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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離別

  蕭寧淵一走,俞琳琅卻愈發不安起來,窩在椅子上兩手攥著衣襟,明明發不出聲音卻自言自語地說著話,儼然一副被拋棄的孩子模樣。


  千尋看得有趣,尤其是對她往日趾高氣揚的樣子記憶猶新,存了心要逗一逗她,於是解了她的啞穴想聽聽她在說什麼。動了手就讓她徹底後悔起來,深恨自己手欠。俞琳琅先是發現了千尋碰她,驚叫著跳起身來,也不知是不是還記得自己不喜歡這人,竟撲了過去張嘴要咬。


  千尋嚇得變了臉色,哪裡料到著兔子變狼只在轉瞬間,她全沒退處,只能看著俞琳琅猙獰地撲來。下一刻,琳琅就飛了出去,摔在地上。盈袖拍了拍手,一臉嫌棄地說道:「再動就剁了你的手。」這話是說給千尋的聽的,千尋卻擔心琳琅被摔壞了,起身要去看,卻被李隨豫伸手止住了。


  門外進來了兩名丫鬟,將俞琳琅扶了起來,李隨豫靠近看了看,揮手讓人帶了出去。


  「盈袖沒出重手,只是封了穴道,正好讓范大夫給她施針。」李隨豫說道。


  就這麼一鬧,千尋面上的倦色便顯現了出來,盈袖陰沉著臉不說話,李隨豫急忙將她送回了房間,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等到盈袖給千尋更衣后安置在了床上,李隨豫仍在外間坐著。


  盈袖撤了屏風,正要開口趕他出去,千尋卻躺在床上,歪頭看著外面,說道:「隨豫,剛才你想說什麼的,蕭寧淵來之前?」


  李隨豫想了想,還是搬了凳子到床邊坐下,難得收了笑,鄭重地說道:「阿尋,答應我一件事可以么?」


  「什麼呀?說來聽聽。」千尋眯了眯眼,她實在睏倦,卻也想等李隨豫把話說完。


  明明想說的話就在嘴邊,可開了口卻變成了別的話。李隨豫清了清嗓子,目光卻很是認真,說道:「阿尋,俞秋山逃入山裡的時候,你可以回來找我的。」


  千尋「嗯」了一聲,卻說道:「可我怕去晚了,寒鴉就被滅口啦。」


  「阿尋!」李隨豫語氣有些重,眼裡似有什麼燒了起來,也就片刻的功夫,他移開了眼,大約是後悔自己語氣太重,深吸一口氣,換了柔和的聲調低低道:「阿尋,寒鴉不過是俞秋山覬覦龍淵劍的證據之一,他是梅園的殺手,就算俞秋山沒有動手,單憑他暴露了身份,梅園也會派人將他清除。」他微微一頓,見千尋並無反駁之意,繼續說道:「俞秋山做過什麼,說到底也是天門派的私事,蕭兄若要找人幫忙,找我就行了,你卻不必如此較真。」


  千尋默然,原本臉上還帶著些笑意,卻漸漸淡了下來。


  李隨豫嘆了口氣,語氣卻愈發軟:「阿尋,別不開心。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我只希望你多顧念自己一些。」


  千尋卻垂了眼,沒說話。盈袖在兩人說話時就退了出去,此刻房裡只有他們兩人,卻久久沉默。


  因為等了許久,都沒得到千尋的答覆,李隨豫心裡沒來由地煩躁起來,他還是握住了千尋手,帶著些不知所以的氣悶,也帶著些無可奈何的柔情,問道:「阿尋,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么?」


  千尋抬了眼,看著他道:「喜歡的,怎麼了?」


  李隨豫心中一喜,可隨即又失望起來。千尋目光如此坦然,絲毫沒有女子面對□□的羞澀,她真明白他說的是哪種喜歡么?


  李隨豫緊了緊手裡捏著的微涼的手指,再次問道:「和你喜歡盈袖一樣的喜歡么?」


  千尋微微蹙了眉,眼中有些困惑,也有些不耐。「怎麼盡說些有的沒的,你和盈袖怎麼一樣?」


  「那你當我是什麼人?」李隨豫問道。


  「還能是什麼人,我當你是朋友。隨豫,你今天怎麼了,是因為明天要走,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嗎?我可沒交過什麼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麼送別。難道大家都要這樣墨跡一番再分別的嗎?」千尋抽了抽手,李隨豫卻沒放開,她不解地看著他。


  李隨豫心裡一涼,別開了臉看著桌上的燭台。他心裡有太多的情緒在翻滾,有失望,有惆悵,有不服,也有些本不該有的慶幸。他知道自己在慶幸什麼,卻又痛恨自己的慶幸,為自己的慶幸感到了一絲悲涼。是啊,她沒有答應,那自己明天走的時候也能果決些。可就算走了,也還是會牽挂的吧。他告訴自己,一年,就一年。一年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他會斬斷不該存在的牽絆,丟開不需要的束縛,然後再來找阿尋,再來問她,有沒有一點喜歡自己。


  千尋看著李隨豫的側臉,心裡卻突然漏跳了一拍,接著,一股濃濃的悲涼在胸中化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壓抑來得奇怪,好像僅僅是因為看著他的側臉,而李隨豫明明面色平淡,無悲無喜。


  「隨豫。」千尋喚了他一聲。


  李隨豫回過頭來,看著她,接著,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溫言道:「早點休息吧,撐了這麼久早該累了。」


  千尋想說話,李隨豫卻將她的手放到了被子里,仔細地將被角掖好,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眼睛,遮住了全部的光。耳邊響起了他溫淳的聲音,他說道:「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千尋睏倦地閉上眼,心裡卻還想要問他,抵不住倦意襲來,不消片刻便睡著了。李隨豫在床邊坐了良久,一直到了三更時分才悄悄退了出去。


  ……


  一夜無夢,難得的好眠。


  千尋昨日還不能下地,今天已經能在屋中走動了。推開窗戶,天空再次換上了瓦藍的面孔,秋意浸透的院中多了許多落葉。


  盈袖匆匆忙忙地進來,又將窗戶掩上,嗔怒地看著千尋,又是一番說教。


  短暫秋風將室內的空氣變得澄澈起來,草木的香氣透入衣襟。剛用了早膳,千尋便坐不住,恰巧見周楓過來,便問了李隨豫出發的時辰。


  周楓手裡捧著兩件夾絨的襖子,塞到了一旁盈袖的手裡,向千尋訕訕一笑,道:「少東家天沒亮就走了,怕擾了姑娘休息,所以沒說。」


  千尋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卻見盈袖捧著的托盤裡還躺著串白玉珠子,正是她給李隨豫的龍髓玉。千尋皺了皺眉,向周楓問道:「他怎麼把這個還來了?」


  周楓見她面上不悅,忙道:「少東家說,這珠串是姑娘的防身之物,以後切莫再送人了。他取下其中的一顆帶走了,當作明年中秋節重逢的信物。」


  千尋默然,將龍髓玉戴回腕間,摸了摸腰間,卻想起白澤紋玉佩不再,急忙轉向盈袖,問道:「你見到我的玉佩了嗎?」


  盈袖訝然,問道:「你還戴玉佩?我怎麼沒見過。」


  千尋一噎,忙起身去房中的柜子翻找,可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沒有,因心裡著急,不一會兒就是一頭汗,這下讓周楓也跟著著急起來,跟在一邊勸道:「唉,蘇姑娘,你慢點,別累著了。什麼不見了,我幫你找?」


  千尋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心道該不是在山裡丟的吧。


  盈袖在旁看了半晌,忽伸手掏出塊羊脂玉佩來,問道:「是這個么?」


  千尋一把接過,仔細看了看,見玉佩完好,色澤溫潤,這才鬆了口氣。盈袖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晃著腦袋笑道:「出來一趟,不一樣了,我看這□□你也別戴了,虧得李隨豫口味別緻,就算是個竹竿身材的清秀少年,他也照樣喜歡。」


  此話一出,千尋果然飛來了眼刀。盈袖是個□□的,站哪裡都自成風景,她卻時常要扮成小公子,日日束胸,身材也豐腴不起來,有事無事就要被盈袖拿來打趣,不服氣也無可奈何。可這事也不能拿去向白謖訴苦,倒不是臉皮薄,礙著白謖不好開口,而是白謖也是個氣死不償命的性子,若讓他聽去了,還會變著花樣玩笑。


  周楓見千尋如此緊張這枚玉佩,心裡偷樂,想著回頭要給少東家寫封長信,添油加醋地描繪一番。他這裡還琢磨著如何措辭,那邊千尋卻問道:「周楓,你怎麼沒跟隨豫回去?」


  周楓忙回神答道:「少東家身邊人多,不缺我一個。」心裡卻嘀咕道,還不是為了伺候姑奶奶您么,好在不用回梁州,也算是一樁好事。


  「這衣服是怎麼回事?」千尋指了指托盤。


  「少東家前兩日去紅綉坊訂的,說蘇姑娘恐怕還要在此待上一段時日,虞州城入了十月便是深秋,早晚都是寒意沁骨,姑娘又沒帶什麼細軟,這夾絨的襖子必然用得上。過兩日還會有大氅送來,姑娘要是想在此過冬也無妨。」


  「唉,他倒是有心。」千尋摸了摸那襖子,面料用的是錦,領口和裡子接著白狐狸毛,顏色素雅綉著暗紋,乍看不惹眼,實則很費手藝。「替我謝過他吧,雖說我出門都不穿女衫,可他一番心意,不出去的時候我便穿著吧。」


  「姑娘想要男衫的話也有,過兩日會和大氅一併送來。」周楓說道。


  千尋忙擺了擺手。「無事無事,我出門在外伺候病人,穿得這般精細也不合適,回頭讓盈袖去置辦就行了。」


  「可少東家都訂好了的,大小尺寸也是跟著姑娘的身量來的。」周楓見千尋要推辭,頓時急了,連忙轉了話題,說道:「對了,還有一事要同姑娘說。少東家想等姑娘好些了,請姑娘遷去葯廬小住,若沈莊主願意下山來,也可以一同住在那裡。不瞞姑娘,自從那位俞琳琅姑娘來了后,天門山上來了幾波江湖人士要來打聽,昨夜還有打算翻牆來搶人的。少東家說,與其讓這些人驚擾了姑娘靜修,不如搬出這個是非之地。葯廬姑娘也是去過的,就是荀掌事那裡。」


  「本就是我叨擾,去哪裡都行。」千尋微微一頓,抬頭看著周楓,問道:「你說俞琳琅如何了?怎麼就有這麼多人要找她?」


  周楓想到了李隨豫臨走時的囑咐,只大而化簡地答道:「俞姑娘是武林盟要找的,難免是要問些口供。」


  千尋低頭細思起來,片刻后說道:「你帶我去見見她。」


  「唉,蘇姑娘,俞姑娘得的是失心瘋,早間范大夫還被她咬了,大傢伙正想著怎麼治她,您就別去看了。您看,盈袖姑娘都生氣了。」


  周楓忙給盈袖使眼色,盈袖瞭然,捏著千尋的臉,神色狠厲道:「我可警告你,病好前都老實點,哪兒也別想去。」


  千尋被她捏得嘴都嘟了起來,含含糊糊說道:「不去不去,我一定不去。」


  周楓陪著笑臉退出屋外,狠狠地鬆了口氣。這俞琳琅身上還牽扯著的麻煩,遠不止蕭寧淵說得那般簡單。她昨日半夜醒來,便在房中大呼小叫,口中所說雖詞不達意、顛三倒四,多少也能聽出些眉目來,這白駒山莊王雪漠的事便首當其衝。依照李隨豫的推斷,她必然是見到了王雪漠被殺的場景,才會有了之後被困密室的經歷。俞秋山再怎麼狠毒,畢竟虎毒不食子,這瘋癲的癥狀到底怎麼來的,恐怕裡面還藏著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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