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錄音
馮小滿一下子被孫喆的話給說愣了。可不是么!時代不同,現在還是主流傳統媒體一統江山的時代啊。哪家媒體會犯這種忌諱,把周文忠含沙射影一個勁兒暗示他遭到了政治迫害的遺書給轉載出來?
一個剽竊前人研究成果的賊,說出來的話又還有幾分能夠相信。
馮小滿高興起來了。她打開電視機,一邊聽著裡頭的聲音,一邊列單子。昨天隊友們出去玩兒的時候,幫她帶了捎回家的禮物。她要看看還有哪些遺漏,一會兒再去逛逛。
可是出乎馮小滿的意料,周文忠的死訊在港城居然發酵的非常迅速。電視上也有了周文忠的新聞,還有人專門對這一事件進行點評。馮小滿聽不懂本地方言,只能連蒙帶猜出個大概。比起報紙新聞中那含羞帶怯的小兒科,電視裡頭播報的內容就生猛多了。
周文忠提供給媒體的除了他的遺書外,還有錄音跟錄像。
錄音主要是兩段,一段是姜黎向荀安保證,她可以搞定周文忠,絕對不會讓他們之間的事情鬧起來。在錄音中,姜黎詳細講解了自己的計劃,她會服用安眠藥假裝自殺。包括充當遺書的日記本是怎麼寫的,她也說給了荀安聽。
荀安本人還對馮小滿進行了點評。他表示這個小丫頭片子的確煩人。上次的經濟適用房居然被她給鑽了空子,逃掉了。否則他早就直接把這隻小螞蟻給摁死了。
馮小滿聽了之後忍不住冷笑。姜黎的確會挑男人,挑的兩個男人都是這樣冠冕堂皇的無恥著。荀安幫林丹丹找她的麻煩,完了沒成功居然他也好意思拿出去向姜黎邀功。
錄音裡頭姜黎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淡的:「我是懶得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我老了,不比小姑娘討人喜歡。」
荀安立刻表示,在他眼中,她一如少女時代一般鮮嫩動人。兩人閑語了幾句,姜黎又是撒嬌又是委屈,表示荀安這是不打算管她們母女倆了。霏霏長這麼大了,都只能叫他叔叔。荀安就是心裡頭沒有她們母女。荀安連忙賭咒發誓,強調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為她們母女奮鬥的,他跟妻子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又不是不知道。
然後主持人掐斷了下面的錄音,開玩笑表示下面的內容少兒不宜,不能播放,否則節目肯定會被投訴的。他說了件頗為有趣事情,周文忠本人寄給電視台的錄音有兩個版本,第二個版本中已經沒有下面沒播放的內容了,也許是為了亡妻的面子好看。
關於這段錄音的來源,周文忠本人給出解釋是,他自製了錄音筆放在家中想看一看效果。結果被妻子不小心當成普通的筆拿去用了。他整理妻子的手提包時才發現錄音筆。他原本是想聽一聽妻子生前留下的聲音,卻意外發現了這段錄音。
不管這段解釋是否牽強,周文忠妻子的情夫是省政府高官荀安這件事已經足以掀起軒然大波。她們居然還有一位私生女!情夫在周妻面前表達了對自己妻子的強烈不滿!
馮小滿仔細琢磨了周文忠的遺書以及這段錄音,驚訝地發現,周文忠該不會是在討好她跟她媽吧!這段錄音徹底洗白了她的經濟適用房事件。而遺書中提到了讓她媽撫養周霏霏,其實是給她媽一個出氣的機會。姜黎死了,那他就將姜黎的女兒送給她們母女倆出氣。
果然三觀不合是沒辦法聊到一塊兒去的。馮小滿現在是明白了,周文忠想要塑造的人設不是深情款款的好丈夫好父親,而是因為單純地追求愛,所以被蒙蔽的無辜之人。他還順便洗白了他自己當年的出軌,他是被道行深的狐狸精給勾引了。他知道原配妻子的好,他最信任的人還是髮妻。
馮小滿一時間都不知道用什麼辭彙來形容這個混賬周文忠了。果然是「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他怎麼會讓姜黎再撈個好名聲。死人也是能從棺材裡頭拉出來,給他洗白白的。
除了這段錄音之外,還有一段錄音的說話雙方是周文忠跟荀安。周文忠的聲音聽上去相當憤怒:「你以為黎黎是白死的!你別想得那麼容易。黎黎一死,你就以為自己全身而退了?」
荀安讓他凡事好商量,千萬不要激動。
主持人點評,這位荀先生,沒有立刻否認自己與周妻死亡之間的關係。結合此前的種種證據,的確可以大膽地懷疑,荀安不滿意情婦的步步緊逼,所以動了殺機。
電視屏幕上播放了荀安接見馮小滿的新聞,還有當時的關於指責馮小滿不該騙取經適房后的記錄片。除此以外,還出現了馮小滿前幾天在港城進行表演時的片段。馮小滿不得不佩服港城媒體人的迅速,他們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頭搜集到的這麼多信息。他們還將錄音中荀安的聲音與他公開新聞講話裡頭的聲音進行了聲紋對比,證明這的確是同一個人的聲音。
主持人又播放了電話採訪原本要給周文忠聘書的研究機構。對方表示,因為周文忠先生涉嫌剽竊他人研究成果,學術道德堪憂,所以該機構已經收回了給周先生的聘書。
大概也就是這個緣故,周文忠失去了及時前往港城避難的良機。
馮小滿清楚,這些錄音能否作為呈堂證供還難說。不過,這些已經足以讓有關部門盯上荀安了。鬧到了港城,影響範圍就擴大化了。如果是以前,說不定能夠憑藉荀安岳家的權勢,將這件事情給壓下來。畢竟周文忠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的事情,又怎麼說得清楚。
可是現在,荀安上頭的那一大家子,自己還在焦頭爛額當中。東家有難,外頭的掌柜是死是活,他們大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更多了。
周文忠這一回可以臨死之前狠狠從荀安身上咬下了一塊肉啊。姜黎一輩子看不起周文忠,荀安也輕視這個手下敗將,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周文忠也是一條不會叫卻咬人的狗吧。他們以為能夠將周文忠玩得團團轉,被權勢跟所謂的愛情迷昏了眼睛的人,居然輕而易舉地忽視了,周文忠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能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高分考入國內知名學府;他的智商真的會不夠用嗎?
丁凝比馮小滿遲了十來分鐘回房間。她現在依然對集體項目組的隊友們有心結,只願意跟馮小滿一間房。看著電視上的專題報道,丁凝有點兒擔心馮小滿,生怕她難受。無論如何,周文忠都是她的生父,這是娘胎裡帶出來的事實,誰也沒有辦法抹殺啊。搞成這樣,小滿肯定也很難堪吧。
馮小滿心中想的卻是,狗咬狗一嘴毛,拔出蘿蔔帶出泥。看這光景,還不知道他們後面會鬧成什麼樣了。
要不是孫喆提起來,她倒是還不知道,周文忠竊取別人的研究成果據為己有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露餡了。
老實說,客觀點兒講,周文忠還是做出了貢獻的。否則那些研究資料真在研究所里,一放好幾十年,都不見天日。上輩子也是周文忠當了總工程師后好些年,才讓下屬仔細整理資料,被他發現一項重要的研究成果居然被別人搶了先。
馮小滿上輩子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想到了清朝要跟外國侵略者開戰了,才想起來明朝留下的紅衣大炮。拉出來一看,發現居然比他們自己當時用的還先進,人家射程比自己長。毀滅珍貴的東西很容易,可是如何在廢墟上重建了一座新城,卻需要好幾代人的努力。
丁凝盯著馮小滿看了半晌,擔憂道:「哎,你還要不要去給阿姨買眼霜啊?我媽說用那個感覺還不錯哎,我準備再去給我媽帶兩支。」
馮小滿跳下椅子:「去,幹嘛不去。」
周文忠是死是活,跟她什麼關係!她快被這人給煩死了才是真的。
丁凝一聽就開心地歡呼起來,拽著馮小滿的胳膊出門:「就是就是,管他呢。他既然深愛他的妻女,周霏霏不是他生的也沒關係。那就讓他深愛下去好了。咱們不奪人所好,咱們不破壞人家的父女情深。」
馮小滿被自家小夥伴逗得直樂,一疊聲地喊:「錢包,錢包,沒錢什麼都別想買了。」
她倆出門以後,剛好碰上準備下樓的龐清跟孫岩。錢苗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擔憂地看著馮小滿,支支吾吾半天,也問不出句整話來。她的室友懂本地方言,所以電視新聞裡頭的內容,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馮小滿笑著摸了摸這個小妹妹的腦袋,安慰道:「我沒事。」
等到國家隊眾人抵達酒店大堂的時候,突然間「呼啦啦」圍上來一堆記者。赫主任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就知道他的努力不會白費,看,推廣活動是多麼的卓有成效。現在大家知道他們要離開港城了,都迫不及待地過來採訪了。
國家隊的小姑娘們也都有些發懵。她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冷門,完全不能跟體操隊相比。每次參加比賽,人家都搞不清楚她們是幹什麼的。這次居然會有這麼多媒體過來採訪。
赫主任都將原本要回去再用的講話稿提前從腦袋瓜子裡頭扒出來,現在用上了。結果這些人一不關心藝術體操隊的奧運會目標是什麼,二不對她們的備戰有任何興趣。
他們只一門心思馮小滿:作為周文忠的大女兒,他唯一的骨血,她如何看待父親的去世?另外,姜黎出軌的事情,她以前知不知道?姜黎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故意虐待她,並且離間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馮小滿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告訴記者,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想了半天,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定位:「在父親重新組建的新家之中,我就是一個局外人。他們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想起來我的存在。我的身份,比較像是一位房客。他們並不關心我的情況,他們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因為沒有人跟我說。」
她打著太極,將這件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她知道什麼呀?她就是一個小姑娘,生父與繼母的家庭中,艱難地生活著。連她的父親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發現妻子的出軌。何況是她,一個備受「家人」排擠的小丫頭呢。
赫主任相當不高興,馮小滿這丫頭,就是愛出風頭。這一回沒比賽,沒有成績供她炫耀。她居然還能因為家裡的事情,又成了所有人追逐的目標。
馮小滿煩不勝煩,她還真是第一次被八卦媒體這麼追著問。
要她說真話嗎?周文忠出軌,周文忠帶綠帽子,活該!他不是最愛戴綠帽子么。堅持戴了這麼長時間的綠帽子,連天是什麼顏色都忘掉了。那就讓他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的戴下去吧,誰讓他這麼喜歡呢!周文忠被殺人滅口了,也是活該。與虎謀皮,還指望著老虎供養你不成。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就該有思想準備,知道自己的這一條小命,岌岌可危。
至於有記者提出來的關於她是否跟跟母親一起將周霏霏接到身邊照顧的問題,馮小滿直接轉頭看那位記者,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抱歉,也許是您的普通話水平不行,我沒能聽明白你的意思。」
那個記者重複了三遍,馮小滿每次都堅定地搖頭說聽不懂。
場面有些尷尬,馮小滿皺起了眉頭:「每次我的耳朵告訴我聽明白了的時候,我的腦袋就告訴我不可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周霏霏跟我們母女毫無關係,無論從血緣上還是社會關係上都沒有關係。最大的聯繫不過是,她的母親當小三,讓我的母親在田埂上生下了我。然後她繼續出軌,生下了周霏霏。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你們為什麼會考慮到我跟我母親收養周霏霏?她有外公外婆,有親生父親。我跟她的關係,其實連普通人都比不上。」
現場一片嘩然,有記者快速說著:「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會管周霏霏的死活咯?」
馮小滿驚訝地瞪大眼睛:「除了判官,誰也沒有辦法管人的生死吧。」
等到國家隊傍晚時分,在飛機場等著自己的航班時,馮小滿同學就一臉血地發現最新的報紙上已經有她的大幅照片,標題大意為:我不是判官。
丁凝原本想同情一下馮小滿來著,看著這個卻忍不住笑翻了。
馮小滿各種翻白眼,槽多無口。這些人,為什麼就不能關注一下藝術體操呢!沒看到姐在地毯上多美么!一想到她還得回去給周文忠這個死了都要給她招攬事情的人,上柱香;她就愈發鬱悶。她明明討厭這人已經討厭到不行了好不好?!
赫主任卻是全程都神情嚴肅。因為他們下午返回酒店拿行李的時候,港城本地的體操協會表達了希望國家隊春節期間也能再到港城進行巡迴表演的事情。因為電視新聞里介紹了馮小滿,不少人都對馮小滿的藝術體操片段產生了興趣,打電話到體操協會,希望能夠有機會現場看錶演。
推廣藝術體操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可赫主任卻無比委屈。他覺得他的藝術體操隊,受到了輕視。這些人完全關注錯了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