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2章 死不瞑目

  程之錦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就是眼前這個駝背男人。


  當年程家如日中天的時候，也就是這個男人硬生生把他們整個家族拉下神壇，但實際上他們之間也並沒有什麼矛盾，甚至連利益上的糾葛都沒有，僅僅只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女孩不喜歡自己，而是喜歡眼前這個男人，所以他懷恨在心，他以為只要除掉了這個男人，那個女孩就會喜歡上自己，於是他發了瘋一樣的想要對付他，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可最後他還是輸的慘不忍睹。


  他不僅輸掉了自己喜歡的女孩，也輸掉了他辛辛苦苦維持的那點可憐的自尊。


  唯獨幸運的是，當年這個還未駝背的男人並沒有對他趕盡殺絕，甚至也沒有把他們程家給逼上絕路，但即便如此，他心裡還是過不去那個坎，他很不甘心，他覺得自己輸得不值，輸得太冤了。


  他至今都還記得，有一次這個男人親自找上門，說無論他多麼努力，無論再給他十年還是二十年時間，他都可以把自己給踩在腳下，這讓他當時很不服氣，對此他也記恨在心，但這些話也激勵了他這麼多年來不曾停下過的前進步伐，也讓他一點一點的，把程家帶上了最為輝煌的時期。


  按理說，他應該要感謝這個男人才是，否則他哪能這麼快就翻身？


  只可惜他心裡只有仇恨，他曾發誓，一定要把眼前這個男人給踩在腳底下。


  哪怕是這個男人消失了十多年，甚至很多人都說這個男人已經死了，可他還是放不下心裡的那點仇恨，於是他就把這些仇恨轉移到這個男人的兒子身上，只是他沒想到，老子不好對付，兒子竟然也不好對付，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放棄過，他始終堅信以自己的實力可以除掉這個父子倆。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他可以先除掉兒子，然後等老子回來了，再傾盡全力，哪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也不惜要除掉他，否則他心裡的那個坎根本過不去，心裡的陰影也根本放不下。


  可結果卻是兒子還沒除掉，人家老子就殺回來了。


  也就是眼前這個蒼老的駝背男人，他叫張邪，是那個消失了十多年的張邪，是那個人人都說已經死了的張邪，是那個當年在國內能呼風喚雨能隻手遮天的大梟雄張邪，只不過跟當年比起來，這個男人已經不復當年，現在的他不僅駝背了，不僅老了，不僅精神不好，就連頭髮也白了。


  可他依然還是當年那個殺伐果斷的大梟雄，一出手就令人絕望。


  程之錦這些年無數次幻想過與他再次相見的場面，他想過自己把他踩在腳底下的樣子，他想過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饒的樣子，他甚至想過自己親手結束他的生命，但是他想破腦袋都沒想到，兩人多年以後再次相見，竟然會是在這種血腥的的場面，而且地上流淌著的都是他們程家人的血液。


  此時程之錦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咬破了嘴唇，他身體顫抖的頻率加快，近乎絕望。


  當看著眼前的駝背男人朝他緩緩走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就沖了上去，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根本接近不了他，哪怕明知道自己衝上去也是死路一條，可他還是不要命衝上去了。


  而果然也如他所料，還沒等他靠近，一個人影迎面衝出來，一拳砸在他臉上。


  程之錦整個人朝後倒去，然後背朝地，狠狠砸在了滿是鮮血的地板上。


  他不甘心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握著拳頭，繼續朝前沖。


  可他才跑出去兩步，又被一拳給硬生生的逼退。


  但他仍然沒罷休，再次從地上站起來，結果依然是被一拳給轟了回去，接下來無數次都是以此反覆，他一次次的站起來，一次次的朝眼前的駝背男人衝上去，只是到最後衝上去變成了艱難的一步步往前走，可無論他如何堅持爬起來，卻始終無法接近張邪，直到最後他變得滿臉血肉模糊。


  當他最後跪在地上的時候，張邪終於往前走出了一步，他先是讓黃文奇住手，然後在李才佐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程之錦面前，面對著眼前這個既可憐又可恨的男人，他輕聲說道：「我其實活不了幾年了，本來都不打算回來的，但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們當年如何針對我沒關係，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就過去好了，可你們偏偏還要對付我兒子，甚至一次次的要置他於死地，那我作為一個父親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所以我回來了，我要讓你們知道，我張邪哪怕是消失了這麼多年，哪怕是成了一個半隻腳進棺材的老傢伙，那也是你們惹不起的人。」


  程之錦死死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可以沖我來，你殺我全家幹什麼？」


  張邪呵呵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這些屍體，就像是看著無關重要的幾隻死老鼠，等回過頭后，他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讓人可怕的神情，笑著說道：「不瞞你說，我這十多年來其實一直都在修身養性，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性子卻是越養越無情，所以不小心就殺了你全家。」


  「如果你非要我找個理由的話，除了你對付我兒子外，還有就是你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女人，那個女人叫李凌菲，是我兒子的高中老師，但我兒子很爭氣，讓老師還喜歡上他了，本來人家說不定就要成為我的兒媳婦，結果卻很悲慘的被你從樓上扔下去摔死了，這筆賬總要跟你算清楚吧？」


  程之錦笑了聲，隨後越笑越大聲，只是笑著笑著，就慢慢流下了眼淚。


  他跪在地上，或者說是跪在他的父親面前，他終於開始有些後悔了。


  後悔這麼多年來放不下那點仇恨，後悔跟眼前這個男人為敵。


  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可憐。


  直到張邪緩緩轉身，對黃文奇做了一個手勢。


  緊接著，程之錦也倒在了血泊中。


  他睜大雙眼，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