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工
她腦海中湧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只要記得幾期的中獎號碼,再自殺回到小時候,等到現在按著會中獎的號碼去買,就能夠一夜暴富不是夢!
唐心悅伸長了脖子望望前面,排隊排的老長,她的心砰砰直跳。
那個年代的五百萬,購買力驚人,買房子不是多少錢一平方,而是一套120平方的房子才2-6萬不等,五分錢就能買一小袋無花果乾當零嘴,一碗面才一元錢。
五百萬,對於那個時代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小唐,幹嘛呢。」
隔天,李文靜收了衣服,看到唐心悅手裡拿著一張紙在寫寫畫畫,瞟了一眼,「彩票?沒想到你對這個有興趣。」
唐心悅莞爾,「我就看看。研究下規律,想著萬一哪一天中了就好了。對了,文靜姐,你咋不買彩票呢?」
在這個人人多少都會買那麼一兩注的彩票火爆時候,李文靜從來不買。
李文靜不好意地笑了下,「我以前愛買的,就是那種一盒一盒即開即中。我運氣不好很少中的了東西,偏心裡不服輸,越中不了越來勁兒,有次一個月工資都投進去,結果就中了床棉花被。氣的我啊,哭了一晚上!從那以後再不浪費錢了。我這也是怕又買上癮了。」
那個時候,的確有人一夜暴富,但更多的是沉溺在美夢中不可自拔,持之不懈的買彩票以至於傾家蕩產。
可兩人都沒想到,那一期的中獎彩票,竟然是李文靜家的電話號碼。
90年代流行的是bp機、固定電話和大哥大。那時據說bp機的標準佩戴方式是,用機子上的卡子別在皮帶上,但一定要把衣服束在腰帶裡面,這樣可以把bp機露出來,讓別人看到了倍有面子。
而大哥大對普通人來說價格昂貴的遙不可及。像李文靜這樣的雙職工家庭,96年也不過加起來每月工資600多,而那時一個大哥大就要兩萬多,還有6000的入網費。
所以那個時候bp機還比較常見,而大哥大在這個地方很少見。更廣泛地普及的是固定電話。
而96年,李文靜家兩口子趕時髦,去花錢安裝了一台固定電話機。
那個時候座機號碼還沒有因為安裝人數太多而升位,只有7位數,剛好和體彩一樣。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文靜拍著大腿,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我就該買一組的!五百萬啊!」
唐心悅也覺得很可惜,這個時候買體彩的用的號碼,大部分都是自家電話號碼或者生日日期組合,李文靜要買的話也必然首選是這幾組數字。
這段時間,李文靜有如祥林嫂,逢人就說她那追悔莫及的五百萬,還是她丈夫范東心態比較坦然,勸了她幾天,唐心悅也幫著見縫插針的安慰,才讓她逐漸從錯失五百萬的遺憾中走了出來。
不過經此一役,唐心悅對這組號碼印象深刻。平時也拿筆記錄下容易記的幾期號碼。
有次不小心被李文靜看到她記錄的小本子了,李文靜鄭重其事地找她談話,正色勸道,「聽姐一句話,這種事情都是命,強求不得。踏踏實實的過好每一天才是,偶爾買一兩注當玩玩也行,你別沉迷進去了,別像我那個時候一樣。」
唐心悅心中一暖,「謝謝姐。」
她知道李文靜是擔心她會執著於中獎,變得不可理喻瘋狂起來。
李文靜看她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欣慰地摸摸她的腦袋,「你明白就好。」
「文靜姐,」唐心悅捂著腦袋躲開,嗔笑道,「摸腦袋會長不高的。」
李文靜故意去摸,「你現在夠高了,來讓姐摸摸,你頭髮最柔順了。」
「不要了~」唐心悅和她笑鬧著,心中終於有了決斷。
人的本能會畏懼著死亡,就算她不死能回到小時候,但前兩次死亡的痛苦依然盤旋在內心深處,留下陰影。
況且,回到過去,意味著還要過六年這樣的生活,從內心年齡來講,是給人家做了十二年的保姆,重複同樣的行為,也有些難熬。
最重要的是,重生就像是神的恩賜,她並不知道這樣珍貴的機會是有一次,還是兩次,還是今後都不會再有了?誰不敢在無法確定的情況下貿然做出決定,倒不如珍惜現在。
10月6號,唐心悅拿了身份證,也找好了介紹人,準備啟程南下廣州打工。
臨行前,唐心悅私下找李文靜單獨談話。認真道,「文靜姐,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和東哥都想辦法調走吧。」
文靜不明所以,「調走?調到哪裡去,這裡雖然窮了點,但我和你東哥都是正式的職工,工資每個月少不了我們的。」
唐心悅道,「我是看電視,看到新聞說威遠自貢那邊的煤礦年年都在減產。我想著我們這鎮上的環境和那邊差不多,煤礦肯定也有挖空的一天,」隨著她的說話,李文靜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她接著道,「本來我們小鎮就是依託煤礦發展起來,矸磚廠、汽修廠、機組車間、職工醫院和學校,如果煤礦關閉了的話,監獄和醫院說不定也要搬出去。你們兩個倒是肯定不會失業,但誰知道監獄會搬到哪兒去呢。萬一是更遠、條件更惡劣的地方,以後瑩瑩也長大了,東哥卻一個月回不了家幾次,你會很辛苦的。」
李文靜沉吟了下,「你這樣一說,我也想到最近聽到點風聲……」她感謝道,「也謝謝你給我提了個醒兒,這件事我回頭就跟東子說。是要想辦法調出去才行。」
「最好能往省城那邊調動,經濟好收入也高,以後瑩瑩讀書教育環境也更好。」看到李文靜聽進去了她的話,唐心悅不由舒了口氣。
她是記得90年代末期的時候,這裡的煤礦因為挖的很深,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逐漸停工了,大量工人拿著微薄的安撫金就此失業,有編製的職工和幹部倒是跟著醫院、監獄等重要部門搬出去了,卻搬到很遠的地方。
煤礦跨了,監獄走了,矸磚廠等一系列小廠全部都關閉了。曾經繁榮熱鬧的小鎮沒有產業依託,慢慢荒廢了,鎮上能遷出去的人都遷的差不多,山上的農民搬了下來靠著種田為生。這裡以前產煤,灰塵也大,環境又不好,就算政府想重新開發,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文靜夫婦這三年對她照顧良多,她感激在心。現在沒能力,還幫不了李文靜夫婦太多,能提個醒也是好的。
「好好讀書,別為了省錢餓著肚子,知道不?」站在鎮職工中學門口,唐心悅給弟弟妹妹千叮萬囑。
昔日的兩個乾瘦的蘿蔔頭,都長成了大孩子。
由於唐心悅這幾年做工攢下了不少錢,大大改善了家裡的生活條件,兩個孩子營養跟上了,完全展現出遺傳的良好基因。唐心悅又注重他們言行舉止的教養,因此兩個孩子衣服雖然普通,但乾淨整潔,背著書包的樣子看著比城裡孩子還乖巧可愛。
「知~道~啦,」唐岩抱著唐心悅的手臂扭來扭曲,嘻嘻哈哈。
唐恬也有學有樣抱著她的另一隻手臂,眼巴巴瞅著她,「姐,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們?」
唐心悅低頭摸摸她的腦袋,「好好上學,有空就回去看看媽。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姐。」唐恬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眼眶都紅了。
唐岩悶悶不樂地低著頭,一聲不吭。他也捨不得,前幾年他們讀小學,唐心悅每個月才能回來一次,現在她要到外地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唐心悅也不捨得兩個孩子,用力抱了下他們,「進去吧,聽老師的話。有急事找文靜姐他們。」
兩人成績優異,連跳兩級並且通過了小升初的考試,鎮上的中學錄取了他倆。
和弟弟妹妹們告別,唐心悅回到李文靜家裡,收拾自己的行李。當天晚上和李文靜睡在一起,
李文靜很是捨不得她,認了她當乾妹妹,千叮萬囑,「要是外面日子不好過,你就回來,我們家不缺你一口飯吃。知道不?」
「我曉得了,謝謝姐。」唐心悅把臉埋在對方胳膊上蹭了蹭,笑彎了眼。
真好,她又多了愛護她的家人了。
第二天清早,唐心悅在李文靜夫婦的送站下,啟程前往廣州。
這個時候正是1996年,改革開放這十多年來,社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特別是沿海地區和經濟特區。
唐心悅以前從沒去過廣州,但當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外出打工都選擇了那裡,據說那邊急需勞動力,她打聽清楚了情況,就跟著另一個回鄉探親、馬上又要返程的大姐一起過去。
綠皮的火車載著滿廂乘客一路飛馳,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吹亂了唐心悅原本束的整齊的馬尾。
她考慮過了,這一次不上學的話,沒有學歷的敲門磚連一般的公司都進不去,只能發展一門手藝。俗話說,一技在手,就業無憂。她打算先學門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