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芷嵐不由得心中緊了緊,尤其是面對北含墨如此精明的目光,似乎能洞徹人心般,讓人在他面前感到很是不安,即便如此,衛芷嵐依然鎮定著自己的情緒,面容淺淡,沒有絲毫異樣。
北含墨黑色的眸光注視著衛芷嵐,沒過多久,便將視線移開,繼而轉過頭看向了謝遠之,淡淡道:「這便是你帶回府中的女子?」
似是感到北含墨的視線沒有再盯著自己,衛芷嵐不由得鬆了口氣,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便見面前的男子一襲青衫淡淡,劍眉星目,身姿清俊挺拔,俊若芝蘭玉樹,生生耀人眼。
謝遠之點了點頭,笑看著衛芷嵐道:「正是,她姓白名湘。」
北含墨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向衛芷嵐,卻是盯著謝遠之,笑道:「沒想到你從西京回來,竟還帶回了一名女子,若非親眼見到,我定然是不信的。」
謝遠之溫和一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又道:「白湘雖是女子,但武功卻很高,從西京回北周,我與她一路同行,也算是好友了,她在北周舉目無親,也不甚熟悉,所以我才將她帶回了謝府。」
北含墨輕輕勾了勾嘴角,繼而似是不經意間,淡淡的眸光又看了衛芷嵐一眼,便抬頭看了看天色,輕聲道:「時辰已是不早了,我還得進宮一趟,便先離開了。」
謝遠之笑了笑,知曉衛芷嵐不願意與北含墨多加相處,便溫和道:「既然你還要進宮,我便不留你了。」
說罷,北含墨唇角綻開淡淡的微笑,已是轉身離開,便往院外行去,謝遠之見此,也走了上去,欲將北含墨送出謝府。
倒是北青青,瞧著北含墨與謝遠之都走了,也不想繼續在蓮香院待下去,畢竟她來謝府,便是為了見謝遠之,卻沒想到北含墨也來了府上,這會兒瞧著兩人都已離開,便笑看向衛芷嵐,輕聲道:「湘兒,遠之哥哥和墨墨都走了,我也先離開了,等改日我再來謝府找你,或者帶你進宮玩玩。」
衛芷嵐笑了笑,當初她好不容易離開了皇宮,如今,雖然是在北周,但也不想與皇室有所牽扯,因此並不想進宮,但仍是順著北青青的話道:「好,若有時間,民女定然也會好好陪陪公主。」
北青青性子單純,聽聞衛芷嵐如此說,不由得面上滿是笑意。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又打趣道:「公主,謝公子方才已是離開了,若是您現在追上去,應是還來得及。」
聞言,北青青臉色微微紅了紅,但卻不是太害羞,反倒捂嘴輕笑道:「幸好湘兒提醒我了,遠之哥哥剛走,我這就去追他。」
說罷,北青青便再不多言,立刻跑出了蓮香院,追謝遠之去了。
衛芷嵐面上依然含著淺笑,待北青青整個人已是走遠了,臉上的笑容方才漸漸退去,不由得秀眉蹙了蹙。
一時間,院子里便只剩下衛芷嵐,以及青兒與心兒兩名丫鬟,幸得北含墨還要進宮,並沒有在謝府耽擱太長的時間,方才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衛芷嵐心中卻感到不安,因為北含墨盯著自己時,僅僅是一眼,似乎便能將她看個通透,即便自己如何偽裝,但在他面前,仍感到有極強的壓迫力。
思及此,衛芷嵐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也是不確定,北含墨究竟有沒有看出自己是易了容?衛芷嵐越想越想不明白,自己這易容的手法,當初可是跟著清雲大師學的,即便北含墨再如何精明,應是也不會一眼便將自己看穿,也不知是不是在自我安慰,衛芷嵐想了一會兒,便也不再去想。
……
連續在謝府住了近兩個月,轉眼間便從酷暑難耐的炎炎夏日,已是到了秋日。
從趙胤許給了北帝利益,下旨在北周各城池都貼滿了衛芷嵐畫像,以及派出了大量官兵搜尋她的行蹤之後,衛芷嵐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倒也沒有出去過謝府,幾乎整日里都待在了蓮香院;直到兩個月過去,似乎北帝派出去的官兵,因著沒有搜尋到衛芷嵐的下落,便也不再如先前般嚴查了,從北含墨之前來過謝府之後,衛芷嵐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因此,衛芷嵐倒也放下了心,如今自己從離開西京,便隨著謝遠之來了北周,又在謝府住了這麼久,也適時候搬出去了。
想到此,衛芷嵐不禁蹙了蹙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與謝遠之在北海的時候,因著甲板漏水,又突遇海嘯,便與謝遠之下了海;她從皇宮帶出的銀票,也全都已經丟失在大海中,若是自己要搬出去,定然要買一處宅子,但自己如今住在謝府,雖是吃穿用度都有謝遠之照應著,難道自己還要問他要銀兩不成?
衛芷嵐搖了搖頭,即便自己與謝遠之是好友,若是她開口問謝遠之要銀兩,想必他定然不會拒絕,定會幫襯著自己;但她可是現代人,受過高等教育,哪能如這古代女子般向男人要錢?
一時間,衛芷嵐心中沉思了片刻,靈動的眼眸閃過一抹亮光,已是有了主意。
如今,雖已是秋日,但酷暑難耐的盛夏過後,仍是有些悶熱,衛芷嵐即便是待在房間里,也能感受到些許熱氣,素手執著蒲扇,整個人便斜卧在榻上,極是悠閑。
待到傍晚,沒過多久,青兒與心兒便端著晚膳走進了房間,衛芷嵐淡淡一笑,用了晚膳后,便在房間里看書。
直到天色越來越黑,已是月近中天,青兒與心兒兩人都已是歇下了,衛芷嵐方才換了身黑色的緊身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屋子。
夜,靜靜的,衛芷嵐輕功極好,以極快的速度行在屋頂上,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便離開了謝府。
此時,街道上已是空無一人,暗夜裡,黑色的緊身衣包裹著衛芷嵐玲瓏有致的身段,她身形快如鬼魅,穿梭在街道上的暗處,不一會兒,便到了京兆伊的府邸。
衛芷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曼陀羅花妖冶綻放,繼而便直接翻牆而過,因著已是深夜,即便府里有守夜的丫鬟婆子,但此時已是困意來襲,蹲在房門外,正不停的打盹兒。
京兆伊的府邸,佔地面積極大,與謝府相差不多,夜色漆黑,衛芷嵐悄無生意的穿過花園池塘,亭台樓閣,沒過多久,便到了京兆伊所住的房間。
此時,守夜的兩位婆子正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睡得正沉,絲毫沒發覺有人到來,衛芷嵐微微眯了眯一雙美眸,便抬步走至了兩人近前,伸手以極快的速度點了她們的睡穴,即便是房間里傳出了聲響,這兩名婆子也不會立刻醒來。
房門雖是閉著,但卻沒有關嚴實,衛芷嵐挑了挑眉,便輕輕推開了房門,小心的走了進去。
屋子裡,漆黑如墨,但卻能聽到男人不停的打呼聲,待衛芷嵐走的近了,淡淡的眸光瞥了一眼床上正睡得沉的兩人,便從懷裡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兩方手帕捂住了京兆尹的口鼻,以及睡在他身旁的女人。
衛芷嵐手中的帕子被熏了迷藥,若是吸進了肺腑,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瞧著兩人似乎睡得更沉了,衛芷嵐方才收回了手,繼而便在房間里放輕了腳步,四處走動,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即便房間極是漆黑,但衛芷嵐卻依然如白日般,將整個屋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幾年前為了練武,她曾在景王府,苦苦勤練了三個多月,這期間趙胤每日都親授自己武功;無論是白天黑夜,幾乎從不停歇,尤其是夜晚的時候,趙胤為了訓練她的聽力,便讓她在漆黑的屋子裡,聽聲辨別方向;或者直接用黑布再蒙上眼睛,將事先準備好的物品放在一處角落裡,讓她自己去慢慢尋找,久而久之,衛芷嵐不僅聽覺極好,視力也是比之普通人要好得多,即便是在漆黑如墨的夜裡,或者是屋子裡,便如同白日般,沒有絲毫影響。
似是回憶起了往事,衛芷嵐不由得心中一痛,若是以往,她定然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離開趙胤,甚至她這一身武功也全是他教的,無論自己做什麼事,但凡與趙胤有關,便會不由自主想起。
即便想起趙胤,心依然痛得厲害,但衛芷嵐向來冷靜理智,知曉自己此時前來京兆伊府邸所為何事,便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繼續在房間里四處尋找。
沒過多久,衛芷嵐便在牆壁上掛著的一副山水畫之後發現了異常,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嘴角,眸光定在這副畫卷上,細細思索了一番,便將這副山水畫放了下來,繼而青蔥嫩白的指尖便在牆壁處按了按,沒過一會兒,便發現了些不對勁,感到指尖處正按著的一處牆壁,竟有些微突起,雖然極小,若是肉眼不仔細去看,很難被發現。
衛芷嵐秀眉微挑,沒有絲毫猶豫,指尖便重重按壓了下去,果然,不出片刻,方才被自己按壓突起的牆壁便分成了兩半,緩緩向左右打開,發出了輕微機關被啟動的聲音,
被打開的牆壁,呈現出了一方狹小的空間,裡面幾乎全都被塞滿了白花花的銀票,衛芷嵐得意一笑,眸光看向這裡處滿滿當當的銀票,不由得嘖嘖讚歎了一聲,早在謝府的時候,自己便無意間聽謝遠之說起過,這京兆伊在官場上極為圓滑,尤其好貪污,這些年來搜颳了不少民脂民膏,即便太子墨有心想要將他除去,奈何因著這京兆伊極會討北帝歡心,北含墨幾次勸諫,北帝卻都沒有罷黜了他的官職。
衛芷嵐還聽謝遠之說起過,這京兆伊府邸的庫房,全都堆滿了黃金白銀,以及金銀珠寶,因著這些年貪污了不少,數額巨大,起先衛芷嵐倒想過去這庫房瞧一瞧,順便打劫一番,但繼而想到真金白銀自己不好隨身攜帶,且自己若是要將其存在銀號,定然會惹人注目,畢竟她一個女子,又長相如此普通,難免不會讓人起疑,這才來了京兆伊所住的房間,唯有他這間房裡藏著銀票,雖然數額沒有庫房多,但若是自己用上個好幾輩子,怕是都已足夠。
瞧著夜色已是很深了,衛芷嵐動作極快,將牆壁裡面滿滿當當的銀票全都塞進了自己的包袱,待完事後,不禁勾唇一笑,這事情說來還得感謝謝遠之,若不是他之前說過,自己還不知道。
將所有白花花的銀票,全都揣進了自己的包袱中,衛芷嵐方才悄無聲息的離開,不知何時,原本漆黑的夜空,此時竟升起了一輪明月。
衛芷嵐倒也沒有心思去賞月,畢竟如今仍在京兆伊府邸,自己還未離開;姣姣月光下,衛芷嵐身影快如鬼魅,飛速在屋頂上,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辰,方才離開了府邸。
待感到自己已經徹底安全了衛芷嵐這才安心了些,方才雖然沒有被人發現,但畢竟有些提心弔膽,如今銀票已經得手,自己也已經離開了京兆伊府邸,便可以回謝府了,等到明日,自己便可以告訴謝遠之她要搬出去住。
思及此,衛芷嵐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便連眉目都染了幾分笑意,似乎心情極好,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正在自己要拐過一處街角的時候,猛然有個人影便從暗處閃了出來。
衛芷嵐心中一驚,自己向來警惕性極好,沒想到這人隱藏在暗處,竟能不被自己發現,想必定然是武功極為高強之人,不然自己不會沒有察覺。
「你是誰?」衛芷嵐臉色寒冽,冷冷的眸光盯著來人,眼裡沒有絲毫暖意。
男子面上蒙著黑巾,但卻身穿一襲青衣,眸光看向衛芷嵐時,似乎含了淡淡的笑意。
良久,正在衛芷嵐以為這人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便見他忽然扯下了自己蒙著面的黑巾,不由得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