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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探監

  冷子翀又問了些看似無關痛癢的話,實則話里藏鋒,沐雪不急不緩,有問必答,只是冷子翀的問題到了她這裡,怎麼都是變了味道。


  冷子翀說穆楚寒殘暴冷血,殺人如麻,沐雪答爺溫文如玉,和氣的很,脾氣是極好的。


  冷子翀說穆楚寒放蕩不羈,好強搶民女,沐雪答爺風華絕代、玉樹臨風,引得眾多小娘子愛慕,自薦頭枕。


  冷子翀說穆楚寒猖狂桀驁,視規矩為無物,沐雪答爺自由隨性,洒脫超然,是真性情。


  貴妃娘娘一開始還提著一顆心,緊張萬分,聽兩人一問一答,面前這新媳婦簡直把她們家的小九,說成個天上有地上無絕世好男人。


  在她眼中,這個兩個多月就得罪了大半個朝臣,攪得整個盛京動蕩不安,令各方勢力繃緊了神經的混世魔王卻是哪兒哪兒都好,簡直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好。


  冷子翀試探的危險問話,就如一根根鋒利的針戳進了一糰子軟棉花,一無所獲不說,還給餵了把結結實實的狗娘,臉上表情複雜得很。


  總覺得眼前這個江家貴女要麼是眼睛瞎了,要麼是腦袋壞了,總之,可能不太正常。


  貴妃娘娘心裡倒是舒坦,慢慢喝茶,聽面前的弟媳婦用軟懦懦的嗓音將皇帝冷子翀堵得啞口無言。


  「既如此,你為何又要逃呢?朕聽說為了追你,穆家九公子險些喪了命。」


  冷子翀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嚇的貴妃娘娘端茶杯的手抖了抖,差點將茶杯摔了。


  沐雪頓了一下,見面前的冷麵皇帝一雙犀利的眼睛盯著自己。


  「九夫人對穆九公子讚揚至此,想來頗為愛慕,卻又為何要逃到漠北去?」


  貴妃娘娘一顆心狂跳,握著茶杯的手指發白,見面前的沐雪如嚇傻了一般,睜著雙水靈靈清澈無比的大眼睛,一動不動。


  如此,她才剛全是在演戲不成?冷子翀心裡冒出個念頭,若當真如此,這個女人倒也不簡單。


  貴妃娘娘知道自己不該插話,還是忍不住喊了聲皇上,才要開口解圍,就看面前的沐雪輕咬了咬唇,白凈的小臉唰得紅了,不安的攪動著嫩蔥似得手指,一副給嚇呆了,回過神來萬分糾結難看的模樣。


  「皇上連這件事也曉得呢?」沐雪喃喃的,用一種低不可聞的羞澀聲音說。


  沐雪確實沒料到皇帝那麼難纏,在他問出口的一瞬,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腦子瞬間閃過千萬個念頭。


  冷子翀緊緊盯著沐雪臉上的神色,見她臉上漸漸浮上緋紅。


  「皇上,此事,民女可否不答?」


  貴妃娘娘的心跳得更快,沒想她竟然拒絕回答,這可是一招臭棋。


  冷子翀心中冷笑,聲音也變得冷了:「莫不是裡面還有什麼不可為人所道的秘密?」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皇上可否能先恕民女父親、母親無罪?」


  沐雪抬頭,臉上神色掙扎。


  冷子翀點頭。沐雪才做出一副大鬆一口氣的樣子,頗為不好意思的說:

  「爺和民女的親事是皇上親賜的,可民女在金陵就是爺的人了。」


  說到此處,沐雪臉上的嫣紅更甚:


  「父親尋了民女回京,那時我已懷了爺的孩兒,後來爺不為盛京的人所容,惹了些閑言蜚語,父親和母親便覺得爺不是良配,不是民女要逃,實在是家中父母一片拳拳之心,民女不堪辜負。」


  「還請皇上不要怪罪民女的父親和母親。」


  這話說的圓滿,百里破風只說江尚書求到了他那兒去,卻沒說這逃跑的主意是誰的。


  穆楚寒在盛京胡作非為,接連高調傷了大提督家的公子和誠王爺家的世子,眼前這個女子卻如此顛倒黑白,輕描淡寫就帶過了。


  沐雪繼續說:「民女長於鄉野,也不懂盛京的規矩,只知與爺兩情相悅,可肚中的孩兒卻讓父親母親覺得極為丟臉,實在兩難。」


  貴妃緊緊握著茶杯的手指漸漸鬆開了,瞧著面前這個臉上又嬌羞又大膽的女子,果真是與旁人不同,你瞧著她滿臉通紅,嬌軟羞澀,言辭卻又大膽直白。


  然而,冷子翀卻覺得沐雪的話十分實在誠懇,這些話,如是真正的貴女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且還當著他這個皇帝的面。


  冷子翀心裡的疑惑猜忌消失了,俊臉也沒那麼冷了。


  「如此,穆家九公子倒是好福氣。」


  能得一人如此無條件的相信、愛慕,便是全世界都在說他不是,在眼睛這個女子眼中心中,他卻是無一處不好。


  冷子翀回頭看了一眼千嬌百媚的貴妃,心中嗤笑,又有些嫉妒起穆楚寒了。


  這後宮中怕是沒有一個女人對他是真心的,只要他還穿著這身龍袍,怕是窮極一生,也尋不到一個能真心對他的女人。


  沐雪感覺到冷子翀氣場的變化,腦子一轉,覺得時機到了,突然開口:

  「皇上,民女可否還求個恩典?」


  「何事?」冷子翀再開口,語氣就好了很多。


  沐雪抱著自己的大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民女不知爺犯了何事,就那般一聲不吭給抓走了,心中實在擔心,皇上可否許民女去見他一面?」


  貴妃娘娘緊繃了神經,也去瞧身邊的冷子翀,冷子翀高高在上,冷著一張俊臉,沒有回答。


  身側伺候的宮人全部摒氣,偷偷看不知死活的沐雪,就連大公主都給皇帝拒了,皇帝能准許?


  冷子翀沉默,殿里誰也不敢說話。


  沐雪心跳加速,卻不願失去這個機會,強壓下緊張,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說:

  「皇上,民女肚中的孩兒也想念他爹爹,這幾日鬧騰的厲害,還望皇上成全。」


  冷子翀起身,看了一眼沐雪,他本來就是為了安撫穆家人的心,特意讓這新進門的媳婦去探監的。


  只是如今,和穆楚寒這新媳婦說了一番話,心裡不免嫉妒起了穆楚寒,又有些不想讓她如意了。


  「愛妃,你弟妹難得來宮裡一趟,也近午了,就留下吃頓便飯吧。」


  丟下這麼一句話,冷子翀也不說許還是不許,走掉了。


  冷子翀的身影消失在宮殿門口,貴妃才趕緊起身,去把沐雪扶過來,挨著她坐,沐雪覺得不妥,要推卻,給貴妃娘娘硬拉著:


  「小九是本宮嫡親的弟弟,你既嫁與他為妻,自然與本宮是一家人,何必見外?」


  這時,跟著沐雪來的嬤嬤和碧雲兩個,才進殿來給貴妃娘娘行跪拜禮。


  貴妃認出是大公主身邊的嬤嬤,趕緊讓人端了凳子來坐,問:


  「祖母身體可還康健,母親和父親可還好?」


  嬤嬤一一回話。


  「大公主一直惦記著娘娘,大公主說如今九爺入獄,左相等人步步緊逼,皆想置九爺於死地,在這等關鍵時刻,娘娘頭一等的大事便是照顧好大皇子。」


  「不可分了心,亂了神,讓小人鑽了空子。」


  嬤嬤給貴妃娘娘傳話:

  「其次,便是皇后那邊,眼瞧著不到兩月就要臨產了,大公主囑咐娘娘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大公主猜測皇后可能會把宮務交出來,並指定由娘娘來代為打理。」


  「娘娘可不能接,須知這是個燙手的山芋,吃力不討好,一旦皇后那邊發生點什麼意外,罪責都全在娘娘身上。」


  「至於九爺的事,大公主說了,娘娘先不用管,娘娘去求情,皇上不但不會准,還會遷怒娘娘,連累了大皇子,實在得不償失。」


  貴妃娘娘聽了,眼中帶了淚花,宮中日子實在是辛苦,好歹家裡人是記掛著她的,祖母這番話,讓她心中暖暖的。


  「多謝嬤嬤傳話,煩嬤嬤回去告訴祖母,她的話,本宮都記在心裡了。」


  沐雪在一旁聽著,不過幾句話,卻透出濃濃的危機,看來貴妃娘娘雖生了皇長子,在宮裡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嬤嬤見貴妃娘娘聽進去了,笑著說:

  「大公主還說了,這次雖不知娘娘為何召見九夫人,但好歹是頭一遭見面,九夫人如今身子沉重,娘娘費心多看顧些。」


  貴妃娘娘忍下眼中的淚,笑著去看旁邊的沐雪:


  「那是自然。」


  說著貴妃將眾人都打發下去,只留了她和沐雪兩個人。


  沐雪見貴妃只顧看著自己笑,眼神溫婉柔和,卻也不說話,便開口道:


  「娘娘可有什麼要問民女的?」


  貴妃笑著搖搖頭:

  「本宮不止千百次在心裡想象你的模樣,想著能得小九如此愛重,應該是何等人物,如今見了,卻也不覺得奇怪了。」


  她家小九那樣霸道的人,也只有眼前白瓷娃娃般的小嬌娘能讓他心軟心疼了。


  貴妃拉起沐雪手,發現她手腕上帶著的玉鐲十分眼熟,沐雪隨著貴妃的眼神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翠綠上,淺笑著說:

  「這是母親給我的。」


  貴妃也笑:「是了,你這樣的可人兒,也不知小九從哪兒找到的,母親見了必定是喜歡的。」


  「只是,你呀,往日沒少給小九欺負吧?」


  沐雪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低頭作羞澀狀:「爺對民女極好。」


  自己的弟弟是什麼樣子,貴妃如何不知,穆九自打一出生就不是個心軟的人,以前在盛京的時候,性子何其倨傲,萬般都看不進他眼裡,也就對著舊太子還能笑一回。


  如今他回來,聽著眾人的描述,卻是成了個十惡不赦的魔頭,行事乖張殘忍,這嬌嫩的江家小姐都給禍霍得沒成親就大了肚子。


  「你呀,也不用為他遮著掩著了,不管他如何,畢竟他是你肚裡孩子的爹爹,平日你多擔待著些。這次,可嚇壞了吧?」


  沐雪能感覺到貴妃真誠的親熱,點頭:


  「爺自離去,便一直沒有消息,他那樣的人,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細極致,這些日子怕很不好受呢!」


  貴妃以為沐雪會說擔心穆九的性命,不想她擔心的卻是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娘娘,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准了還是不準?」


  沐雪看不透高高在上透冷子翀,只覺得高深莫測,無法揣測他的意思。


  能在那般殘酷的奪嫡中取得勝利,又怎會是等閑之輩,不僅沐雪,跟了冷子翀那麼多年的貴妃也很難猜透他的心思,只曉得他這個人,多疑善變,十分難纏。


  貴妃想著沐雪之前那般大膽直接的言辭,都感覺后怕,不禁嗔怪道:


  「你呀,怎得如此大膽?這種話哪兒是能隨便說的,可知他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隨時能要了你的小命。」


  沐雪只是笑,但見貴妃避而不談她剛才的問題,便知,十有八九,皇帝是不會准她去見穆楚寒了,心中免不得失落。


  中午,貴妃留了沐雪下來用飯。


  吃罷飯,又讓奶嬤嬤抱了大皇子來給沐雪介紹,卻是個雪白粉嫩的娃娃,也隨了貴妃娘娘,長了一雙穆家典型的鳳眼,十分可愛。


  大皇子瞧著沐雪的大肚子,十分新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沐雪笑著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恰好肚裡的寶寶毫不客氣的踢了一腳,嚇的大皇子眨巴眨巴眼睛,瞬間縮回了手。


  貴妃在一旁笑,大皇子指著沐雪的肚子,奶聲奶氣的說:「母妃,弟弟不乖哦!」


  貴妃聽了,盯著沐雪的大肚子,臉上的笑意更濃,沐雪摸了摸肚子,每次說起肚裡的寶寶,穆楚寒總是一口咬定是個兒子,沐雪私心還是希望肚裡是個男寶的,不是重男輕女,只是感覺這個世界,女子太不易了。


  貧苦人家的孩子命賤如草,即便是盛京的貴女,也免不了成為男人的附庸品的宿命,越是家裡位高權重的貴女,越是由不得自己,親事一般都是家族交換利益的籌碼。


  如此,還是男孩好些,至少能活得快意些。


  沐雪和貴妃正說著話,突然就有內侍監來傳話,說讓穆家九夫人跟著去大理寺探望穆家九公子。


  皇帝竟然是准了!

  貴妃臉上笑凝固了又瞬間化開,讓奶嬤嬤把大皇子抱出去,拉起沐雪:


  「快,跟本宮進屋去。」


  沐雪心中狂喜,不自不覺由貴妃拉去了她的寢殿。


  貴妃將個香囊放在沐雪手中,緊緊握著,臉上凝重:

  「拿好,見著了小九,偷偷給他。」


  沐雪握著手中綉著牡丹的香囊,不解的看著突然變臉的貴妃。


  「切記,不可給別人看到,此事,千萬保密。」


  沐雪看貴妃娘娘神色嚴肅,外面內侍監的人在催,也來不及問香囊里是什麼,趕緊塞進袖中,出去了。


  去大理寺,皇帝派的內侍監一路都跟著,一直到了大理寺監獄,一路上,沐雪連和嬤嬤說句話的機會都並沒有。


  到了大理寺,內侍監去和當值的大人說了話,當值的大人不放心,請示了大理寺卿董大人,董大人親自出來,看著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口的沐雪,臉色肅然。


  內侍監和董大人低聲說了幾句,董大人這才放沐雪她們進去。


  嬤嬤和碧雲扶著沐雪,幾人小心走在陰冷森寒的甬道上,這是專門關押朝廷重臣的特殊牢獄,故而特別的安靜,幾人一路朝前走,一絲風都沒有,只聽到幾人踩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


  到了盡頭,並排著三間大鐵牢房,最右邊裡面隱約坐在個人,其餘兩間是空的。


  沐雪看了那摸熟悉的修長身影,心中著急,再也綳不住,加快腳步,嬤嬤和碧雲也加快了加步,身後跟著的內侍監始終一聲不響的跟著,董大人不說話,也跟了來。


  看管穆楚寒的牢頭見了董大人,趕緊過來行禮,董大人指著穆楚寒的牢房讓打開。


  穆楚寒站在鐵牢裡面,隔著鐵柱,看著挺著大肚子的沐雪,他們剛進甬道,穆楚寒就聽到了。


  牢頭將門打開,沐雪推開扶著她的嬤嬤和碧雲,對著董大人說了句多謝大人,便迫不及待的進去了。


  「爺?」


  沐雪一手撐著腰,細細看穆楚寒的臉,穆楚寒一直冷冷的盯著牢外兩步開外的大理寺卿董大人,內侍監站一邊,密切的關注著。


  董大人紋絲不動,勢必就要留下。


  穆楚寒冷哼了一聲,這才低頭看站在他面前的沐雪。


  「嬌嬌,你怎麼來了?」


  穆楚寒伸手摟住沐雪的腰,修長的手指拂了拂她耳旁的一縷青絲。


  俊臉依然冷峻,狹長的桃花眼看著她,依舊帶著柔情。


  身上的衣服還算清潔乾淨,沐雪也不顧牢外的董大人等,直接伸手抱住穆楚寒的腰,將頭埋進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迷人聞到,鼻子有些發酸。


  「爺,你還好嗎?」


  說話間,沐雪飛快的將袖子里的香囊塞進穆楚寒后腰的玉帶中,穆楚寒感覺到她的動作,低頭深深瞧了她一眼。


  「爺,我和孩兒都好想你。」沐雪軟軟的說,瞟了一眼外面站在一邊皇帝派來的內侍監,他正緊緊盯著。


  既然都在皇帝面前留下了一個痴心痴情的小女子印象,她可不能露餡,反正她臉皮夠厚,穆楚寒是根本沒有臉皮,配合起來,簡直天衣無縫。


  穆楚寒聽了沐雪軟軟的聲音,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拉著她的手到一旁的床邊坐下。


  沐雪這才發覺這間牢房比普通的牢房高級的多,乾淨整潔,還有一張木桌子,上門擺著個茶壺,一個茶杯。


  穆楚寒見了沐雪,心中歡喜,自動屏蔽了牢房外的幾人,將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來捏去,沐雪仰頭看他性感的下巴:

  「爺,你到底犯了何罪,他們為什麼要抓你,眼看孩兒就快出世了,你不在身邊,我害怕。」


  穆楚寒直覺這日懷中的小嬌嬌特別的粘人嬌俏。


  「別怕,孩兒出世的時候爺一定陪在你身邊。」


  「可是爺,你不在,孩兒鬧得厲害,他也十分想念你呢!」


  沐雪嘟嘟嘴,拉穆楚寒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繼續軟糯糯的說:

  「爺,今日我見了貴妃娘娘和皇上,皇上十分好相處呢,若你惹惱了他,就去給他賠個不是,想來皇上並不會認真和爺計較,讓他放你家去,好嗎?」


  穆楚寒瞧著沐雪頭一次露出這種嬌憨的神態來,實在勾人,也不再忍,直接低頭咬住她嘟起的唇瓣,深深吻起來。


  站在外面的董大人,見兩人摟抱著一起,肆無忌憚的糾纏深吻,一甩衣袖,掉頭就走。


  牢頭躲在一邊,偷偷的看,心裡嘖嘖稱奇,這位九夫人還真不得了,這十來日他負責看管穆楚寒,都快給他身上散發的陰冷寒氣給凍死了,最怕對上他那雙毒蛇般的眼睛,如今這位夫人一來,便將牢中人整個的氣質變得柔和起來。


  內侍監一動不動,如個石頭人,在心裡把兩人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全部記在心中,等著回去給冷子翀彙報。


  嬤嬤和碧雲沒什麼表情,認真觀察牢中的環境擺設,穆楚寒的狀態,回去好告訴老太太去。


  兩人吻了好一會兒,穆楚寒才放開,用手指勾起沐雪的下巴,輕笑:

  「真那麼想爺?」


  沐雪在穆楚寒結實緊緻的腰上掐了掐,卻不得不演戲,盈盈的望著他,點頭。


  穆楚寒從沒見過她如此說什麼做什麼都那般乖巧的模樣,也不在乎是真是假,將她抱入懷中,下巴擱在她耳側,低聲道:


  「嬌嬌,別再為爺去見那個人,更不必去到處求人,爺自有分寸,相信爺,不用等到孩兒出世,爺定會出來好好陪你。」


  「爺一人在這裡可會寂寞?」


  沐雪有些貪戀穆楚寒身上的迷人味道,乖乖任由他抱著,聽著他胸膛里傳來強有力的博跳。


  他果然是故意的嗎?


  兩人全然不顧,在牢里膩歪著,直到天色將晚,才不依不舍的分開。


  內侍監回了宮,將眼睛所見跟皇帝冷子翀學了一遍,冷子翀自以為找到了穆楚寒的軟肋,冷笑一聲,放了心。


  沐雪上了穆家的轎子,臉上那種嬌憨的神態頓時收了,若有所思。


  雖然穆楚寒表現的淡定又自信,但他是什麼的人,沐雪大概還是了解的,能逼著他自投羅網的入獄,看來,這次這關並不好過。


  回去穆府,貴妃娘娘已經賞賜下了一堆補品和藥材,沐雪先去房裡沐浴,換衣服,然後去見了穆老太太,將今日的事仔細跟她說了,穆老太太其實已經聽嬤嬤說了一遍,還是聽得認真。


  穆老太太眯眼瞧著眼前乖巧溫順的沐雪,不知她今日的表現是故意的,還是,還是她運氣好,今日皇帝問的那些話,可謂是字句帶針,稍不注意就落進圈套。


  若是裝的,這個孫媳婦倒也是聰明膽大,敢在皇帝面前耍花招,若不是,那就真是有些單純得傻了。


  不過,不管怎樣,只要她與小九一條心,便可。


  「好孩子,今日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著吧,往後也不用來請安了,好好養著,沒多久,我的小曾孫可要出生了。」


  穆老太太笑著,讓嬤嬤拿了一張地契來,她親自放在沐雪手中。


  「是京郊的一處莊子,也沒什麼特別的,只莊子後面有一片山,山中有溫泉,當年你祖爺爺在那兒修了個園子,也還勉強看的過眼,你好生拿著,等明年開年,正好可以去散散心。」


  沐雪不知穆老太太為何突然送她莊子,推了推就收下了,她的產業都在青石鎮,這半年多來發生了太多事,加之路途遙遠,也不知到底怎麼樣了。


  七月底,朝堂吵吵鬧鬧近二十天,還是定下了三司會審的時間,這期間,青石鎮榮和堂的程大夫終於到了盛京,青煙把他領到了穆府。


  沐雪挺了個大肚子親自到院門口去迎,程大夫鬚髮皆白,兩人在院子門口相見,都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來。


  程大夫看著沐雪挺著的大肚子,忍不住感慨,當年拿著還魂草來找他做生意的小娃娃,如今已經是娃兒他娘了。


  沐雪卻發覺程大夫臉色疲憊,已顯老態,心中不忍,又頗為感動,為著她,這個老狐狸這次可算是給好一番折騰,光是從青石鎮到盛京,上千里路,路途遙遙,他一把老骨頭都快給折騰散架了吧!


  程大夫與沐雪相視一笑,由明路先帶去沐浴更衣,吃過飯之後,歇息了一會子,才來與沐雪敘話。


  「雪娃娃,你原是盛京的大小姐呢。」


  程大夫不禁唏噓:「難怪頭一次見你,便覺得奇怪,咱們青石鎮怎會有這般齊整的小娘子嘛!」


  沐雪揮退了紅湖她們,只留了珠兒在一旁伺候,如此三人都是舊識,說起話來也方便隨意些。


  沐雪親自給程大夫斟茶:


  「爹爹和娘可還安好?明哥兒在鹿山書院可還長進?昨年我們的還魂草賣的怎樣?如今皮蛋生意如何了?」


  沐雪見著了程大夫,心裡有一籮筐的事情要問。


  程大夫喝了一口茶,感覺嘴裡先澀后甘,回味無窮,的確是好茶。


  「你先別問,先把手伸出來,我來給你把把脈,瞧瞧如今身子怎麼樣了。」


  沐雪笑著閉了嘴,把手伸出去,珠兒依照規矩拿了絲帕來,沐雪拂開:「和程大夫還圖什麼勞什子的虛禮。」


  程大夫見沐雪搖身一變,變成盛京尚書府的小姐,又變成一品侯府的九夫人,洒脫的性子還是沒變,還是原先在青石鎮有情有義,與他耍小聰明的雪娃娃,便放寬了心。


  把手搭在沐雪碗上,細細診脈,程大夫原本笑起來的臉漸漸肅了起來。


  沐雪見他變了臉色,問:


  「老狐狸,如何了?」


  程大夫收了手,看著沐雪,壓低聲音說:

  「合該你命大,巧的是我今日來了。」


  「可是有什麼不好?」沐雪訝異。


  程大夫把隨身帶著的銀針包拿出來,抽了根細細的銀針,拉起沐雪的手,往她食指上扎了一下,擠出一滴血來。


  程大夫將那滴血抹在手指上,捻開:


  「你瞧,紅中帶青,已然是中毒了。」


  沐雪心中驚駭不定,下意識就用手去抱住自己的肚子,焦急問:


  「可會傷到肚中孩兒?」


  「不好說。」


  怎麼會?她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他們九房的院子全是穆楚寒親自安排的人,守得如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即便有人要害她,也不該尋著機會。


  且溫御醫在府上,每隔三日就要來給她請平安脈,昨日還說她和肚裡的孩子很好,如何就中了毒?


  她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紅湖、珠兒等經手的,不該有紕漏。


  珠兒比沐雪還有緊張,張大了嘴巴,差點叫出來。


  「是什麼毒?可有解?」沐雪咬牙切齒,眼中聚起狠戾。


  程大夫神色凝重:

  「瞧著不過中了兩三個時辰,若我今日沒來,到了張燈時間就不美了,這毒來勢洶洶,怕是一開始就是想要你和你肚裡孩子的命,解藥倒是能配,只是…。」


  「只是什麼?」


  「如今你身懷有孕,有些葯須得避著,如此藥方倒得好生斟酌一番了。」


  沐雪咬牙,吩咐珠兒:「去,讓人把溫御醫叫來。」


  溫御醫來的快,進門,突然見著了程大夫,愣了愣,驚喜。


  「九夫人,可有事?」


  沐雪把手伸出來:「御醫來給我把把脈。」


  溫御醫以為沐雪身子不爽了,不敢輕心,趕緊坐下來細細把脈,心驚肉跳:


  「夫人,你這是中了毒了?怎麼回事,昨日還好好的?」


  要是眼前這位有個好歹,他們滿院子的人都別活著了。


  程大夫這才開口:「溫兄,你瞧著這毒,怎麼解才好?」


  溫御醫道:「歹人心思太惡毒了,竟在府里對夫人和小公子下手,這是宮裡慣用的手段,幸而給程兄發現了,不然到了晚間,夫人必定早產滑胎,引了大出血…。」


  溫御醫說著都后怕。


  「如今,我擬個方子,溫兄瞧瞧可還妥當,先把夫人身上的毒解了是正經。」


  溫御醫拿過程大夫的方子,兩人討論起來。


  珠兒咬著唇問沐雪:「夫人,可要去告訴老太太和侯夫人?」


  沐雪實在是想不通她是怎麼中的毒,摸著肚裡的孩子,沉默。


  穆侯府太大了,又沒有分家,先頭的侯夫人生了三個嫡子兩個嫡女,又有庶出的幾位爺,如今全部住在一起,現在侯夫人只生了宮裡的貴妃娘娘和她家爺兩個,卻是兩個都不在身邊。


  光是丫鬟婆子,小廝隨從整個府里加起來便有近兩百人,大婚那日引了自己去前院的丫鬟,後來聽說不是府里的人,如今朝堂皇帝遲遲拖著沒定下會審九爺的時間,莫不是府里還有別家的探子,想要對自己下手,激怒九爺不成?

  程大夫和溫御醫已經商議好了藥方,急忙就去配藥,老太太那邊曉得這邊請了溫御醫,便派人來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彼時,程大夫正親自在小廚房守著煎藥,沐雪剛吃了溫御醫宮中秘制的保胎丸。


  自從上次沐雪外逃,在野外動了胎氣,溫御醫便重新將著保胎丸制了起來,時時攜帶著,以防萬一,後來到了穆府,院子給守得死死的,加之老太太和侯夫人又愛重,本以為沒機會用上,不想,卻還是用上了。


  嬤嬤進院,聞到一股子濃濃的藥味兒,心裡咯噔一下,趕緊加快腳步進去。


  「給九夫人請安,老太太來問可是身子不爽快了?何故請了御醫?」


  沐雪臉色不好,心情更不好,如今是看誰都不放心。


  「嬤嬤辛苦,煩請給老太太帶句話,就說我思念家中母親,想要回去住兩日。」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回娘家小住,這種大事可不得親自給婆家人請示,九爺雖視規矩於無物,可九夫人卻一直守著規矩的,如今怎得突然任性了?


  嬤嬤看沐雪臉色不佳,又聞著藥味,直覺出了事兒,趕緊出去告訴了穆老太太。


  穆老太太聽了,叫上侯夫人一併匆匆忙忙趕來。


  兩人進門,正瞧著沐雪端了碗葯喝著,屋裡伺候的丫鬟們臉色全都沒有笑,緊張兮兮的。


  「好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穆老太太走過去,沐雪放了碗,珠兒扶她起來給穆老太太和侯夫人見禮。


  「好生坐著,別動。」


  「怎得用上藥了?」侯夫人心裡擔心。


  沐雪在府里除了穆楚寒,也就只能相信穆老太太和侯夫人兩人了。


  沐雪讓人把溫御醫叫了來,溫御醫把她突然中毒的事說了出來。


  穆老太太盯著沐雪的大肚子,大發雷霆:


  「簡直要反了天了,竟敢對小九媳婦下手,當我老婆子是死人?」


  侯夫人頭一個懷疑的便是大兒媳婦,畢竟由她管著家,這一次二次的出事故,怎麼她都難逃罪責。


  沐雪心裡也把府里的幾位主子想了一遍,卻並不覺得這事兒是大嫂做的,大哥穆楚輝手握兵權,是穆家如今最為出息的兒子,穆楚寒的事,大哥在朝堂上也盡心儘力的幫著。


  若是她這次真出了事兒,不僅可以激怒穆楚寒,大嫂肯定也是首責,老太太和侯夫人必定會重重罰她,如此關鍵時刻,讓大哥與爺起了誤會,對爺可就更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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