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五更)
過了一會兒。
顧二白不知不覺,就這樣平躺在大床中間,雙眼朦朦朧朧、渾渾噩噩的望著帳頂,開始懷疑人生。
左邊是江郡主,右面是小桃子,她就快奧利奧餅乾夾心,還是被錯放進冰箱里的那種。
這倆女的身上陰氣太重了,冷冰冰的也不說話,比誰更高冷拽酷呢?
想著,顧二白忽然難過了起來,雙眼含著淚水。
有沒有搞錯?人家來顧府,是來睡清叔的。
現在清叔還沒睡到,自己倒被倆女的先給睡了。
還是三環環相扣的情敵的關係,什麼事啊,她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清叔,你不帶我去小樹林就對不起我,我跟你說。
正想著,腰間忽然多了一隻手,顧二白不由嚇得渾身一個戰慄,才看到是小桃子給她掖著被角,順便把她朝自己這邊拽了點。
顧二白苦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桃子,對女人的醋也吃的這麼到位。
「欸?對了,郡主啊,咱們是不是要繼續說說,剛才暫停的東海女子與清叔的故事?」
顧二白歪頭,忽然想起差點被她忘了的這茬。
小桃子聞言,不覺皺了皺眉,東海女子和場主,有什麼故事?
左邊,江璃兒莞爾一笑,卸了妝后的面容,顯得少了幾分凌厲感,平添些許柔和,點了點頭,她嗓音細細的敘來。
「其實,妹妹也是聽旁人的閑言碎語,才知道這樁子事的。前些年,場主到白徒山經商,途徑東海北部,偶然遭遇風浪,大船不幸被捲入海底,恰好當時場主被那位長居東海的神秘女子相救,二人流落到海島,相處了許久,後來日久生情,二人互許終生,再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還是分開了。」
「你胡……」
話音未落,小桃子便打斷,情緒激烈了起來,顧二白離她近,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前的起伏。
朝她微微輕笑著安慰,顧二白還是繼續往下問,「……那請問是什麼原因?」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能接著問下去,因為這個故事,她用小腳趾一想,就察覺到漏洞百出,實在不足為信。
可能……就是想聽聽這郡主撒謊的功底有多深吧。
「妹妹聽說,好像是因為,那位東海女子的父親,已經在東海給她從小定下了一門娃娃姻親,因為家族的強烈反對,東海巔女傷了場主的心,所以……最後不了了之。」
呵呵~那個姻親就是龍王三太子,後來他們結合生下了小龍女。
嗯,這個故事結局是完美的。
顧二白忍俊不禁,為了不失禮貌,轉過去對著小桃子笑。
「夫人,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小桃子輕輕開嗓,說到一半就停住了,看夫人這樣子,似乎也不相信。
「呵呵呵……」
顧二白抑制不住自己的笑聲,肩膀微微聳動。
「夫人,您笑什麼啊?」
小桃子被她魔性的笑聲傳染了,也跟著壓抑的『咯咯』笑著。
「……不好意思,忍不住。」
顧二白白皙的手指生擰著柔膩的蠶絲床單,用來制止住笑意。
還日久生情。
嗯,『日』久,的確會生情的。
可是這故事,編造的也太稚嫩了,一聽講故事的人,就不了解清叔。
退一萬步說,以清叔那種殘暴的性子,看上了哪家小姑娘,會管你家族同不同意?還為你傷心欲絕,偷偷療傷?絕壁是直接生搶過來。
(譬如她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再退一步,清叔這個土財主這麼富、還這麼狂狷霸道拽,誰家會不願意把女兒前赴後繼的送過來,當然,不排除這位東海女子遺世獨立,高雅有操守,但由今天出現在宴會上,表明她並不是。
再再退一步,如果說那條魚已經嫁作人婦,或者只是與清叔一刀兩斷,又怎麼會來參加這次壽宴,清叔對她的語氣還冷冰冰的?
那條魚,渾身透著一股濃濃的性冷淡氣息,加上清叔給外人的感覺也是冷冰冰的,兩冰塊會看對眼?嘁~任誰一看上,兩人都是沒有絲毫交集的。
清叔跟她說過,他的白月光照到了一頭豬身上,那可是一隻魚啊。
顧二白忽然覺得,她還從沒為被比喻成豬這麼高興過。
再再再退……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是懸崖了。
身旁,一本正經說著的江璃兒,感受到床帳因二人無法抑制的笑意,而陣陣顫動,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姐姐是認為妹妹欺瞞於你嗎?」
「沒沒沒……」
顧二白猛的搖著頭,春帳,久久因晃動不停歇。
江璃兒擰眉,臉上有些掛不住,線條生硬,翻過身子。
顧二白收住笑,暗暗朝小桃子快活的挑了挑眉。
小桃子一下子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悄悄豎了個拇指。
「姐姐若是不信,就當妹妹從來沒說過。」
半晌,江璃兒低聲來了一句。
顧二白轉過來,「沒,就是郡主您聽到的這個消息,可信度,有待考察啊。」
小桃子此時機靈的抬起頭,朝她微微嗤笑。
「不知郡主是從哪個碎嘴婆娘那聽來的流言,那人可真是閑得發慌,才會編出這麼好笑的故事來,場主去白徒山那年,回來可是半點異樣都沒有呢,就能憑空捏造出一段纏綿悱惻、多災多難的愛情來?」
「你……」
江璃兒轉臉,見她那搖頭擺尾的得瑟模樣,心裡慍怒。
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奴才,也跟敢她嗆起聲了,若是平時,她肯定讓人掌嘴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不看僧面看佛面,姐姐在這,就暫且饒恕了她。
江璃兒平了平心緒,輕笑著,平緩的嗓音四兩撥千斤,只幾個字,便把小桃子撂倒了,「桃子姑娘說的是,只是您這口中的『碎嘴婆娘』剛好是阿慎罷了。」
「阿慎!」小桃子聞聲,激動的一屁股坐了起來,「阿慎怎麼會同你說這個?他都沒有和我提過。」
顧二白心裡暗覺不好。
果然,江璃兒這回微嘟著嘴,很是疑惑道,「啊?阿慎沒有同你提過嗎?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以為阿慎肯定會第一時間同你分享的,畢竟,你才是他最親近的人。」
笑裡藏刀,綿里藏針。
「你……」
小桃子聽到這句話,臉都氣紅了,握著床單的手微微顫抖。
「咳~」顧二白猛地咳嗽兩聲,修鍊千年的狐狸精,調戲調戲整日窩在洞里的小白兔,實在不是對手。
「小桃子啊,你傻啊,阿慎怎麼會告訴你呢?」顧二白笑著拽她躺下,伸手給她順著氣。
小桃子躺平,此時,一對因氣憤圓瞪的杏眸水霧霧的,顯然是扎心了,「阿慎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說過,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的,現在居然寧願去和一個外人說。」
一聲料峭的冷調,從江璃兒嗓間哼出,彰顯勝利者的姿態。
顧二白搖好笑,「你想啊,你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他若是告訴你了,你哪天說漏了嘴,老夫人在場主面前提起來,不是又傷了場主的心嗎?」
顧二白順著江璃兒的話,撿了個好聽的來安撫她。
「對啊……」
聞聲,小桃子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袋,眼前好似晨光拂曉,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夫人您太聰明了,阿慎是為了場主著想,才不是欺瞞小桃子。」
聰明?
……顧二白有點絕望的看著她,小桃子啊,咱們剛才不是一致確認這個消息是假的嗎?假的阿慎怎麼告訴你啊,這不是江郡主編造的嗎?所以,你現在在高興個毛毛?
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是沒有智商的,就不能提到青茄子,挺精的一桃子,一提起茄子就秒變麻瓜了。
這桃子到底是怎麼和茄子湊到一塊去了。
小桃子伸手擦了擦眼眶內氤氳的水汽,破涕為笑,高脹的戰鬥情緒慢慢又回來了。
江璃兒暗暗冷笑。
賬內,熱烈氣氛漸漸平靜下來,靜的能聽到窗外樹葉『沙沙』的颯聲。
藤蘿幔帳,歲月靜好。
就是如果身邊沒躺著兩個女人,如果其中沒有一個白天還頤指氣使讓她擦鞋子的郡主,那就真實了。
顧二白想著,好笑的打了個哈欠,眼皮子開始打架,人生真是永遠想不到下一秒發生什麼,顯然,她也沒把江璃兒所說的『清叔情史』當一回事,只在心裡把她歸為一通瞎扯淡,放入了垃圾站。
眼前視線漸漸模糊,某白眼看著就要和周公幽會了。
不想,不知大半夜哪來這麼大精神的江郡主,忽然開口,口吻依舊清晰。
「姐姐,其實清哥哥和那個女子的事,妹妹也不大相信,況且,就算是真的,妹妹也根本不會介意。」
顧二白強撐著精神,心裡暗暗呢喃,你介意毛毛,要介意也是我介意。
「那姐姐,可介意聽一聽妹妹的故事?」
「……」
顧二白翻了個身,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我介意,你也是要講的。
江璃兒忽然默聲,繼而低低的笑了一聲,微不可察似的像是自嘲。
「想必……姐姐聽完,就再也不會將妹妹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