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我是不是對他太殘酷了？
白髮男子看起來有些蒼老，也許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走起路來也沒什麼精神氣，但實際上他也就四十多歲，對尋常人來講，這個年紀可以說是老當益壯，可這位白髮男子卻像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了，他穿著套還算體面的西裝，外面披著件長長的披風，一步步往前走去。
面對張小朵的詢問，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問題。
一直走到張小朵面前後，他停下腳步，眼神有些恍惚，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部肌肉開始細微的抽蓄了起來，似乎在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終究是沒忍住紅了眼睛。
張小朵從最開始的防備，慢慢鬆懈下來，但就在白髮男子突然紅了雙眼后，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滿臉的不敢置信，以她的聰明，她當然能猜到眼前這位白髮男子是何身份，可她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知所措，以至於她此時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她曾無數次想過有一天會跟眼前這個人見面，但她就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朵朵，你……你還……」
白髮男子本想問一句你還好嗎，可是話到嘴邊了，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他也意識到這話問的有些白痴了，但他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張小朵的臉龐，只可惜，還沒等他的手靠近，張小朵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眼神複雜的盯著他，不知不覺竟還流下了眼淚。
白髮男子只能把手放下，輕輕嘆了嘆氣，歉意說道：「對不起，我……」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張小朵立即打斷了他，「你別說話，你讓我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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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男子點點頭，往前走出兩步，但這一次他沒有在張小朵面前停下，而是直接從她身旁繞過，然後來到了那兩座小墳包的面前，他怔怔出神望著墳包前的兩塊墓碑愣了許久，他伸出手先是放在左邊墳包的墓碑上，然後轉而放在旁邊那座墳包的墓碑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直到張小朵轉身來到他身邊，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髮男子深呼吸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他微微仰著頭，戴著戒指的左手在左邊那塊墓碑上小心翼翼的撫摸著。
許久后，他才終於想起來，回道：「我很早就回來了。」
張小朵看著他似乎有些傷感的樣子，也不忍心再繼續追問下去，她再次轉頭，正好見到姑姑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其實這一刻她是想逃離的，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眼前這位坐在地上的白髮男子，可她也知道，姑姑突然趕過來，這顯然就是為了鼓勵她去面對，去接受。
只是想來想去，張小朵終究還是沒開口。
最後，還是白髮男子站起身，微笑著跟她說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是誰，那我也就不用再來跟你自我介紹了，不過我也看得出來，你顯然還有些無法接受我就這麼出現在你面前，但是我也能理解，畢竟作為一個父親，我對你也從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所以即便是你不認我這個父親，我也能接受，因為對我來講，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張小朵自嘲一笑，「這些話你不該跟我說，你應該跟你兒子去說。」
白髮男子低著頭嘆氣聲，「是啊，我是應該要去見一見他了。」
張小朵又有些不解，「那你為什麼會先來見我？」
白髮男子搖搖頭，「我還沒想好如何見他。」
「那你就不怕等你想好的時候，可能就沒機會了嗎？」張小朵似乎對他這態度有些不滿，又說道，「我呢，最起碼還有紫幽姑姑待我不薄，她不會瞞著我什麼，從我三歲開始，她就會跟我說以前的那些事情，跟我說有關於你的一些故事，所以我總能想象得出你長什麼樣子，可是我哥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他從小過得那麼艱苦，柳韻芝雖說也對他很好，但柳韻芝不會告訴他關於你的那些故事，也不會告訴他以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那自然也就不會跟他說，其實你最後落得那般悲慘的下場正是她所為，我經常在想，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在你跟柳韻芝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那他得多痛苦？所以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老天爺對他是否有些不公平？」
這番話或許是讓白髮男子感觸頗深，他再次嘆氣，說道：「我能活到今天，是我自己都不曾想過的，所以對我來講，現在能活一天就是賺到，關於小錦子，我首先當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見他，但見與不見，其實也無所謂，唯獨有些對不起的是他母親，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張小朵下意識看了眼他手上那枚戒指，心裡有些憤憤不平。
可沒想到，白髮男子竟心有靈犀般猜到了她心裡在想著什麼，於是便跟她說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偏心，我承認，因為我確實也沒辦法做到對誰都那麼公平，但真要比起來，你母親其實比小錦的母親還要幸運些，至少在金三角那邊，我曾陪伴了她很多年。」
聽了這番話后，張小朵立即打消了剛才不滿的心情，反而還有些羞愧了起來。
直到白髮男子轉頭跟她說了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會。」
張小朵點點頭，默不作聲的轉身離去。
來到紫幽姑姑的面前後，她再也忍不住，紅著眼撲進了姑姑的懷裡，她雙手用力的抱著姑姑，腦袋趴在她肩膀上，哽咽著說道：「不是說他再也回不來了嗎？不是說他可能已經沒活在這個世上了嗎？可他為什麼又出現了？姑姑你知道嗎，其實以前我很想很想要見一見他，很想知道我那個傳說中的父親到底有多威風八面，但是真正見到他后，我卻有些膽怯了！」
「姑姑，你說，我是不是對他有些太殘酷了？」
紫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卻也是心裡苦澀的不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