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玩鳥的少年
小青山，原本叫大青山，因為十五年前下了場千年難遇的暴雨，整座山垮塌了一半，雄風萎靡了不少，從此便被叫做小青山了。
萎了的小青山卻突然熱鬧了起來，只是這種熱鬧有些怪怪的。
因為山塌后，洪水衝出了不少寶貝，每一件都精美絕倫，世間罕見。大家都心知肚明，山裡應該埋著一座寶庫！
有人說是一位帝王的陵墓，也有人說是一位仙人遺棄的洞府。
反正不管怎樣，山裡有大寶貝！
一些淘寶者和盜墓賊常在山裡轉悠，不少人還真的得到了寶貝。
最熱鬧的時候，山上每天能有成千上萬人在尋寶。
不過，最近幾年尋寶的人越來越少了，到現在，除了本地的人之外，外人一個月能來十來個就算多的了，當然這是名面上的，暗地裡可能也有，但也不會太多。
山裡有個村子叫大青山村，倚山而建，因山得名，有兩百年歷史了，雖然現在山由「大」變「小」，同時也新落戶了不少外人，但這村名卻始終沒有變。
清晨，太陽初升。
村外的山嵐還未散去，村裡已升起裊裊炊煙。
有個十五歲大、俊俏天真的少年正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喂鳥。
好多鳥，大的小的，綠的黃的，嘰嘰喳喳，吃得不亦樂乎，煞是可愛。
當然只是他覺得可愛，很多人並不這麼認為。
「長生！你又在這裡喂鳥！哪裡喂不好，偏要在這裡，這顆老槐樹可是我們村的寶樹，平時大家都在下面乘涼歇息，你倒好，招來一群鳥，趕都趕不走，拉得到處都是鳥屎！上次還拉在了你張家爺爺的腦門上，氣得他拿著棍子追著你打，你忘了嗎？」
一個扛著鋤頭、農夫打扮的胖子正往村外走，看到喂鳥的少年，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停住了腳步。
「原來是隔壁的王叔叔呀，早上好啊！我倒是想在我家的院子里喂鳥，可是我妹妹悠悠她睡懶覺怕吵，我要是把鳥招過去，她鐵定跟我拚命！這顆老槐樹風水好，適合養鳥！」
長生扭頭，先看向農夫的鋤頭，又看向那一身肥大的身子，最後才看向那張樸實的臉，然後對其靦腆地一笑。
「放心，我不打你！從小到大，我打過你沒有？我挺喜歡你這小子的，打你小時候，我就想認你做乾兒子，可你爺爺死活不同意！」
王叔叔笑著走到了長生跟前，說到此處不禁滿臉遺憾，然後又不死心地繼續道：
「唉！其實，你真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你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照顧不了你們兄妹多少年了！二老一死，你們兄妹無依無靠，你還身體不好，不如早做打算，只要你點頭，咱們可以先瞞著你爺奶，把父子的情誼定下來，我鐵定把你當親兒子對待！還有你妹妹，我也會當成親女兒一樣！」
長生的笑容漸漸僵在了臉上。
這死胖子，果然忠厚老實都是裝得！
整天想著當我霸霸！
你叫我霸霸，我都不樂意！
他強忍住往那張笑眯眯、賤兮兮的豬臉上打一拳的衝動，舒了口氣，訕笑著道：「爺爺那邊是不會同意的！被他發現了，肯定和你沒完！不過，看在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實在是盛情難卻。」
王胖子臉上一喜。
長生一臉認真，繼續道：「不如我們結拜吧！做兄弟，大碗喝酒，大碗吃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王胖子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似乎是被那一塊塊肥肉給夾住了，道：「小子，你逗我的吧！就你這虛弱的小身板，看病的和算命的都說你活不過二十歲，指不定那天就與世拜拜了，胖爺我還年輕，可不敢與您同年同月同日死！」
長生卻不一點兒失望，本來就是逗這死胖子的，就算要結拜，他也不會找這麼個貨！
他以為胖子會放棄，不成想死胖子眉頭一皺，很認真地繼續道：「如果把『同年同月同日死』和『有難同當』這兩條去掉，結為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長生瞬間瞪大了眼睛。
死胖子，你節操呢！
看著我從小長到大，被我叫了十多年的王叔叔，然後你要和我做兄弟？
呃……雖然結拜是我先說的，但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想做我的兄弟，我還不樂意呢！
還有，這王叔叔為啥老想和我套近乎？他到底圖我什麼？
長生嘴角的肌肉扯了扯，趕緊轉移話題：「這事日後再說！日後再說！你這一大早地扛著鋤頭出去，不會又要去挖墓吧？我可提醒你啊，你想要挖山裡的那個大墓，我不攔著，但你要再惦記咱們村的祖墳……呵呵，別忘了上次你可是被咱們整個村的人追著打！那可是真的打！嘖嘖嘖，打得血肉模糊呦！可比我被張爺爺攆著跑慘多了！」
王胖子突然一臉尷尬，本來又白又胖的臉，突然脹紅了，強烈地否認：「哎呦冤枉死我了，我上次就是見祖墳上都長滿了荒草，清理了一下，沒想到被大家誤會了！今天，我就是想趁著天氣涼快，上田裡鋤鋤草，鬆鬆土！」
長生哈哈笑道：「那你可要有的忙了，你家的地，都是草，沒有莊稼！」
王胖子臉紅得彷彿要燒起來，待不下去，逃也似走了，還不忘回頭朝長生喊道：「做父子還是做兄弟，我都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一下啊！我等你的信！」
長生臉上的笑又消失了，咬了下牙沉聲道：「死胖子你等著，下次你再被追著打，我一定沖你臉上多揍幾拳！」
別看死胖子一身肥膘，身體還挺靈活，不多時就消失在村外飄蕩的山嵐之中。
長生剛收回目光，低下頭看鳥，瞬間又抬起了頭。
因為他那一瞥又看到了個身影，原以為是死胖子又回來了，此刻仔細一看，卻發現不是。
因為這個人的身材很削瘦，穿著一身灰色的道袍，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樣子，走的很慢，但很自然很和諧，每一步都讓人感覺，就應該邁那麼遠，就應該踏在那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從白霧中而來，於清風中而行，衣袂飄搖，有一種仙風道骨、得道高人的風範。
長生好奇地看著他，卻並不奇怪。
因為這些年，他見多了。
由於背靠小青山的緣故，大部分村民都曾在山中撿到古物，如果下了大雨，雨水甚至會直接把一些寶貝衝到了村子里。
那些來山裡尋寶的人就會向村民們收購，他們給的價錢很高，村民們一般都樂意交易。
當然，也有些村民想留著當傳家寶，或者故意囤在手裡，抬高價錢再賣，再或者拿著寶貝去城裡賣高價。
結果，要麼寶貝莫名其妙的丟了，要麼寶貝和命都莫名其妙地丟了。
一來二去，村民也都學機靈了，只要有人買，就賣！
幸好，這些外人一般都不願徒生事端，而且都很大方。
很多村民乾脆地都不種了，也加入了尋寶的行列，甚至干起了挖墳掘墓的勾當，有些人因此致富，但更多的人一去不回。
長生也去山裡撿過東西，但運氣不好，幾乎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而且爺爺從來不讓他往後山去，發現一次，罰一次，吃力還落不著好，還危險，所以後來就不怎麼去了。
還是玩鳥好！
不多時，老道長已到了村口，鬚髮灰白，確實很瘦，但精神攫爍，走了這麼遠，不喘不吁。
「老道長，早上好啊！看著您面生，來村裡有事還是找人？饑渴的話，可以上我家去，雖然只是粗茶淡飯，但只要您不嫌棄，管夠！」
長生主動打招呼。山裡的人都比較淳樸，他自小就養成了熱情禮貌的好習慣。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這些外人出手闊綽，一高興就賞一筆豐厚地財物。
而且，家裡還有幾件他在山裡的撿的古物一直沒賣出去，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眼光沒問題，是別人不識貨，讓寶貝蒙塵。
他要為寶貝找到伯樂，為自己找到知己，讓悠悠那臭丫頭不敢再嘲諷他，順便再換一點兒身外之物。
當然，他要看人行事，可不敢把什麼人都往家裡帶，搞不好就會為家裡惹來禍端。
這個老道長看著很嚴肅，但面善，一身浩然正氣，不像是壞人。
老道長有些驚訝地看了長生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腳步都沒停，繼續往村裡走。
竟然把我忽視了！
長生目瞪口呆了片刻，不死心，把手裡的小米往地上一灑，拍了拍手，跟了過去。
「老爺爺，不是我跟您吹，我可是村裡的百曉生，有事您都可以問我，找人我也可以為您帶路！」
他歪著頭對老道士甜甜地說道，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
老道長皺了皺眉，依然沒搭理他。
他尷尬極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看著老道士背影，做了個鬼臉。
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該放棄了，把人惹煩了，可就糟了。
去年，村裡的李四一直纏著一位劍客，結果人家不耐煩了，瞪了李四一眼，結果李四當場一頭栽在地上，在床上躺了五天才醒過來，半個月才能下地，三個月才好利索。
再往前，三年前，村裡的張三熱情友好地用手去拍一位刀客肩部，結果還沒拍著，就被人家一刀斬下了整條手臂，整個過程極快，一眨眼地功夫都沒有，甚至連人家啥時候出刀的都沒看見，刀似乎從來沒出鞘過。
但，作為一位合格的推銷員，長生還是決定再嘗試最後一次。
「老前輩，我家有好幾件山裡尋來的寶貝，您有沒有興趣去指教指教？」
風聲蕭蕭，身後有隻鳥兒嘎嘎直叫。
老道長依然衣袂飄飄，也依然沒有搭理長生。
長生尷尬而不失禮貌地保持著微笑，目送著老道長走遠。
然後，他的笑容瞬間消失，忽地轉過身，從地上撿起一根長條，沖著老槐樹下吃食的群鳥，憤怒地大聲道：
「剛才是誰嘎嘎叫的！自覺地給我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我只是想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