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痛到麻木

  一月後

  洛凝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第幾個夜裏輾轉反側了，好不容易入睡，可是一段時間後她就在黑暗中不斷沉浮，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在無盡的黑暗與痛苦的折磨中惶惶不安。


  有時候，明明覺得自己已經醒了，可是身體和眼睛都痛苦的掙紮著不願醒來。


  第二日午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經曆了一整夜的煎熬，她現在感覺到心跳越來越激烈，頭疼痛得似乎要炸開。


  夢裏，她感覺沈陵耀就在她的身邊陪著他，可是她伸出手，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他。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似乎隨時都會飄起來。


  眼角還有尚未幹涸的淚水。臉側的枕頭上，亦是潤濕了一片。她眨了眨眼睛，看到頭頂上那素白的帳頂，鼻尖處，還有一股腥甜的血的味道。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頭腦晃了晃，手臂無力得幾乎支撐不起孱弱的身子，差點兒撲倒在床榻上。


  洛凝怔怔的坐在床畔，原本冷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淒涼，或許這就是病入膏肓的感覺了吧。


  她慢慢起身，緩步向外走去。


  院子裏，白雪皚皚，觸目所及，全是白色。真是一個粉妝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洛凝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身後的雪地上，留下她蜿蜒的腳印。


  天明了，她即將又要啟程趕路了。


  在迷惘的路上走來，越是感覺身子難受，她對即將要去到的地方就越是迫切。


  樓羋…….這是她的家國，她的親人都埋葬於此。


  所以，即便是要死，她也要留著最後一口氣，回去看看曾經給了她最幸福的地方。然後——魂歸故裏！

  至少這樣，她的心裏會好受一些。她會去到另一個屬於她的天國，去見到曾經最愛的容顏。


  隻是……


  唯一不舍得，是那個被他一遍遍誤解加傷害的男人，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也就是他了。


  仰望著天空，雪後的天空高遠瓦藍，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縹緲的流雲看起來分外潔白。


  雪停了，梅花開了，日頭再次出來了，這個世界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


  洛凝垂下頭，忽然一陣眼熱，那一直淌不下來的眼淚忽然就無法控製地流了下來，伸手去擦，卻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好像是怎麽流也沒個消停。一顆心更是疼得好似一片枯萎的落葉，在冬日的寒風裏瑟縮，隨風飄零。


  “對不起，若是有來世，我祈求你千萬別再遇上我！”


  她清麗的眸中布滿了濃濃的痛處和難過，啞聲喃喃的說道。


  清風拂過，親昵地吻著她的紅色衣衫，飛揚的發絲掃過她清絕的麵容，她清澈的眸中俱是淒婉。


  前行…..腳下的路還得繼續行走，屬於她的最後一程路，她一定會咬牙堅持著走到終點。


  ********.西遼禦花園中，花園中的梅花一夜間綻放，梅花香氣襲人。


  梅林中亭子內，沈陵耀和顧炎鉚悠然的坐在白毯上，正在黑白間廝殺。


  “人找到了嗎？”顧炎鉚掃了一眼麵上冷沉的沈陵耀，落下一子，淡淡的問道。


  聞言，沈陵耀撚起黑子的手頓了頓，將棋子落下，凝聲道：“你輸了。”


  顧炎鉚一驚，低頭一看，果然，白子已成飛龍之勢衝破了他黑子的重重包圍，一躍衝天。


  沈陵耀推開棋盤，緩緩站起身來，負手走出亭子，幽深的黑眸在絢爛梅花的映襯下，透出極亮的光芒來。平日溫文爾雅的從容，已被出鞘般的鋒寒取代。


  顧炎鉚看到他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情，微微張了張嘴，沉聲說道：“聽說你將那個莫妃處死了，她真的是連若水為了報複你的棋子？”


  沈陵耀一身素衣寬袍，迎風而行，衣衫飄逸靈動，但氣勢卻穩重如山。眼神凜了凜，他回首對顧炎鉚說道：“事已至此，孰是孰非說來已沒有任何的意義。經曆了太多，大家都冷靜一段時間，這樣也好。”


  自從洛凝走後，瘋狂了尋找了幾日後，他忽然就停止了任何的搜索。


  因為他這次不想再主動了，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千瘡萬孔了，或許都冷靜一段時間，會有不一樣的想法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這樣也好，等她出去冷靜冷靜，等事情過去後，我們再去尋她。”


  顧炎鉚歎息一聲，悵然的說道。


  “殿下，有一位白衣公子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告。”


  遠處走來一個太監，低聲稟報道。


  沈陵耀略一沉吟，心中已經想到了來者何人，他淡淡的說道：“那請這位公子到亭裏來吧！”


  …..顧炎鉚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問道：“是晏子墨？”


  “應該是了！”


  沈陵耀坐回毯上，眸色深深的說道。


  不久後，果然一身白衣的晏子墨緩緩步入到了梅林中，看到亭中神色複雜的沈陵耀，翩然施禮道：“冒昧打擾殿下清淨，慚愧。”


  “無妨，晏公子親自找到這裏來，一定是有要事吧！請坐吧。”


  沈陵耀眸色閃了閃，壓製住心中某種悸動，緩緩的說道。


  “我想向殿下打聽，是否有洛凝的消息，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晏子墨皺了皺眉，神色間流露出一絲擔憂。


  沈陵耀眉眼間有些沉冷，冷笑道：“連你都不知道，朕這個外人又怎麽會得知呢！”


  顧炎鉚有些無語的看著麵前這個明顯說著氣話的男人，有些氣結的搖了搖頭。


  晏子墨聞言，身子震了震，神情一片凝重。


  “既然這樣，那晏某就告辭了。”


  緩了緩，他轉身欲走。


  沈陵耀本就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見他有些不對勁，心中沒來由的一慌，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你說出來說不定朕能幫到你。”


  晏子墨腳步停駐，覺得現在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還是要趕緊找到人才行。


  想到這裏，他折回身，神色沉重的說道：“我找不到她了，就連小鴉也沒有任何辦法找到她。”


  心中一陣波瀾，沈陵耀挺直了身子，黑眸一陣收縮，冷笑道：“她就是不想讓我找到她，所以才故意這樣做的。”


  “不，這次情況不同，以往不管怎樣她都不會跟我斷了聯係。況且她身體的情況不容樂觀，若是我一直找不到她，就無法用藥物控製她的病情。我懷疑她這樣做……是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晏子墨眸間痛苦一片，歎息著說道。


  “病情？你說什麽病情？”


  顧炎鉚和沈陵耀都同時一驚，皺眉問道。


  “難道你不知道，她一直都有心悸的症狀？”


  晏子墨冷下了臉，盯著沈陵耀，質問道。


  沈陵耀抿緊了唇，黑眸異常深邃淩厲，沉默良久，才說道：“我知道，隻是……”


  “隻是你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因為她總是愛逞強，讓別人忽略了她身體的異樣。”


  晏子墨截斷了沈陵耀的話，憤憤的說道。其實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怪沈陵耀，因為她想要瞞著一個人，決不可能讓別人發現的。他隻是情急，有些遷怒罷了。


  回想起最後見她那晚，她整個人倦怠的模樣和那次暈倒，他還以為真的是如她所說落水受了寒涼而已。


  沒想到，她竟是…….一瞬間，倉惶的悸動再次襲上了他的心頭，心底湧起一陣冰涼，沈陵耀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就站起來身，眼神幽深的盯著晏子墨。


  “若是沒有了你的藥物治療，她會怎樣？”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語氣悲涼的問道。


  “情況會一日比一日差，最多兩月就會暴斃而亡！”


  晏子墨眼眶通紅，一字一句的說道。


  “兩月？這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


  聞言，顧炎鉚大驚失色，驚慌的說道。


  沈陵耀的身形向後退了兩步，隻覺得一瞬間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無法呼吸。


  晏子墨苦笑了一下，歎息著說道：“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身子絕望了，因為我之前曾跟她坦白過，說現在的藥物已經不足以壓製她的病情了，得另外想法子才行。她或許是不想拖累我了吧，因為她一直都是這樣，什麽事情都會做到最壞的打算，不想讓別人連累別人，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懦弱的樣子，她總是愛這樣逞強，阻止別人都她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