說的是高裕侯?」衙役一聽,立刻頓住了腳步,回頭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婦人。她衣衫有些凌亂,用的是下等的綢緞縫了面子,腕上戴的老玉鐲子倒是水頭不錯。衙役有些猶豫,料不準這婦人是真認得高裕侯府上,還是在這兒狐假虎威。


  「可不就是高裕侯么!」婦人哭道,「過不了幾天侯夫人過大壽,老婦我怎麼說也是小侯爺的奶娘,幾年前回鄉給老爹送終戴孝,這回趁著夫人大壽去看看她,準備了這些個賀禮,轉眼就在這裡丟了!哎喲,這個怎麼辦吶!」


  衙役乾咳一聲,道:「這高裕侯夫人要大壽,梁州上到州府,下到百姓,都是知道的。我說你大壽送什麼送子觀音吶,該不會弄錯了吧。」他口上這麼說,心裡還是不信這婦人。高裕侯夫人今年都五十了,高裕侯又在十幾年前過身,小侯爺尚未成親,送子觀音誰能用得上?這要不是個騙子,就是個缺心眼。


  「嘿,老婦送什麼自有道理。」婦人見衙役有些怠慢,十分惱怒,伸手在懷裡掏了掏,竟真拿出了一塊刻著高裕二字的令牌來,朝那衙役面前一送,道,「瞧瞧,這便是侯爺身前留給老婦的令牌,專對付狗眼看人低的傢伙。這位差爺要是瞧不清楚,老婦走一趟縣衙也無妨。」


  「哎喲,別介別介。」衙役立刻賠笑道,「小人哪敢怠慢,問問清楚也好辦事,您看是吧?」


  那婦人別過頭不理他。


  衙役立刻打起了精神,往客棧里轉了一圈,指著那婦人房中完好閉著的窗戶,道:「我看這賊骨頭根本沒逃出去,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賊骨頭多半還在這裡。」


  這官場辦事不看結果,就是要個排場,動靜鬧得越大,功勞便也越大。衙役見慣了老爺們的做派,此時也老神在在吆喝上了一回:「夥計,差爺我現在要查房,你去把前台的入住簿取來。其餘人都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房中莫動,否賊休怪差爺我以賊論處!」說罷,他也不客氣,抬腿踢開了最近的一間客房大門。


  ……


  千尋原本靠在外榻休息,她一早便聽到了外間的動靜,戒備地挨到了趙清商身旁,指尖扣了兩枚銀針。待聽到那婦人哭賊,衙役說要查房,她急忙掖了掖蓋在趙清商身上的被子,將龍淵劍一同掩在了棉被下。


  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店裡的夥計喊道:「客官起身了沒,差爺說要查房。」


  那衙役正從隔壁出來,罵罵咧咧道:「起這麼大動靜還能睡死,我看八成是窩藏了賊犯,你讓開,讓爺爺我來!」


  千尋皺了皺眉,起身要去開門,卻突然被人一手拉住。床上的趙清商睜開眼,壓低了聲音道:「蘇姑娘,我不能露面。」


  衙役龍行虎步地走到房門前,飛起一腳將門踹開。與此同時,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房中一女子甩了床上那男人一記巴掌,隨即捂了臉抓著那男人衣襟哭道:「你個死沒良心的,我一個黃花閨女跟了你出來,吃了多少苦頭。你竟也不知足,去外面拈花惹草。瞧瞧,這是什麼?要不是剛才我給你拿衣服,還沒瞧見呢!這是哪家姑娘留下的唇印?你怎麼對得起我!」


  那男人的領口的確有個紅唇印子,卻遠不比他臉上的掌印子來得精彩,紅彤彤的五根指頭,直接將他白皙的臉龐刮成了花貓。那女子更是嚇人,抽抽搭搭地哭,絮絮叨叨地罵,披頭散髮地活像個瘋婆子。


  衙役素來看不慣這種軟腳蟹,男人在女人面前哪能這般窩囊,可想起自己家裡那個母夜叉,再瞧瞧這披頭散髮,可眉眼還帶著幾分秀麗的女人,心裡又多了點不是滋味,竟幸災樂禍地看那男人討饒。


  衙役在房裡踱了兩步,簡單翻了翻放在桌上的包袱,見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屋裡更沒有藏人的地方,便沖床上那男人不懷好意地笑道:「我說老弟,女人就不能慣著,這喝兩杯花酒怎麼了,還有她撒潑的份?」說罷,他神叨叨地走出了客房,聽那女人怒斥男人負心薄倖,男人卻一聲不敢吭。


  衙役走了,千尋嘴裡繼續絮絮叨叨地罵人,嘴角卻扯著壞笑將手裡的海棠花凝膠盡數抹到趙清商臉上去。那本是她用來貼□□用的,混了些野菌子的粉末,色澤變得殷紅。


  趙清商無奈地任她抹了個遍,見千尋雖披散著頭髮,眼中卻泛出熠熠的光彩來,彷彿前一日那個雪地中浴血揮劍的森冷女子,只是他一時的錯覺罷了。千尋的手指有些涼,可眼中笑意卻很暖,趙清商不自覺地跟著笑了起來,一手握上了她搗亂的手指,卻發現自己的手也不見得多暖。他掀開被角,將千尋拉到身側躺下,將棉被裹到她身上,笑道:「娘子想必累了,再睡會兒吧,過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


  千尋也不跟他客氣,她確實覺得冷,入夜後更是手腳冰涼,便讓他用棉被裹了,只覺被窩裡暖洋洋的。她已經被鬧醒了,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索性側身躺著看向趙清商,輕聲問道:「喂,你到底什麼來頭?連官差的耳目也要避過。」


  趙清商頂著一臉紅痕,眼睛明亮銳利,他淡淡一笑,道:「問你師父去,他最清楚不過了。」


  千尋撇了撇嘴,突然伸手又在他臉上劃出道紅印子,眯了眯眼道:「那你告訴我,怎麼認得我師父的?」


  趙清商搖了搖頭,看著千尋使壞的樣子,竟覺得很是熟悉,彷彿兩人很久以前便同現在這樣面對面躺著。他也伸手捏了捏千尋的鼻子,笑道:「和你師父有關的事,你一律去問你師父。不過算我欠你個答案,你還想問什麼?」


  千尋將手縮回被子里,卻碰到了藏在裡面的龍淵劍。她好奇地碰了碰那把劍,忽湊近趙清商的臉,用極低的聲音問道:「我想知道這把劍的秘密。」


  趙清商見千尋湊近,也不閃避,只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就在千尋以為他要耍賴時,他忽然開口,緩緩說道:「小蘇,這把劍的秘密我一定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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