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顧庭昀看著唐嬌,小姑娘雙眸水汪汪亮晶晶的。
他只知道她姓唐,倒是沒有問過名字,今次想到,索性問了起來。
他低頭看著唐嬌,含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唐嬌抬頭：「我姓唐,叫做……」
「阿呦,我給你洗了些櫻桃，你……」唐太太的話戛然而止，她看向眼前這個男人,認出是上次送東西的，她警惕道：「有事嗎！」
顧庭昀對唐太太含笑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原來你叫阿呦,很有趣的名字。」
唐嬌揚著笑臉兒,透著歡喜勁兒，沒人不喜歡笑臉迎人的小可愛。
顧庭昀：「那下次來看你,給你帶糖人。」
他轉頭與唐太太告辭,倒是也不久留。
唐太太有點懵,總是覺得,此人有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帶著懵,唐嬌倒是並不。
唐太太再次審問閨女：「這到底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
又一想,也不該認識啊，人家都不知道自家閨女叫啥！
她拉著女兒語重心長：「你不能被人騙了啊！我阿呦年紀還小,不知道這樣看起來體面的男人一肚子壞水。」
唐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她輕聲道：「我知道的。」
不過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把視線落在桌上，報紙有些咋咋呼呼的感覺。
唐太太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說道：「咦？這是忘了東西吧？」
轉頭就去拿。
「等一下。」唐嬌滑動輪椅，自己過去將報紙拿了起來，她輕輕打開，燦爛的花兒一寸寸展露。
唐嬌一下子就揚起了唇。
唐嬌揚了揚下巴，說道：「太陽花。」
唐太太嘟囔：「現在的少年仔都這麼會哄人么？這一看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你可離他遠一點，你不能被騙啊，我跟你講……」
唐嬌嗅了一下花兒，隨即笑盈盈的說道：「很好聞呢！」
唐太太看著唐嬌的表情，倒是不知道說什麼才是了。
她緩和一下，又想勸。
唐嬌卻笑盈盈的說道：「娘親幫我找個瓶子吧。」
隨即又說：「舅舅來了嗎？」
唐太太搖頭：「你舅舅說有點事兒，能晚一點過來。」
她又道：「那個男的……」
唐嬌正經起來：「娘不管管這個了，我不坑他就不錯了。」
唐嬌滑動輪椅來到窗口，支撐著站起來，看到顧庭昀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她一隻小手兒放在自己的嘴邊兒做小喇叭狀，一隻小手兒揚著手中的太陽花。
「七爺，我很喜歡！我！很！喜！歡！」
顧庭昀遠遠的回頭。就看到小姑娘半個人都要傾出來了，他笑著揮了揮手。
不知道為什麼願意靠近阿呦，也許正是因為她身上那股子太陽花的感覺吧。
暖洋洋的，很舒服。
唐嬌目送顧庭昀離開，看到唐太太正在盯著自己看，她認真：「娘親真的不用擔心。」
唐太太深深的嘆息一下，她道：「你真是讓人操心。」
唐嬌揚著唇笑，說：「哦對，阿衡沒有再來吧？」
唐太太搖頭：「她來過一次找你堂哥，不過被你祖母打出去了，現在不敢出現在醫院。你知道你祖母那個人……」
唐太太說到這裡，帶著幾分調侃。
唐嬌笑盈盈的，她自然知道她祖母是個什麼人。
她冷笑：「我看我是給唐士傑臉了，他跑來我這裡找事兒。」
也只有在唐太太面前，唐嬌才更加的自我一些。
唐太太問道：「那你看……要不我們再嚇唬嚇唬他？」
唐嬌搖頭：「沒有那個便利條件，不方便。他都住了很久了，也該出院了吧？」
唐嬌垂垂首，隨即抬頭，「娘親，你去和舅舅說，讓舅舅鼓動他們出院。」
唐太太：「他出院了……出院了不就更加容易和阿衡接觸了么？現在總是還有你祖母看著的啊「
唐嬌冷笑：「就是給他這個機會啊！找個私家偵探，拍些他和阿衡曖昧的照片送到報館。這種豪門秘辛我相信很多八卦小報願意報道。反正他要臉也沒有什麼用。」
唐太太一瞬間覺得有點玄幻，自家閨女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轉頭就敢出這樣的主意。
不過唐太太倒是聽的：「好，你放心吧。」
唐嬌立刻又撒嬌：「娘，我要瓶子，我要插花……」
唐太太恍惚還以為剛才是自己腦補出來的阿呦，現在怎麼覺得這麼精分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好好，都聽你的。」
唐嬌笑眯眯的點頭。
*****
日子過得快，也不過轉眼就是兩日的功夫。
醫院是不可能收留交不上錢的病人的。
果然，很快就有人開始對胡如玉催款了，胡如玉心裡饒是恨得不成也沒轍。那個刁老太太死活盯著阿衡，不讓她出現在醫院。唐志庸也不知道死到了哪裡，胡如玉真是覺得自己難死了。
但是如若說讓她用自己的私房出來交費，那是堅決不可能的。
唐嬌對她開木倉，現在還想不管她？休想！
今天是醫院給她的最後日期，她也想好了，不管如何都是要賴上唐家的，如若真是有人來催款，她死也得拖著身子去跟沈漣漪那個賤人要錢。
她捏著拳頭，看到小護士進來換吊瓶，她這兩日進門都是要提一下交費這個事情的，但是今次倒是全然沒有。
提也不提，胡如玉心中一陣高興。
又拖了一日！
畢竟真的就算去和沈漣漪拼個魚死網破，也是未必能成功的。
自然還是拖著更好！左右唐志庸會出現的！
「有人為你預交了一千塊的費用，往後你倒是可以不用管費用的事情了。」小護士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倒是個厲害的人物。」
胡如玉一愣，隨即失聲：「一千塊？」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小護士，彷彿見了鬼。
小護士點頭：「一個姓盧的，開始還不肯說呢。我們再三問才留下一個姓，你該是認識的吧？」
胡如玉一陣心跳加速，她輕聲：「姓盧？」
雨霖果然對她是真愛！
果然是的！
胡如玉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但是嘴上卻又說：「不知、不知是誰呢。許是原來幫過的什麼人吧，我這給人總是廣結善緣的。」
小護士噗嗤笑了一聲，心道誰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她不說更多，提著換好的吊瓶離開。
胡如玉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彷彿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他果然不會不管她！
關鍵時刻，還是雨霖。
胡如玉高興的不行，但是剛來醫院的唐志庸卻並不那麼高興。
他以放過胡如玉母女為條件幫沈青去外地處理了一下船行的事兒。
雖然只有不到兩天，但是他匆匆去匆匆回，已經十分疲累了。
甫一回來，他還未曾回府，先來醫院這邊。
他知道阿呦不會有事兒，但總歸擔心沈青說話不算話，如若他不肯放過胡如玉，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是誰想到一回來就聽到胡如玉的緋聞，人家說的頭頭是道，他當真是聽得氣極了。
他是個讀書人，最不擅打架，平白這般，倒是氣的顫抖。
不過說閑話那位可不知道呢。
幾人正聚在花園裡，說的十分的開懷，全然沒有發現他們口中的「綠帽子」已經出現在身後不遠處。
「當時我就在收費處排隊繳費呢，那人大熱天還帶著帽子，還帶了一個圍套，擋的嚴嚴實實的，生怕被人認出來。嘖嘖！當時連小護士都懷疑了，再三追問啊，那人才說自己姓盧。說是只要說一句姓盧，那位胡如玉就知道了，你說尋常關係哪裡是這樣的？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塊啊！」
「嗬！一千塊，這是瘋了么？」聽的人吃了一驚。
「所以說必然不是一般關係，也不知那位唐志庸到底戴了多久的綠帽子了。」
大家說人小話兒可不管那些的，唐志庸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了，他怒道：「你們胡說什麼！」
唐志庸這段日子在醫院也是名人了，立刻有人認出了他。
「阿呦，唐先生，我們沒得胡說的哩。要不你自己去收費處查啊，尋常人怎麼會給一個陌生女人交這麼多錢？誰人不知道啊，唐太太是堅決不給那女子交費的，這兩日醫院是要將人趕出去的。」人家可不怕唐志庸的。
唐志庸怒道：「難道交錢就有問題嗎？」
「嘻嘻，您真是會說話，交一千塊不算什麼關係。那我倒是要出去多找幾個這樣沒什麼問題的純潔關係了。」
唐志庸被人家說了一通，漲的滿臉通紅。
「您稀罕戴綠帽子，難道還怕別人說嗎？」嘲諷聲起。
唐志庸說不過，深深喘息，一拂袖，離開：「我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他匆匆就要上樓去尋如玉說個清楚，只是還不曾看到胡如玉，倒是看到了沈青，他似乎正準備下樓，看到唐志庸，立刻：「妹夫回來了？」
唐志庸立刻：「回來了，回來了的！」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沈青道：「那行，上樓吧，明日你幫妹妹辦一下出院，我看這醫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也不需要總留下。」
唐志庸呵了一聲，說了好，又問：「呦呦怎麼樣了？」
沈青：「阿呦還有幾天。」
唐志庸回頭看著胡如玉的病房，著急的不行，他是抓耳撓腮的想去看一看，只是沈青在，他是一點都不敢的。
等二人進門，就看到唐嬌坐在病床上，咬著筆尖正在畫報紙。
唐志庸頓了一下，露出一抹笑，只是卻更多是虛應：「呦呦看報紙呢？」
唐嬌搖頭，她說道：「不是，我給舅舅找房子呢！」
想到沈青打算留下，唐志庸又是覺得一陣心絞痛。
他道：「呵呵，呵呵呵，找房子啊？有合適的嗎？」快說沒有！整個上海都沒有！
唐嬌點頭：「有幾家，我找距離我們家近一點的，也好互相照應。」
唐嬌將齊肩的發隨意的綁了一下，帶著笑說：「爹這趟怎麼樣？很累吧？」
唐志庸確實累，點頭連稱是，目光偷偷的掃著妹夫，希望他明白自己是為了誰。
只是沈青倒是充耳不聞的樣子。
唐志庸感覺自己的小動作都打在了棉花上，一時有些氣餒。
「爹，你也休息了好久了，是不是也該回市府了啊！再不回去，總歸不好吧？」
唐志庸立刻：「對對。」
他確實請了十來日的假了，這可不好。
唐嬌笑：「那爹爹明日記得給娘辦出院手續，爹工作了，娘也得回家伺候您啊！」
她這話中帶著嘲諷，只是唐志庸絲毫沒有聽出，說道：「不不。我倒是用不到她的。」
唐嬌似笑非笑：「總要看著些爹爹啊，不然您很容易犯錯誤的。我可不想再有一個胡如玉扎自己一刀陷害我。」
唐志庸：「……」
誰家的閨女和爹這麼說話！真是不成體統！
只是沈青站在身邊，他是一點都不敢說什麼的，只能陪著笑。
「呦呦，呦呦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看看你娘。」
唐嬌點頭稱好。
眼看唐志庸落荒而逃，沈青沒動，他問：「你對他這麼不客氣？」
唐嬌眨眨眼：「我故意的。」
沈青微微眯眼，隨即微笑起來：「鬼靈精。」
唐嬌也跟著笑，她對人的態度是隨著處事兒調整的。
他們都看出她爹是那種人了，就是身邊的人越強硬，他倒是越弱；若是聽從他，反而是越助長了他的脾氣。
唐嬌也是從父親對舅舅沈青的態度看出來的。
倒是不想世上還有這種人，既然他不願意看人家好臉兒，那麼唐嬌倒是願意強硬起來。
反正，原本都是裝的嘛！
她終於畫好了報紙，她揚了揚手上的報紙：「舅舅可以挨家看一看了。」
沈青的目光落在太陽花上：「要枯萎了。」
唐嬌搖頭，她淺淺的笑，認真道：「在我心裡，它永遠都不會枯萎。」
唐嬌孩子氣的將花瓶抱在懷中，臉蛋兒靠在有些枯的太陽花上，人比花兒嬌。
「這是七爺送我的啊！很重要的！」
沈青：「……」
不開心，有種外甥女兒要被騙走的感覺！
十分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