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價值
這柄飛劍平靜向前,並未第一時間直指倪雲珊或者林意,這名冷峻男子一言不發,周圍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名男子是誰,但此時卻都覺察出了這人的用意。
這人的意思便是,倪雲珊和林意之中,無論哪一個出手,他都無所謂。
「我來。」
倪雲珊簡單幹脆的說了兩個字。
空中多了一聲凄厲的嘯鳴,她的飛劍飛了出去。
那道如鏡面般看不出原本色澤的飛劍終於確定了目標,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歡呼雀躍,它原本已經很快,但接著卻開始持續的加速,在空氣裡帶出陣陣爆鳴。
倪雲珊動步向前。
在她跨出第一步時,她的飛劍已經落在了那柄飛劍上。
兩柄輕薄的小劍在空中相擊,卻是當的一聲巨響,如同兩口巨鍾互撞。
冷峻男子身體微顫,眉頭深深的皺起。
他的真元修為原本略勝於倪雲珊,兩劍如此硬接,倪雲珊所受反衝必定比他更為厲害,然而當兩柄飛劍脫離的剎那,他卻感知到倪雲珊的真元輸出比他還要穩定。
這便不只是真元手段和劍術的問題,他便明白對方若非身體比自己強悍得多,便是經脈天生有些特殊,迥異常人。
既然知曉這樣的飛劍硬擊不可能勝過倪雲珊,這名冷峻男子目光閃動之間,他的飛劍便瞬間靈動起來,飛劍在每一寸的行進之間不斷變換著方位,空氣里噗噗作響,他的飛劍劍影連綿,就像是有無數條魚在空中跳躍。
「是青居的游魚劍法!」
看熱鬧的修行者多了便也有多的好處,這些劍影生成的剎那,便有人喝出了這門劍法的來歷。
倪雲珊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只是這樣的聲音並未在她心上引起任何的波瀾。
這名冷峻男子在兩劍相擊時才發現自己不可能用那樣簡單幹脆的方法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然而對於她而言,在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迎擊之前,她便已經想好了這場戰鬥要以何種方式勝利。
她的飛劍也開始急劇的加速,比對方的飛劍更快,快得幾乎在空氣里消失不見。
對方的飛劍雖然化為無數游魚,但她卻牢牢的捕捉住了其中那道真正的劍影,她的飛劍再次無比精準的斬在了對方的飛劍上。
當!當!當!……
空氣里響起不斷的爆鳴。
無論這名冷峻男子的飛劍以這種方式躲避,卻始終擺脫不了她飛劍的糾纏,都被她的飛劍重重的斬中。
倪雲珊一步步向前。
當她的飛劍第十七次斬中這名冷峻男子的飛劍時,這名冷峻男子放棄了對自己這柄飛劍的控制。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劇烈震顫,然後微微躬身行禮。
當他放棄自己飛劍之時,倪雲珊已經距離他只有七步之遙,而在他微微躬身的剎那,倪雲珊的飛劍已經到了他的身前,懸停在他的頭頂上方。
「青居楊鯤。」這名冷峻男子抬起身,道:「我敗了。」
這名冷峻男子出手時並未說明自己的身份,但在認敗之後反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青居並非是尋常意義上的修行地,青居是巴郡的一座山城要塞,內里囤的全部都是邊軍。
所以這名冷峻男子是青居的一名將領,軍中修行者。
他認輸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便行向一側,撿起自己被擊落的飛劍,然後直接離開。
戰就是戰,輸就是輸,此時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並不知道這名青居的軍中修行者和劍閣之間又有什麼恩怨,但這名軍中修行者的做派,卻讓人覺得很光明磊落。
那名和厲末笑談過話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倪雲珊很強,但卻沒有想到這樣強。
他轉頭朝著那名老者所在的鋪子看了一眼。
按理而言,當其餘那些人無法收拾得了眼前的局面時,便應該是那名老者出來收場,他雖然也不想見到劍閣和寒山寺泯卻恩仇,但他的不想,只是不想林意今後還能藉助到寒山寺的力量。
但這老者不一樣,因為今日倪雲珊代表寒山寺所做的決定,便會使得這名老者站在寒山寺的另外一面。
他不能理解,那名老者為什麼還能保持靜默。
……
老者感知到了這名中年男子的動靜。
他安靜的微微笑了笑。
他和劍閣自然是有很大的仇怨。
當年的何修行有沈約制衡,聖者之間的戰鬥誰也無法插手,但真正和劍閣之中那麼多強者戰鬥的,便是他所在的靜州劍院和寒山寺這些修行地的修行者。
沈約和何修行當年都沒有死,但是靜州劍院和劍閣卻都死了很多人。
在此時劍閣剩餘的這些「廢人」里,還有一些殺死了他當年師兄、師弟的仇人。而且他很清楚,那些廢人雖然身體不全,但是實力並非外界想象的那麼不堪。
只是若論仇怨,寒山寺當年也死了不少人,寒山寺和劍閣之間當然也有大仇。
這種修行者世界基於不同立場發生的戰鬥引起的死傷,就和兩軍交戰一樣,仇自然是血仇,但恨卻未必有多少深恨。
倪雲珊和林意能夠用這樣霸道的方式來化解寒山寺和劍閣之間的仇怨,對於他這種原本就覺得倪雲珊和林意和當年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而言,他看著這兩名年輕人,心中便只有讚賞。
當年像寒山寺那些隱世不出的修行者和他所在的靜州劍院之所以和劍閣那樣戰鬥,只是因為他們想用自己的力量給南朝帶來更好的未來。
最終付出了那麼多的鮮血和生命之後,他們成功了。
蕭衍兵變成功,南齊變成了南梁。
一名勵精圖治的皇帝取代了昏庸無用的皇帝,已經給南方王朝帶來了無數改變。
所以當年那麼多人的死去,是有價值的。
對於這名老者而言,他所希望見到的,自然是南朝更好的未來。
像倪雲珊和林意這樣的年輕修行者,一個已然在北方邊境從軍,一個已經成為鐵策軍右旗將領,那接下來自然會為了南朝更好的未來而浴血戰鬥。
在這樣的大勢面前,所謂靜州劍院和劍閣之間的仇怨,當然可以讓步。
他現在只是還有濃厚的興趣,還想看看林意到底有多獨特。
他不急著反對,自然就不用心急。
感應著那名中年男子的異動,他面露微笑,心中卻是有些淡淡的諷意,心想,「這事和蕭家又有什麼關係?這樣的年輕人先前你們看錯不好好招攬,逼得對方進了鐵策軍,此時已有了這樣的成就,還不知道屈尊,還想要死死的壓著.……蕭宏在很多人看來當然是有很多缺點的蠢貨,只是徐龍山,你號稱智將,卻不想遊說一下蕭宏和蕭錦,只是按著上面的意思一味胡鬧,是不是也蠢?」
……
場間已經安靜下來。
所有趕來看熱鬧的年輕修行者和那些尋常的民眾,看著倪雲珊和林意的目光里充滿了深深的敬畏。
那些尋常民眾雖然不知方才兩人的飛劍劍法有多少精妙,但是雙劍撞擊時,那種將他們耳膜震痛的巨響,卻是讓他們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了修行者的力量。
一時無人再出聲。
林意笑了笑。
他對於修行者身體里氣血的感知要比正常的修行者強得多,在方才倪雲珊和那名青居將領戰鬥之時,他便知道自己的這名師姐應該在煉體上也下過許多苦功。
尤其是那一對手鐲,更是讓他想明白了,自己這名師姐不只是擁有天賦而已,她的修行,恐怕比那些天賦遠不如她的人還要刻苦。
「沒有人了?」
他為自己有這樣的師姐而感到開心,他行事風格和一般的修行者相比也有些放浪不羈,他笑了笑之後,便道:「若是沒有人了,那今日就這樣了?」
當林意這樣的聲音在場間響起,那名老者所在的鋪子里還沒有什麼回應時,中年男子便終於安耐不住。
「去!」
隨著他一聲輕喝,他身後陰影里的一名修行者便已經掠了出去。
倪雲珊和林意都感覺到了這人的氣息。
林意抬起頭的剎那,便看清了這道掠出的身影。
很普通。
這是一名給他很普通感覺的黑衣男子。
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既不算年輕,又不算老。
在掠出來的時候,這名黑衣男子身上的真元氣息波動也很普通,似乎只是剛過承天境,甚至遠不如那名南天院教習和青居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