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葉開苦笑著搖了搖頭, 徑直朝著公孫斷走了過去,道:「公孫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公孫斷轉過頭來, 他的眼眸里好似已經有火焰在燃燒。任誰都看得出來, 此刻他一定怒火高漲,只要聰明一些的人, 就絕不會主動去觸他的霉頭。
他瞪著葉開, 一字一頓,咬著牙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因為三老闆現在一定需要你在他的身邊。」葉開卻微微一笑, 好像完全沒有把這巨人的怒氣放在心上,「他身旁已經沒有其他人,只有你這麼一個幫手了。」
公孫斷愣了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開道:「難道公孫先生還不知道,花滿天和雲在天兩位先生已經死了?」
這話讓公孫斷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殺了他們!?」
他出門之前, 花滿天和雲在天還與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 後來葉開來了, 馬空群便與葉開出了門,要他們不許離開。
可公孫斷與他們不一樣, 他們不能,也不敢違抗馬空群的命令, 但他卻擁有一定的特權。
得到了沈三娘不僅離開了萬馬堂, 還在馬空群面前告了他一狀的消息后,他就徑直的追了過來。
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之內, 他又怎麼會知道萬馬堂居然在他走後,出現了如此大的變故?
只聽葉開道:「不是我。是三老闆親自動的手。」
而比起沈三娘,翠濃與傅紅雪, 自然是馬空群更加重要。
公孫斷瞪著葉開,瞪了好一會兒后,便一言不發的衝出了門。他就像是剛才如疾風迅雷一般趕來一樣,又心急如焚的縱馬離開。
葉開和傅紅雪都沒有攔他。
也許他們都覺得,此刻還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見他離開,沈三娘和翠濃的臉色都蒼白的厲害,不過,雖然蒼白,卻也和緩了許多。
阿嬋倚在欄杆上,懷中抱著傅紅雪的外衣,眨了眨眼睛看著葉開道:「我還以為能瞧見你的飛刀。」
「你還是莫要瞧見的好。」葉開搖了搖頭,看見了傅紅雪身後的兩位美麗的女人,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睛——他實在想不到,沈三娘與翠濃,是如何會與傅紅雪扯上關係的。「要是真的瞧見了,就一定會有人死。有死人,就會有鮮血——那又有什麼好看的?」
「唉。」阿嬋也沒有反駁,她只是微微遺憾的嘆了口氣,走了下來,「師伯的飛刀,那麼好看,那麼神奇,如今卻只有在雕刻雕像的時候才能瞧見。他教給了你,你卻居然比他還要少用。」
聽了這話,葉開笑了起來道:「你若是想要雕像,那我倒是可以用飛刀試試給你雕一個。」
「你會雕刻雕像?」阿嬋好奇道:「師伯也教了你這個?」
「那倒沒有。」他看著阿嬋,眉眼含笑道:「不過我是天才。」
似乎習慣了他那不著邊際的態度,聽見這話,阿嬋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說這話,也不怕人家聽了笑話。」
但誰也沒有笑。
傅紅雪冷冷的看著葉開,沈三娘低垂著眉眼,不言不語,誰也不知道,她此刻都在想些什麼。
而翠濃,她做的職業,理應已經習慣了對著男人微笑,可是在阿嬋面前,瞧見葉開與她關係如此親密,她便總感到有些抬不起頭來的,扯不出笑容。
阿嬋沒有再理會旁人,她朝著傅紅雪走了過去,站定在了他面前,溫柔道:「給,你的衣服。這衣服有些地方破線了,我順手便幫你縫了起來。」
「那真是不容易。」葉開在一旁看著傅紅雪垂著眼眸,盯著那已被漿洗一新的外衣,笑著道:「我這個師妹,從小到大,總共也沒碰過幾次針線。」
阿嬋卻不服氣的輕哼了一聲道:「我從小到大,你大多時候都在江湖上闖蕩,一年之中,也沒來過小樓幾次,怎麼就知道我沒碰過幾次針線?」
葉開只好啞然道:「那麼,我的衣服破線也多,怎麼不見師妹你幫我縫補?」
阿嬋便揚了揚眉毛,笑道:「因為想要幫師兄你縫補衣服的姑娘,多得能從長街的這一頭,排到另一頭呀。」
「唉,」這話卻讓葉開露出了惆悵的神色。他嘆了口氣,喃喃道:「若是一個女人想要幫一個男人縫補衣服,那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排著隊,她也會去的。而若是一個男人想要讓一個女人縫補衣服,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排著隊,他也是不會給的。」
阿嬋沒有說話,她只是含著笑,安靜的看了他一眼,就將目光落在了傅紅雪的身上。
葉開便也不說話了。
事實上,他說的話已經有些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該說那麼多的話,可是,一個男人若是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越走越近的時候,他就會忍不住的多說些話,好能拉回她的注意力。
看來他也不能免俗。
葉開看著傅紅雪沉默著從阿嬋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外衣,苦笑著想,看來他也仍然還是一個俗人。
但他的異色,似乎只有翠濃看在了眼裡——做她這種職業的女人,察言觀色已然成為了一種本能。
而傅紅雪將外衣抱在懷中,沉默了良久,才對阿嬋道:「……多謝。」
他只說了這麼兩個字,那蒼白到近似透明的耳朵,便已然染上了紅暈。
阿嬋歪了歪頭,似乎對於他這幅神態感到有些新奇的笑道:「是我要謝你才對。你對我,實在很是照顧了。」
可傅紅雪卻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對她很好。
他很清楚,在遇見她之前——甚至在遇到她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將自己的生命完全貢獻給了仇恨。
那是一種永遠解不開的仇恨。
直到現在,直到他的心中已然為她空出了一塊位置的現在,他若是無法解開那仇恨,他也永遠沒有資格留在她的身邊。
想到這裡,這冰山雪融的少年頓了頓,又板起了面孔,忽然對葉開道:「你從萬馬堂回來?」
「是。」
「你去萬馬堂做什麼?」
「去見馬空群。」葉開嘆了口氣,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統統壓了下去,又露出了笑容,「去告訴他,有人出了三萬兩黃金,要我殺他。」
「三萬兩黃金已然不少。」
「是。」
「但還不足以讓你出手?」
「因為給我銀子的人,本也不是真的想要我去殺他。」
傅紅雪皺起了眉頭,「哦?」
「給我銀子的人,只不過是想要試探我,是不是想要殺他。」葉開緩緩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馬空群最懷疑的人,就是我跟你。如今……」
「如今,你已證明了你不想殺他。」傅紅雪冷冷的打斷了他,「所以他已經知道,他的仇人就是我。」
一時之間,大廳里一片沉寂。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阿嬋道:「你們都吃過早飯了么?你們餓不餓?要不吃完了再說吧?」
然而這場早飯,卻因為在座的幾人各懷心思,而一直慢慢的吃到了將近正午。
吃完后,沈三娘還有事情要與翠濃說,而拉著她一起去了鎮外,但她還會回來,因為她要留在傅紅雪的身邊。
傅紅雪也沒有拒絕。雖然他總是獨來獨往,如同孤狼一般,從不與人結伴,但翠濃是他的同夥。
她潛伏在這鎮上許多年,為了他們的復仇大計隱忍了這麼久,如今他理應要護她周全。
而沈三娘與翠濃剛走不久,就有一位白衣戴孝的馬師騎馬趕來,朝著傅紅雪與葉開,送來了一份訃聞。
是雲在天和花滿天的訃聞。
馬空群發給他們兩人,還有小樓的主人蕭別離各一份訃聞,邀請他們在後頭大殮的日子,出席葬禮,以盡故人之思。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針對傅紅雪的陷阱。
可他不會不去,因為傅紅雪從來就不會逃避。
他接過訃聞,慢慢的轉身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裡,而阿嬋坐在椅子上,撐著臉頰,凝望著他的背影,竟似痴了一般。
葉開忽然道:「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阿嬋也不扭捏:「是啊。」她依然看著傅紅雪的背影,輕柔道:「我很喜歡他。」
葉開緩緩道:「那翠濃要到他的身邊去,你豈不是要很生氣?」
阿嬋卻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為了幫我,而要去把翠濃拐走?我看呀,你明明是受不了一個人睡的日子了,偏還要說是在幫我。」
她打趣完葉開,再回頭的時候,傅紅雪的身影已經轉入小巷裡,消失不見了。
阿嬋便輕輕的,似乎頗為悵惘的嘆了口氣,「師兄,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像我師父?」
葉開眨了眨眼睛,「他用的是刀,你師父用的是劍,怎麼會相似呢?」
「可是,那種孤獨的感覺,卻非常類似啊。」阿嬋捧著臉頰,有些低落的嘟嚷道:「我聽師伯說,我師父年輕的時候,也像是一匹冰雪凝成的孤狼,又冷又倔強,看起來非常兇悍,其實老實的不得了。」
她終於轉過頭來,凝視著葉開道:「聽師伯那麼一說,我總覺得,我師父年輕時候,大概就是傅紅雪這個樣子的。」
葉開沒有說話。但他心中的陰霾卻已然散去了。
葉開忍不住的彎起了唇角道:「是么?」
而阿嬋看著他微笑著的臉,不解的歪了歪頭:「你怎麼忽然這麼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飛劍客【冷著臉】:鍋+1。
葉開:原來是因為像飛劍客啊……放心了放心了。
傅紅雪【只聽見了轉入巷子前的話】:她說她喜歡我她喜歡我她喜歡我。
另外關於沈三娘和傅紅雪的事情,很多人都以為沈三娘是花白鳳的妹妹,因為花白鳳對她以姐妹相待,不過其實她只是花白鳳的侍女,所以跟傅紅雪沒啥關係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