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胤沉默,良久,方才嘆了口氣道:「好好睡一覺罷,明早起來后,便不要再多想,許多事過去了便過去了。」
衛芷嵐苦笑道:「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睡過覺了,今晚我願意再試著去相信你一次,與你好幾年的感情,不是說能放下便能放下的,這段時日,我想了很多很多,總是懷念以前,那時候沒有如今這般複雜,與你也沒有這般冷淡疏離,不知你可願意卸下心防,再重新給我們一次機會?」
聞言,趙胤眸光微微動了動,衛芷嵐說的話,便像是在他平靜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漣漪,這半年他又如何過得好?衛芷嵐過得苦,自己的心裡也感到難受,但兩人相對之時,卻再沒有了以往的甜蜜,似乎已經越走越遠。
如今衛芷嵐竟還願意試著再去接受他,趙胤內心既是歡喜又是苦澀,竟有些不敢抬頭去看衛芷嵐,他怕看到她傷痛的眼睛,也怕自己會因一時心軟,便害了她。
衛芷嵐輕抿了抿唇瓣,繼而一雙美眸緊盯著趙胤,神色認真道:「趙胤,我不問你為什麼突然要選秀納妃了,我只想知道,如今我願意再試著去接受你,我們還會回到當初么?」
這段時日,衛芷嵐感覺自己似乎突然之間想明白了許多事,便想再賭一把,試著給趙胤也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若是在這皇宮中,與趙胤再也回不去了,依然傷了她的心,自己也適時候離開,若是趙胤還願意珍惜自己,不再去寵幸別的妃嬪,自己或許可以試著再去接受他。
兩人之間好幾年的感情,若真要割捨,衛芷嵐捨不得也做不到,如今,便願意再賭一次,若是自己與趙胤真的漸行漸遠,再沒有了當初的情意,她也不會再留在趙胤身邊,無路如何都會離開皇宮。
一時間,殿內極是沉寂,趙胤似乎因著衛芷嵐這番話,內心泛起了波動,便連身體都不由得顫了顫,黑色的眸光定在衛芷嵐清冷的容顏上;趙胤明白,這是衛芷嵐再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此刻他心中突然感到害怕,湧上心頭的是從未有過的害怕,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答應了她,也怕自己會沉淪在溫柔里,從此以後為她帶來潛藏的殺機;但趙胤卻又不忍心拒絕衛芷嵐,他也怕她會流淚,會傷心難過,會感到絕望。
衛芷嵐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道:「你若是願意,今晚便留在鳳雎宮,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說罷,似是給了趙胤思考的空間,衛芷嵐便饒過了他,直接上了床榻,側著身子面朝里側,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趙胤依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光漸漸變得複雜,似有掙扎痛苦之色浮現,久久沒有言語。
夜已深,窗外明月高懸,淡淡的清輝灑在了玉石地面上,泛著清冷的光。
這一晚,趙胤也終究是沒有離開鳳雎宮,便躺在了衛芷嵐身側,兩人也沒有說話,但卻各有心事,直到天色微明,趙胤方才去上朝。
衛芷嵐明白,趙胤既然昨晚沒有離開鳳雎宮,許是也願意再給兩人一次機會,思及此,衛芷嵐不由得苦笑,也不知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從在永樂宮,聽聞元華太皇太后說的一番話,她的心便不再冷靜了,這段時日,便將自己關在了鳳雎宮,回憶了許多往事,也想了很多道理。
即便內心再如何痛苦,但對於趙胤,這個讓她深愛著的男人,衛芷嵐始終都放不下,便想再試著重新去接受他,也是給兩人最後一次機會;若是趙胤真的心裡還愛她,今晚自己說了這麼多話,趙胤應是也明白她的心意,以後便不再會去寵幸別的妃嬪,若是趙胤真的放棄她了,不愛她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留在皇宮。
……
這一日,衛芷嵐從醒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寢殿,有妃嬪前來請安,她不想見,便直接拒絕了,快近午時的時候,於石過來傳話,說是趙胤在御書房處理完了事務,便會過來鳳雎宮用午膳。
衛芷嵐聽聞之後,容色平靜,臉上沒有絲毫情緒;倒是紫蘭、宛芙、秋菊三人,聽於石說皇上要過來鳳雎宮用午膳,不由得樂開了花。
趙胤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了,桌上的飯菜已是有些涼了,衛芷嵐便吩咐紫蘭又去熱了熱,趙胤沒有來,衛芷嵐也沒有吃,便一直在等他。
「對不起,我來晚了。」趙胤走上前,俊顏上不由得有些歉意。
衛芷嵐搖了搖頭,淡淡笑道:「不晚,我還不餓。」
趙胤黑色的眸光盯著她,繼而便笑道:「等了我這麼久,不餓也要吃點。」
衛芷嵐淺笑,便起身與趙胤在桌前坐下,趙胤給衛芷嵐挑了些菜,關心道:「你多吃點,最近清瘦的厲害。」
「好。」衛芷嵐笑了笑,便點頭應道:「你每天政務繁忙,也要多加註意身體。」
趙胤沒有說話,便與衛芷嵐安安靜靜的用膳,過了一會兒,擔憂道:「這飯菜有些清淡了,改日我讓御膳房給你燉些補品,好好補一補身子。」
衛芷嵐淡淡笑道:「最近沒有什麼胃口,就不太想吃。」
聞言,趙胤一時無話,知曉衛芷嵐許是因著自己納妃一事,心中難以接受,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
連續近一個月,趙胤都待在了鳳雎宮,再沒有翻別的妃嬪牌子,幾乎每日下朝,在御書房處理完了政務,便來了鳳雎宮陪衛芷嵐。
一時間,不禁讓整個後宮妃嬪感到震驚,她們原以為皇上之前甚少踏足鳳雎宮,極是寵愛蘭貴妃,想必這位皇後娘娘定然是不受寵的,不然也不會在鳳雎宮閉門不出三個月;卻沒有想到皇上如今竟然再沒有翻牌,而是每晚都宿在了鳳雎宮,獨寵皇後娘娘;便是寵愛蘭貴妃之時,皇上以前也曾召過別的妃嬪侍寢,且也沒有晚晚都宿在清雪宮,何曾有過這麼大的殊榮?
因著衛芷嵐三千寵愛在一身,眾妃嬪心裡既是艷羨又是嫉妒,不明白皇後娘娘為何之前不受寵,近段時日竟突然便得皇上如此寵愛;也只有蘭貴妃與鄭婕妤心裡明白,皇後娘娘不是不受寵,而是不願意去爭寵罷了。
……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又到了隆冬時節,昨夜又下了一晚的雪,殿外積雪深深,有宮人正在打掃。
這日,趙胤下朝便直接去了鳳雎宮,衛芷嵐正靠坐在窗邊,清冷的容顏隱隱有些縹緲,聽聞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微微側過了頭。
殿門微開,趙胤緩步走了進來,夾雜著冰雪的氣息,映襯著他俊朗的眉眼,越發顯得清俊無雙。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起身走向了趙胤,將他被染了些雪花的黑色大氅拿了下來。
外面大雪飄飛,殿內火爐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趙胤笑了笑,便將衛芷嵐摟在了懷裡,黑色的眸光盯著她清麗的容顏,輕聲道:「近段時日倒是圓潤了些,不似以往那般清瘦了。」
衛芷嵐淺笑道:「幾乎天天都吃了些補品,快要讓人發吐了。」
趙胤輕輕勾了勾嘴角,便攬著衛芷嵐在軟塌上坐下,眸光定在她皓白手腕戴著的鐲子上,溫柔道:「這和田玉鐲,可還喜歡?」
衛芷嵐點了點頭,輕聲道:「鳳雎宮裡,你已經賞賜了很多東西了,以後便不用了,省得浪費。」
趙胤微笑,精緻漂亮的下巴摩挲著衛芷嵐的秀髮,低聲道:「給你的東西,又怎會是浪費?」
衛芷嵐將頭埋在趙胤溫暖的懷抱里,嘆道:「這和田玉鐲很是名貴,鳳雎宮裡也有許多極是珍貴的物品,我一個人也用不著,倒不如充盈國庫。」
趙胤笑了笑,「這你倒不用為我考慮,既然是送給你的東西,定然是要極好的。」
聞言,衛芷嵐輕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窗外,依然大雪飄飛,遠遠望去,一派冰天雪地的景象。
衛芷嵐靜靜靠在趙胤溫暖的胸膛前,耳畔似乎能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一雙美眸隱隱有些縹緲,讓人看不透心裡在想些什麼。
從兩個月前,趙胤留在了鳳雎宮之後,便再沒有踏足別的妃嬪寢宮,這段時日,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但衛芷嵐卻總覺得這好像不太真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便待在皇宮,留在趙胤身邊,但目前為止,似乎更讓她難以抉擇了。
有時候想想,如果一直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如今趙胤雖然沒有再寵幸別的妃嬪,但衛芷嵐明白,因著她這兩個月太過受寵,後宮早已變得不平靜,但她卻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意去多想。
……
清雪宮——
蘭貴妃面容冷冽,正端坐在貴妃椅上,含著一抹威懾力的眼神看向地上正跪著的小太監,冷聲問道:「皇上昨晚又留宿在了鳳雎宮?」
小太監低著頭,忙戰戰兢兢的道:「回貴妃娘娘,是。」
聞言,蘭貴妃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猛然從貴妃椅上起身,氣怒的將身旁圓桌掀翻,頓時桌上的茶盞以及琉璃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發出哐啷的聲響。
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因著距離圓桌有些近,額頭被茶盞誤傷,竟浸出了絲絲血跡。
小太監心中一驚,感受到額頭傳來的痛意,不由得越發緊張害怕,便連整個身體都如篩糠般顫抖,忙磕頭道:「還請貴妃娘娘息怒,貴妃娘娘息怒……」
蘭貴妃臉色冰冷,居高臨下的看向正跪在自己足前不住磕頭的小太監,心中越發煩悶,怒聲道:「來人,將這沒用的東西,拖出去杖斃!」
聞言,小太監心中大駭,面色驟然變得煞白,似乎不敢置信般,因著極度的害怕,額頭冷汗直冒,連連磕頭求道:「求貴妃娘娘饒命,貴妃娘娘饒命……」
蘭貴妃面色厭惡,似乎再懶得看他一眼,復又坐回了貴妃椅上,從兩個月前趙胤晚晚宿在了鳳雎宮,衛芷嵐冠寵後宮;蘭貴妃便心情鬱郁,尤其是聽聞後宮妃嬪私下裡都議論著她,說自己已不再受寵,如今這後宮里最得皇上寵愛的便是皇後娘娘,蘭貴妃心中便怒氣更甚,極是嫉妒。
「娘娘莫氣,可不要氣壞了身子。」胡嬤嬤見此,忙上前給蘭貴妃捏了捏肩,輕言安慰道。
這胡嬤嬤原是先皇沈妃娘娘身邊的人,因先皇駕崩,沈妃便與後宮一眾妃嬪殉葬了,倒是胡嬤嬤,因著已到了出宮的年齡,且原先便是丞相府的人,便留在了沈雨亭身邊;待她進宮,被封為蘭貴妃之後,沈雨亭認為這胡嬤嬤也是宮裡的老嬤嬤了,許她在自己身邊,應是多少能有些用處,復又將胡嬤嬤要到了清雪宮。
「本宮豈能不氣?!」蘭貴妃冷冷一哼,眸光滿是嫉妒,恨聲道:「原以為皇上對皇后已是沒有了多大情意,沒想到這兩個月,竟然夜夜留宿於鳳雎宮,再不翻別的妃嬪牌子,便連本宮也都難以再見他一面,如今,這後宮里,最得聖寵的便是她,皇上眼裡只有皇后,這讓本宮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胡嬤嬤皺眉,思襯了片刻,便道:「娘娘,皇上以前不是對皇後娘娘很是冷淡么?如今既然皇後娘娘能重新得回聖寵,想必也是使了些手段,娘娘何不也用些心思,將皇上的心再給奪回來。」
聞言,蘭貴妃冷笑,怨恨道:「你當真以為此事容易么?皇上對皇后的感情可是深得很,當年本宮一心想要嫁給皇上,都被他拒絕了好幾次,如今皇上能將本宮納入後宮,也是因為看中了父親在朝中的勢力。」說罷,蘭貴妃又冷聲道:「皇上的性子,本宮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之前皇后待在鳳雎宮閉門不出,是因為皇上選秀納妃,與皇上鬧了脾氣,如今想必皇后已經重新接受了皇上,既然皇后都已經不在乎皇上納妃了,願意與皇上重修於好,皇上又怎會再冷落她?」
胡嬤嬤嘆了口氣,又道:「娘娘,皇後娘娘的性子太過清高,皇上雖是心裡愛著皇後娘娘,但這後宮中妃嬪眾多,皇後娘娘即便再得聖寵,但總歸心中介意皇上選秀納妃,長此以往,定然還會與皇上鬧脾氣,即便如今皇上獨寵皇後娘娘,但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一旦時日久了,皇上興許也會厭煩,更何況皇上是一國之君,後宮妃嬪家族背後的勢力牽扯到朝堂的局勢,皇上也總要為朝廷考慮。」
聽聞胡嬤嬤一番話,蘭貴妃鬱郁的心情倒也消散了些,但臉色依然難看,不甘道:「話雖如此,但皇上對皇后的感情,也不是一日兩日便能厭煩的,這兩個月皇上都不曾踏入清雪宮,已是讓本宮在一眾妃嬪面前感到難堪,難道皇上夜夜留宿於鳳雎宮,本宮便要一直忍著么?」
胡嬤嬤問道:「那娘娘您心中可是有何想法?」
蘭貴妃冷笑,臉色也變得越發冰冷,嫉妒道:「早在皇后還沒有與皇上大婚之時,本宮便恨毒了她,也不知這個賤人究竟有什麼好,竟然如此得皇上寵愛;如今本宮都忍了幾年了,難道還要再忍下去不成?」
聞言,胡嬤嬤心中一驚,忙問:「娘娘,您是想要除掉皇後娘娘?」
蘭貴妃眸光變得陰冷,透著一抹狠毒的光,冰冷道:「只有死人才不會與本宮爭寵,也只有死人才鬥不過活人!衛芷嵐這個賤人早便該死了,這幾年本宮對她可是忍了又忍,如今本宮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語罷,胡嬤嬤心中不由得緊了緊,抬頭盯著蘭貴妃,皺眉道:「娘娘,即便您想除了皇後娘娘,但皇後娘娘可是中宮之主,若她要是死了,皇上定然會雷霆震怒,將此事追究到底,到時候萬一牽扯到娘娘,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