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您可是走累了?是否要歇一歇?」紫蘭道。
衛芷嵐搖了搖頭,她這幾年都勤加練武,即便是走上整整一天,也不見得會累,何況是才走了這麼一會兒?
兩人穿廊而過,前方便是一處假山,清水淙淙流動,夾雜著清晨的微風迎面吹來,讓衛芷嵐的頭腦越發清醒了些。
不多時,衛芷嵐與紫蘭便走到了一處宮殿前,如今她們已是走了大半個時辰了,這地方應是在後宮的偏西處,雖是偏僻,但卻極是清凈。
「紫蘭,這宮殿里住的可是皇上的哪位妃嬪?」
聞言,紫蘭笑了笑,「回皇後娘娘,這座宮殿里,住的可不是皇上的妃子,據奴婢所知,應是先皇的妃嬪,如今柳太妃娘娘的住所。」
衛芷嵐一怔,繼而回想起幾年前,柳太妃娘娘曾召自己進宮,還賞賜了些她許多貴重物品,以及補藥之類,從那之後,她幾乎便再沒有見過柳太妃,如今回想起來,已是時隔三年,沒想到先皇駕崩以後,趙胤對這柳太妃倒還是不錯,給安排到了這處宮殿,如此清幽寂靜的環境,也是宮裡難得的一塊凈土。
「皇後娘娘,您可是要進去看看柳太妃?」紫蘭問道。
衛芷嵐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用了,柳太妃既然住在這裡,想必也是不喜有人打擾。」
說罷,衛芷嵐便欲往前走,然方才走了沒幾步,殿門便被人打開,發出厚重的聲響,只聽得身後傳來宮人恭敬的聲音:「皇後娘娘請留步。」
衛芷嵐腳步微微頓了頓,猶豫了片刻,便轉過了身。
待宮人走至衛芷嵐近前,方才跪地行了一禮,繼而又道:「皇後娘娘,柳太妃娘娘有請。」
聞言,衛芷嵐容顏淡淡,語氣沒有絲毫情緒的道:「柳太妃娘娘找本宮可是有何事?」
「奴婢不知,娘娘只說請皇後娘娘進殿一敘。」
衛芷嵐沒有說話,繼而淡淡的眸光看向宮殿,清冷的容顏顯得有些縹緲,也不知三年未見,如今的柳太妃,可還過得好?衛芷嵐輕抿了抿唇瓣,頓了好一會兒,方才扶著紫蘭的手,抬步往宮殿走去。
殿內,衛芷嵐走進去之時,便見柳太妃正背對著自己,許是聽到了腳步聲,便轉過了身,溫和的眸光落在了衛芷嵐身上。
衛芷嵐面容淡淡,一雙美眸也打量著柳太妃,但見過了好幾年,比起往昔,精緻的容顏已是有些蒼老,但整個人依然儀態萬千,即便是美人遲暮,也絲毫不影響柳太妃的風采。
「三年未見,皇後娘娘風華依舊。」柳太妃緩緩開口,眸光盯著衛芷嵐,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嘆。
衛芷嵐淡淡一笑,端莊道:「太妃娘娘才應當得起風華依舊這四個字。」
柳太妃笑了笑,「皇後娘娘向來謙虛,你正是雙十年華,論風采,這後宮中又有誰能及得上你?」
衛芷嵐容色平靜,與柳太妃一道坐了下來,沉默了片刻,便道:「太妃娘娘自先皇駕崩之後,便一直住在這處宮殿么?」
柳太妃點了點頭,「這處宮殿極是清凈,哀家在這裡已是住了大半年了。」
衛芷嵐沒有說話,一雙美眸看向柳太妃,見她雖是容顏比之以往蒼老了些,但精神狀態倒還挺好,不由得莞爾道:「想來皇上待太妃娘娘還是不錯的。」
柳太妃笑了笑,緩緩道:「先皇的妃嬪,皇上除了待寧妃娘娘最好之外,便是哀家了。」
衛芷嵐面容淡淡,心中不禁沉思,按說趙胤的性子,又怎會對這柳太妃如此之好?在他心裡,寧妃娘娘便是最重要的了,自己也從未聽說過他對柳太妃也這般敬重。
柳太妃淡淡一笑,似是知曉衛芷嵐心中的疑惑,又道:「先皇的妃嬪,依著大夏自開祖皇帝便流傳下來的宮規,一眾妃嬪因著先皇駕崩,也全都殉葬了,皇後娘娘可是在想皇上為何對哀家格外開恩?」
衛芷嵐點了點頭,柳太妃說的話確實讓自己心中感到疑惑,便也沒再猶豫,笑問道:「不知太妃娘娘可否告知?」
柳太妃笑了笑,溫聲道:「皇後娘娘應是不知道,皇上雖是寧妃娘娘所生,但寧妃娘娘卻並不是出自隴西李氏,她原是哀家的表妹,也是出自柳氏,自出生后不久,便生了場大病;便是請了無數名醫,病情也絲毫不見好轉,後來有一雲遊僧人,他說自己能有法子治好寧妃娘娘,但卻不能將她留在西京,於是便將寧妃抱去了隴西,寄養在了一戶李氏的富貴人家。」
衛芷嵐面色一訝,倒是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緣由,難怪趙胤沒讓柳太妃也為先皇殉葬,繼而想到柳太妃之前對自己的好,許是看在了趙胤的情分上,一時間便瞭然了。
似乎回憶起了往事,柳太妃面容隱隱有些縹緲,又道:「後來先皇三年一度的選秀,寧妃娘娘因著姿色貌美,便被先皇選進了宮,與哀家姐妹共侍一夫,但因著她小時候生了場大病,性命雖是保住了,但身子卻容易犯病,總是時好時壞,尤其是生下了皇上之後,這些年也沒少折磨她。」
聞言,衛芷嵐沒有說話,但倒底是明白了這其中還有如此一層的關係,繼而腦中靈一閃,便想到了柳霜霜,這女人喚趙胤為胤哥哥,想必也定然是柳家之後,不禁問道:「不知太妃娘娘,可是知曉柳霜霜?」
柳太妃笑了笑,「霜霜是哀家的侄女,她真名乃柳玉,但這孩子性子野,總喜歡在外面瘋跑,一年到頭難得見她幾回。」
衛芷嵐輕抿了抿唇瓣,從方才聽聞寧妃娘娘與柳太妃是表姐妹之後,便猜測到了柳霜霜與趙胤的關係,淡淡笑道:「之前本宮便一直對霜霜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但她沒說,本宮便也就沒問,沒想到她出自柳府,竟然是柳太妃娘娘的侄女。」
柳太妃溫和一笑,繼而又道:「皇後娘娘既如此說,想必與玉兒是認識了?」
衛芷嵐點了點頭,淡淡道:「本宮與她相識已有好幾年了,但對她的真實身份卻一直不知曉。」
柳太妃笑了笑,但見衛芷嵐眉眼間似有些愁緒,不禁笑問:「皇後娘娘是否有心事?」
衛芷嵐一怔,繼而低垂著眉眼,掩去了眸中的情緒,語氣淡淡:「沒有。」
柳太妃目光精明,被宮廷洗禮過的女人,又如何看不出衛芷嵐的心思?她也知曉早在皇上還是景王的時候,便對衛芷嵐極是寵愛,從兩人大婚以來,後宮便也只有皇后一人,也突然不太明白,皇上為何要廣納秀女,充盈後宮。
對於衛芷嵐,柳太妃雖是只與她接觸過幾次,但卻明白衛芷嵐性子倔強,如今這後宮突然多了這麼多妃嬪,想必這心裡定然也是很不好受,不由得嘆了口氣,輕聲問道:「皇後娘娘可是在與皇上置氣?」
衛芷嵐苦笑,她哪裡是在與趙胤置氣?如今兩人之間的感情已是冷淡到了如此地步,趙胤終究是皇上,他若要選秀,要納妃嬪,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與他置氣?
柳太妃一雙精明的美眸盯著衛芷嵐,但見她面容苦澀,便知曉自己說中了她心底的痛,不禁勸道:「皇後娘娘,哀家在這宮裡生活了二十幾年,有些事,倒底是看得透徹一些,皇上突然選秀充盈後宮,納了妃嬪,想必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慮,他是一國之君,很多事許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無論如何,這些年皇上對你的感情,哀家也是看在了眼裡,沒有半分作假,既然無力改變,皇後娘娘何不試著去接受?」
衛芷嵐自嘲一笑,接受?自己如何能接受?她並不是從小便生活在古代,也不是從小便生活在永南王府,她的思想來自於現代,又如何能接受這後宮中這麼多的妃嬪,接受自己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柳太妃又道:「依著皇上對皇后的寵愛,只要你不再與皇上置氣,肯先服個軟,皇上想必便也不會再計較,這後宮中的妃嬪,為了爭奪皇上的寵愛,無一不費盡心思;皇后何不看得開一些?如今你們已經大婚,將來是要相依相伴一生,若是你一直與皇上置氣,苦的定然也是自己。」
衛芷嵐似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太妃娘娘說笑了,皇上後宮中有那麼多妃嬪,也不需要本宮與他相依相伴一生。」
「若真是這樣,你便要心如枯井,不再奢求皇上對你的寵愛,要端莊大度,做好一國之母的風範,無論皇上將來還會不會納妃嬪,你對他便再無夫妻情意,有的只是帝后間的相敬如賓,這樣你能做到么?」
衛芷嵐心中一痛,柳太妃的話,便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插進了她的心裡,血淋淋的疼,如今她對趙胤還有情,定然是做不到他寵幸別的女人;但若是一旦對趙胤徹底死了心,她又何苦還要留在宮裡,僅僅成為她的皇后,而不再是他的妻?這樣相敬如賓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皇后不妨好好想一想,若真能放下對皇上的情,從此以後便心如枯井,不再為他寵幸別的妃嬪,而感到傷心難過;若是放不下,便試著去接受,不再與皇上置氣,依著皇上對你的情意,許是你們還能回到從前,即便是他有再多的女人,但心裡最愛的仍是你。」
衛芷嵐苦笑,著三個月以來,每每想起趙胤已不再屬於自己時,她的心中便滿是痛楚,似乎他以前的柔情,不過是一場溫柔且華麗的夢,如今夢醒了,等待自己的便是無盡的苦痛。
微微斂了斂情緒,衛芷嵐便站起身道:「今日本宮打擾到太妃娘娘了,等到改日再來陪一陪太妃,今日便先回鳳雎宮了。」
柳太妃笑著點了點頭,繼而又溫和道:「好,哀家住在宮裡,也甚少出去走動,若是皇後有時間,也可過來陪哀家說說話。」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不再多言,扶著紫蘭的手,轉身走出了大殿,回了鳳雎宮。
……
自從處罰了徐昭儀與李貴人之後,兩人倒是有所收斂,再不敢在私下裡議論衛芷嵐,尤其是徐昭儀,是個頗有些心計的,從被處罰之後,便知曉衛芷嵐的性子並不軟弱,心中也不禁生了幾分忌憚,怕自己因著上次一事,讓衛芷嵐心中仍不痛快,便想找個機會來鳳雎宮,再親自向她示好一番。
這日,衛芷嵐方才起身用了早膳,徐昭儀便來了鳳雎宮請安,衛芷嵐心中明白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倒也沒有拒絕,便在大殿見了她。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徐昭儀跪地行禮道。
衛芷嵐虛扶了她一把,淡淡笑道:「妹妹起來罷。」
「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妹妹客氣了。」衛芷嵐容色平靜,繼而又道:「妹妹今兒一大早便來了鳳雎宮,可是有何事?」
徐昭儀道:「臣妾往日冒犯了皇後娘娘,今日便特意起得早了些,親自來給娘娘請罪。」
「這事情本宮已經處罰了妹妹,便也沒放在心上了,妹妹也不要再自責了。」衛芷嵐語氣淡淡,面上含著一抹淺笑。
「皇後娘娘是中宮之主,臣妾不知禮數,言語衝撞了皇後娘娘,還請娘娘莫怪,臣妾近段時日時常反思,以後定會多加註意自己的言行。」徐昭儀言語進退得體,面上很是誠懇。
衛芷嵐淡淡一笑,似乎根本就沒有再將此事放在心上般,「妹妹言重了,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錯誤,本宮又豈會再怪你?妹妹如此說,倒是顯得本宮氣量小了。」
「皇後娘娘,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心中便越是對皇後娘娘感到愧疚,娘娘您是心善之人,端莊賢良,臣妾實不該在私下裡將皇後娘娘看輕了去。」徐昭儀面色似有些歉意,說話時,一雙杏眸已是蒙上了淡淡的水霧,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怕是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受得住。
衛芷嵐淡淡的眸光盯著徐昭儀,將她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語氣有些意味不明的道:「本宮知道徐昭儀不是這個意思,方才不過是與妹妹開開玩笑罷了,本宮也知道妹妹心裡愧疚,但這件事過去了便過去了,妹妹倒不必放在心上。」
「承蒙皇後娘娘大度,不與臣妾計較,臣妾心懷感恩,今後定當謹言慎行。」徐昭儀面上兩行清淚緩緩流了下來,言語間極是感激。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不再多言。
倒是徐昭儀,今兒一早前來請安,不僅當面與衛芷嵐示好,還送了一些珍貴補品之類,似乎與衛芷嵐已冰釋前嫌,面上滿是笑容。
待徐昭儀走了以後,衛芷嵐臉上的笑容依然漸漸褪去,清冷的容顏越發冷冽了幾分,這徐昭儀打的什麼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已;這後宮中的妃嬪人人臉上都帶著偽善的面具,如今既然她已經出了鳳雎宮,定然要與自己維持表面上的交好。
……
晚上的時候,趙胤突然來了鳳雎宮,衛芷嵐心中一緊,聽聞他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也沒用出殿迎接,依然卧在榻上看書,但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一時心亂如麻。
待走至衛芷嵐近前,趙胤方才頓住了腳步,黑色的眸光定定凝視著她清冷的容顏,低聲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在看書?」
衛芷嵐容顏冷淡,實不想下地與趙胤行禮,便也沒起身,語氣沒什麼情緒道:「臣妾習慣了在夜裡看書,皇上難道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