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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畫聖之畫

  「賣畫的年輕人名不見經傳,當年的古絲桐又何嘗不是如此?誰能想到,一個淪落到要在喧鬧酒樓里奏出靜心之曲,以求謀生的落魄琴師,後來竟會成為『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的竹林琴仙?」


  薛藏繡的話仍回蕩在梁如真耳畔,衝擊她的心神,良久不曾散去,與古絲桐來到她的面前,親奏一曲悠揚高遠琴音,都相去不遠。


  但若真是古絲桐來,她最終還是能夠入眠。


  而不像現在。


  夜裡不醉,果真不眠。


  這一夜梁如真不曾痛快飲酒,不曾大醉,便真的不曾酣然入眠.……

  當夜幕之上的星光也不再明亮,整個秦州城似擁有了謎一般的寂靜。


  奔騰不息的天河之水未打破這層寂靜。


  宛若金石的銅錢同樣如此。


  這一夜最昏暗的時候,李從珂反而安全回到了聚星閣,沒有和那名正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時突然被一枚金銅錢打入眉心,當場死亡的吳姓軍士一樣,此刻不知被抬向何處,往後不知被葬在何處。


  封三兩是早早與他道了別的。


  對聚星閣所知甚多,不代表她真的能在聚星閣內隨意出入,身為江湖十大門派之一,缺月樓的門人,哪怕是對於李從珂這等新晉星相師而言,都是莫大的敏感,稍不注意,便可被有心人做刀劍使。


  他固然不怕涉險。


  卻不願在這非常時期貿然涉險,破局之前,又落入新的陷阱。


  茫茫人海再度相逢,需要特別的緣分。


  緣分可遇不可求,有時須得動用一些人為手段替代。


  所以他畫了一枚小星符,藏於一顆黑棋之內,交給封三兩,作為日後聯繫之用。


  何時捏碎棋子,取出星符,是她的事。


  何時通過星符尋到她的位置,與缺月樓打交道,是他的事。


  不過那終究是后話,大多人都已入睡的深夜,李從珂仍有當務之急要去處理。
……

  短短的廊橋上佇立著長長的身影。


  宋西風穿著三年前初來聚星閣時所著衣裳,夜色中若隱若現的光芒,讓這位年輕星相師的素白衣看上去更加發黃。


  所幸,並非枯木之黃,而是厚土之黃,離不開那份默默承受的沉穩。


  這條廊橋小道,通往的是新晉星相師們的住所,按理說以他的身份,這個時候本不應出現在此,可今夜他總覺得難以入睡,彷彿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將要發生。


  於是他離了自己的住所,在偌大的聚星閣里四處漫步遊走。


  無夜禁,無阻截,他行走的速度很快,到了這條廊橋后,卻突然不想再走,就此停下。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如此,只是開始聽從自己內心的感召,但自小接受的教誨告訴他,凡事都得盡量弄個明白,故而他聽從心召之餘,大腦也在快速思考。


  除卻星元之外,造詣頗高的星相師所能動用的其實還有一股力量,脫胎於精神,有精神方存血肉,精神之浩瀚,足可媲天地無邊,正因如此,它既廣大也空泛,無具體境界可以形容囊括。


  不少星相師可用其力,卻不知其名,更不知其妙用極限。


  宋西風遊走在這邊緣,但他註定比許多用其力不知其名的人要強,因為他懂得創造。


  念力,便是他自己為這份精神力量創造的名字。


  根據這個名字,他甚至創造出了與之對應的妙用,那是諸多星相師窮其一生都未必觸碰得到的壁壘。


  所以若論不久后聚星閣內的新舊之爭,他絕對是有希望拔得頭籌,奪去風頭的人選之一,然而因為生性不愛高調的緣故,提起聚星閣年輕一輩,旁人大多隻知畢月離徐天海,而不知他。


  歸來的李從珂,恰在此列當中。


  但他僅猶豫了片刻,便作出決定,打算一言不發地從宋西風身側走過,回到自己的房中。


  「你是新來的吧。」


  即將擦身而過之際,宋西風側身打量了李從珂幾眼,將他叫住。


  李從珂腳步稍頓,低聲回了一句:「嗯。」


  宋西風問道:「新來之人,為何如此晚歸?」


  李從珂面色一沉,忽而覺得繼張銅線之後,今晚他又遇到了一個有些啰嗦的人。


  欲借著酒勁,儘快領會畫中奧秘的李從珂罕見不講禮數起來,語氣微冷道:「總是有事,才會晚歸,具體何事,你我初見,姓甚名誰彼此都不知,難道還要如實相告,全盤托出?」


  宋西風負於身後的雙手陡然放在胸前,環抱之時如鐵索交纏,「聽兄台說話,有些硬氣,還有些酒氣。」


  李從珂指著腰間酒囊,道:「這才喝了一半不到,若是全部喝下,我身上的酒氣,你怕是聞不得。」


  宋西風笑道:「這一屆的新人果真有趣,前日我撞見了一個道士打扮的少年,昨天碰見了一字求道的年輕先生,今夜,又遇見了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你。」


  李從珂左手搭上宋西風肩膀,不曾運力,只緩緩道:「你說的那兩人,我都有些印象,確實有趣。當然了,你也不差,若非我喝了不少酒,有許多事要處理,就在此處與你交個朋友,暢談一宿,都未嘗不可。」


  宋西風左腳橫移,肩未挪動絲毫,李從珂手掌便被震開,隱約有破風聲。


  「看得出來,兄台喝的酒確實不少。不過你既然還能說話走路,想必意識上留著幾分清醒,有句話兄台記住,朋友也好,敵人也罷,於我而言,按住肩膀,都是件不愉快的事情。順便再提醒一下,星相師並非仙師,在人間觀星一日,就得遵循人間規則一日,在人間觀星一年,就得遵循人間規則一年,你這等喝法,一次兩次不甚要緊,多了就純粹是自毀基石。」


  「你知道我喝了什麼酒?」


  「竹葉青,新豐酒,燒刀子,扶頭酒,杜康酒.……一寸白雪鑄冰火兩重,可對?」


  聞言,李從珂瞳孔一縮,如見鬼神。


  宋西風繼而道:「知道這種酒的調製方法,你其他方面的奇異手段只怕也不在少數,如你所言,初次見面,有些話你不必對我說得全面,我也不必對你說得仔細。只送你四字,莫誤正途。」


  李從珂點點頭,接下來卻是直接解開腰間酒囊,猛灌一口,趁宋西風抵觸強烈酒氣之時,邁步從他身邊快速走過。


  「酒入心腸,無可救.……」


  望著李從珂漸行漸遠的背影,宋西風嘆了幾聲,收了將他留下,細細詢問的心思。


  下一刻,他繼續踱步而行,不再停留,方向與李從珂所行,正好相反。


  一前一後,背道而馳。


  ——————


  「不畫佛道,不畫神鬼,不畫人物,不畫山水、不畫鳥獸,不畫草木,不畫樓閣,不畫殿宇,其餘隨你。待你一肩可扛天道,雙手可鎮江湖之時,交付於我。」


  回到房中,點亮燭火,想起白天水無瀾所言,坐在床榻之側的李從珂連連怪笑,繼而從長袖中取出那幅真假莫辨的《送子天王圖》,四下無人間自言自語。


  「國朝吳道玄古今獨步,前不見顧陸,後無來者。授筆法於張旭,此又知書畫用筆同矣。張既號書顛,吳宜為畫聖。神假天造,英靈不窮。眾皆密於盼際,我則離披其點畫;眾皆謹於象似,我則脫落其凡俗。彎弧挺刃,植柱構梁,不假界筆直尺。虯須雲賓,數尺飛動,毛根出肉,力健有餘。當有口訣,人莫得知。數仞之畫,或自臂起,或從足先。巨狀詭怪,膚脈連結,過於僧繇矣……」


  「少時不見古畫,偶遇人仿張彥遠之作,已是驚為天人,覺得世間少有。後來看過《歷代名畫記》,見他對畫聖之評,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那時多是想象,直至今日,直至此刻,才算漸漸明白了這番話的由來以及真意。」


  「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鳥獸、草木、樓閣.……你不讓我畫的,偏偏都是這位千年難遇的畫聖所擅長的。若說純粹巧合,怕是三歲孩童也不信!」


  「一肩扛天道,雙手鎮江湖?不得不承認,你的描述讓人震動,更讓人心動,我是真想畫出那樣一幅畫,在那個特定的時候將它交給你,看看你在書畫一道上悟出的玄機能否與天機相較!無奈夜長,有時真的夢多。」
……

  昔日袖中只藏雁返刀的晉三公子,自接受沈司南所給的那層身份,成為聚星閣新晉門人的那一刻起,袖中就多了棋,遇水無瀾后,又多了一個「畫」。


  可風雅可血腥的琴棋書畫。


  現今他一人已佔兩道。


  靜室之內一人自語也如兩人布局交手。


  水無瀾自然樂見其成。


  三十多年前,他以一幅《高逸圖》造出了竹林琴仙古絲桐,三十多年後,這幅意境更深,畫功更強的《送子天王圖》又將於這熙熙攘攘的天下間造出何人?


  會否真是一尊天王?

  圖畫彼端,水無瀾期許笑著,年輕面容之上儘是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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