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阿欽抽不開身,托我來看看你
記得前世聖旨下來後,赫連湘怡雖然沒有親自來探望,卻也派人送了不少藥材和布料過來,說是讓她早日把身體養好,得了空再來看她。
秦珂趕緊從榻上爬起來,把繡鞋一脫,掀開被子躺上床。學著前世行將就木那些日子的情態,實實在在裝了一回病。
不一會兒,赫連湘怡就被瓊兒帶著從外麵進來了,看到秦珂這樣子,連忙快步走過去。
秦珂作勢要起身行禮,被赫連湘怡按下肩膀阻止。
“無需多禮,你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怎麽還如此見外?”
話是如此是,但心裏究竟不大放心,看著秦珂道:“你這風寒還沒好麽?記得那天見你的時候瞧著還不是這樣,莫不是沒有請大夫來看?”
一旁瓊兒連忙答:“謝夫人放心,已經請大夫來看了,說過兩日便可大好。”
其實她心裏也納悶呢,方才她出去的時候姑娘不還好好坐在榻上看書吃點心的麽,怎麽才一會兒就成這樣了?
赫連湘怡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在秦珂床邊坐下溫聲道:“那日光華寺一見,我本不知道你是秦家的姑娘,後來還是找人打聽出來的,現在好了,皇上已經下旨替你和阿欽賜婚,我就安心多了。”
秦珂有些心塞地望著赫連湘怡。
她倒是安心了,可她不安心啊!
心念轉了轉,秦珂覺得,赫連湘怡或許是可以利用一下的。她是赫連欽的親姐姐,又是最想促成他們婚事的人,若是赫連湘怡不願她嫁過去,那這門親事不就可以黃了麽?
主意一定,秦珂立刻把手抵在唇邊咳了幾聲,拿手朝赫連湘怡比劃起來。
她的意思是說,她這兩天感覺頭痛胸悶,人也很不舒服,大約是病情又加重了,讓赫連湘怡早些離開,莫要沾染上病氣。
秦珂比劃得氣勁,赫連湘怡卻看得一頭霧水,瓊兒也直皺眉。
她家姑娘這是怎麽了,好好的為何要說這些話來咒自己,上午明明還好好的,何時頭痛胸悶,病情加重了呢?
想著,瓊兒便自動在腦子裏重組了語言,把秦珂的話避重就輕地朝赫連湘怡說了一遍。
“謝夫人,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說,她這兩天雖然有些頭痛胸悶,但過幾天應該就會大好了,還叮囑你要小心些,莫染了她身上的病氣,早點回家。”
秦珂聽得眨了眨眼,以為瓊兒是沒看懂自己的意思,掙紮著要起來拿筆寫。
赫連湘怡卻立刻阻止了她,還笑著道:“我就說外麵那些人傳的都是謠言,秦姑娘如此體貼,怎麽可能像他們說的那般嬌蠻跋扈呢。”
言罷,又站起來道:“行了,你身上不舒服,我今日就不多打擾了,剛才那些布料和藥材都是阿欽特意為你準備的,他在軍營抽不開身,就托我過來看看你,我已經同你母親說過了,讓人替你好生收著,等你吃了補補身子,成親的時候也不至於吃不消。”
見她話裏話外地替赫連欽獻殷勤,秦珂也不知該說什麽。
從前世起,赫連湘怡就是這樣的,不管得了什麽好東西,就都會送到定國公府來,說阿欽臉皮薄,得了好東西不好意思直接送,就托人從西南帶回來過她,讓她轉交給秦珂,還讓秦珂在家多注意身子,安心等赫連欽回來。
初時,秦珂還真信了她的鬼話,以為赫連欽就是脾氣別扭了些,對她是真心實意地好。後來時間一長,她便看透徹了,那些東西根本不是赫連欽送的,而是赫連湘怡替他送的。
赫連欽這人脾氣雖怪了些,卻也有個好處,就是特別聽赫連湘怡的話,哪怕再厭惡她,每次回京都要被逼抽空回府看她一眼。
秦珂一邊回想一邊歎了口氣,穿好衣裳從床上爬起來。
不一會兒,送赫連湘怡的瓊兒去而複返,一臉擔憂地望著秦珂:“姑娘,你方才說你頭痛,還胸口不舒服,不如我再去找大夫來替你瞧瞧吧,萬一耽擱病情就不好了。”
秦珂詫異地轉頭。瓊兒這不是看懂了她的意思麽,為何方才赫連湘怡在這裏的時候,她卻不這樣說?
正想著,又見瓊兒倒了一杯茶過來遞給她,語重心長地道:“姑娘,往後這種事你跟我說就行了,你同赫連將軍才剛剛定親,若是被謝夫人知道你身體這般不好,隻怕要多想了,到時候豈不毀了你跟赫連將軍的姻緣?”
秦珂暗自錘了一把胸口。
她就是要把這見鬼的姻緣毀掉啊!
傍晚,事情還是傳到秦懷安那兒去了。為了不讓皇上賜的姻緣壞在他女兒身上,老院使親自來給他女兒把了一回脈,望聞問切,做得沒有一樣遺漏。
然後狐疑地捋著須道:“真是怪哉,你這嗓子已經沒有異樣,脈象也平穩了,其它亦沒有任何地方不妥,怎麽會還身體不舒服呢?”
秦珂裝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硬把她老父親為難得直皺眉,最後下結論道:“我看你大約是在家中呆多了日子,身子僵了,不如明日到外麵走動走動,興許身體就能大好了。”
第二日,秦珂吃完早飯就被王氏攆出了門,讓瓊兒陪著到外麵好好逛逛。
秦珂已經年近五旬,對尋常女兒家喜歡的那些花裏胡俏的東西委實沒什麽興趣,索性就到護城河邊走了走。
正值仲春,護城河邊的景色堪稱一絕。十裏長堤,楊柳堆煙,嬌鶯婉囀,啼鳴聲不絕入耳,讓秦珂焦躁的心情也微微有了好轉。
沿著河邊走了好一段,秦珂有些口渴了,便讓瓊兒去前麵看看可有合適的茶樓歇腳。
瓊兒一走,秦珂就獨自站在堤邊,一邊沐浴著春風一邊有些熏熏欲醉。
心思散漫間,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走了過來,正欲回頭,卻覺得後頸突然一陣鈍痛,接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秦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她吃驚地朝周圍看了看,撐著身子爬起來,才發現前麵窗邊站著一個人。一身墨藍廣袖長袍,長身玉立,頭戴金冠,腳蹬鹿皮靴,對著她的側臉猶如刀削斧鑿一般淩厲,不是赫連欽又是誰?
大約是覺察她醒了,赫連欽也轉過頭來看著她,俊朗的麵容上眉頭緊蹙,又冷淡又嫌棄,是秦珂前世熟悉的模樣。
“別以為我同意了皇上的賜婚,我不過是聽從姐姐的安排,報答你那日在光華寺的相助之恩,替你了卻一樁事。”
秦珂眨眨眼睛,其實就算赫連欽不說,她也知道他根本不願娶自己。
但半路擄走她這種事,赫連欽上輩子還真沒做過,讓秦珂不禁有些新奇。
於是她愣了一會兒,才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在屋子裏找了筆墨過來寫:請問赫連將軍說的了卻一樁事是何事,能現在告訴我麽?
赫連欽微微斂目朝那紙上看了一眼,發現秦珂竟寫得一手地道的柳體,字體均勻瘦硬,神清骨秀,顯見筆力深厚,非一朝一夕之功。
秦珂前世碌碌無為一輩子,能拿得出的也就一手書法和一身醫術了,不過眼前她並沒有顯擺的意思,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麽,赫連欽都不會看得上她。
赫連欽心中微微詫異,又用眼角看了秦珂一眼,便見眼前女子正一臉呆愣地望著他,跟那日在山中遇見時一個樣。
赫連欽在心裏冷哼了一聲,轉過身,拿下巴朝窗外努了努。
秦珂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發現這間屋子窗外對著的正是秦府。正值晌午時分,守在門邊的家丁都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了,門房的側門裏,卻突然有人探出頭來,朝對麵街上招了招手。
秦珂看得眼睛一眯。她認得那丫頭,是三姨娘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似乎叫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