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愛之誓
第六十九章 愛之誓
棺材裏那顆頭,是我自己的。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和俏寡婦不同,她是長發。
看見腦袋的時候,我腦袋裏一片空白。目光從怔住到失焦,再從失焦到恢複,我看著麵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大金漆紅木棺槨——
槨中,玉石為席。人雖頭斷,席上卻無血。
脖頸的斷裂處整整齊齊,說是被砍下的人頭,倒不如說是精雕玉琢的人頭雕像。
內棺四角,有嵌夜明珠為飾,和外頭綠幽幽、白森森的夜明珠都不同,此處明珠是頂好頂好的柔和。
柔和的光澤,愈把那顆人頭照的膚若美玉,長頸若瓷。瀑布般濃黑長發有被刻意梳整過,隻用了一根質地精良的白絲軟帶綁起一撮,餘下部分娓娓長長地拖在棺槨玉席上,黑白交織分明,雖無任何華麗珠釵,卻透出高貴疏離。
隻是,目光落在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時,看著她長眉緊皺,唇微向下,我的腦中自“笑韓悟”之後,終於又劃過另一段……
塵封的記憶!
薄霧繚繞的山之巔,似乎有兩個人站在山崖之上,一紅一白,煞是好看。
而忽然間,有個聲音在發顫,恐懼卻又透著堅定——
“我白霂對萬丈高山發誓,倘若有一日,我不要韓悟了,那我的腦袋也不要了!到時候就把它扔在一座很深很深的山穀裏……”
那話沒說完,忽而被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打斷:“你那麽多腦袋,這算什麽發誓。”記憶中的韓悟,聲音低沉帶著質疑,卻又有著氣吞山河的冷酷。
“呃,那我都不要了,你看行不行?”
倏的,眼前一黑,我什麽都看不見了,也沒聽見韓悟怎麽回答,卻是忽然肩膀劇烈一痛,我還未反應過來這記憶細節,唇上、後腦均是一涼。
冰冷寬厚的大掌用力的摑住我後腦,韓悟的冷唇重重碾壓在我唇上時,另隻手更是緊緊把我摟在懷中。
那隻摟在腰間的手越收越緊,像要把我的揉到自己身體裏……
這毫無預警的吻,像是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激烈而悲憤,帶著長久壓抑的情感——
糾纏著,放肆,沉淪。
收緊了,擁抱,顫抖。
沉淪而恣睢的吻,霸道的席卷我全身時,此刻的韓悟像是一個脫離枷鎖的野獸,隻是那野獸的吻還有這濃濃哀傷和悲痛!
這一刻我能感覺得到,他的悲痛不比我少,可是……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們要憎恨以待,怨懟相對!
倏地,我唇上狠狠一疼,他狠狠咬破我的唇時,又一把推開我!
就像是吻的毫無預警,推開也是毫無征兆。我猝不及防,一下抵在巨大的棺槨上,伴隨“咚”的一聲,我背靠在那巨大棺槨上時,抬頭見他唇上有血,那是我唇上的血。
蒼白到極致、俊美若神祗的麵上,桃花眸中一絲迷茫,三分痛惡,七分恨。
染血的薄唇微啟,聲音涼薄——
“不欠你了。”
他涼薄說著,轉身就要走。
我飛快跑過去抓住他的手,“什麽不欠!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我從前就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什麽!
可那感覺從沒有過今日的強烈。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可是……
“你不配知道。”
韓悟像是變了個人,人未回頭,手臂也冰冷,更是周身懸起一股風忽而把我吹開!
“砰!”
“啊!”
我再度跌落到棺槨邊兒時,他往前走,邊走邊冷冽道:“我回來前,把那顆讓人厭惡的腦袋裝在包裏。”
他丟了包走出去時,那開啟的門也關了上!
“不——”
反應過來,我就跑過去,可是在門前,我又聽見鞭子聲…… 那鞭子聲讓我微微一怔,因為那聲音好遠。
韓悟和鞭子不分離,鞭子聲遠,顯然是他也走遠了。
第二聲鞭子聲響起時,弱的幾乎聽不見,而我扶著門,緩緩坐下。抬頭,我看著那邊兒的棺槨,想到方才韓悟倨傲質疑的聲音,隻覺得撕心裂肺的痛。
什麽叫不欠我了?
我到底做過什麽?
這腦袋是我自己埋下的嗎?
還是韓悟砍下的?應當不是他,若是的話,他不會如此震驚。
“白霂!事到如今!你還幫著他們,你可知道這座墓裏葬的是誰!他們又有什麽目的!”
忽然,腦海裏劃過了籟笙的話。
可是……
可是我腦袋像是打了結一樣,暗流不在,我的思索也很淩亂,我隻知道,這是白族墓。
韓悟知道這裏是白族墓嗎?
無數的疑問環繞時,我忽然聽到了一個讓人深惡痛絕的聲音——
“你是在痛苦,還是在思索,白將軍。”
這個聲音讓我的思緒一下全斷了,猛然從門前站起——
“是你!”
是那個黑影子、幕後操控人的聲音!
“你在哪!”
我站起時,目光迅速環掃四周,眼前的墓室,除了盔甲和各種刀刃弓箭外,沒有任何人,更沒有什麽黑影子。繼而我渾身一僵,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我?在你身後啊……”若淙淙流水的聲音緩緩響起時,我耳旁也傳來了清幽幽的涼風。
這家夥竟在我身後!這會兒韓悟已走,黑影子忽然出現,他想要幹什麽?我身體動彈不得,暗流也沒起,而他像是靠在了我耳邊一樣,說話時,涼風一直吹:“你別怕,我不要你的命,我隻是來,拿走你不屬於你的東西。”
一隻白皙的手就從我眼皮子底下穿過時,就狠狠地的扼住我下巴,他在逼我張嘴!同時間,我感覺脖側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滑動——
那東西冰涼濕濡,似還有鱗片,和籟笙握住我的手感覺一般!
難道是——
眼眸愕然睜大,看著從那隻白手臂上緩緩滑行而來的紅蛇,我又被迫張嘴,無疑它是要……
鑽入我嘴裏!
記得那夜,他說我體內有什麽東西,我不知是什麽,也沒問。
紅蛇筆直的鑽入我口中時,忽然間——
“啪!”
鞭子抽打聲忽而由遠到近,是韓悟回來了!韓悟的忽然回歸,讓那黑影子來不及完成陰謀,啐了句“該死”後,那隻在我兩腮的手忽而鬆開,麵前一股疾風鑽入墓頂後,蛇也不見了!
我身上的禁錮消失,倒在地上時,身後的門倏的開了。
“轟隆隆——”
門開的時,我抬眸看韓悟若神祗般立在麵前,本是滿心激動,卻聽他冷冷道:“他呢。”
在他冰冷詢問時,我才想起……
他並不知道昏迷時,我身上都發生了什麽生死攸關。
我見他沒有扶起我的意思,我自己爬了起來,道:“蘇朔已經找到自己的身體了。”抬頭看著墓頂,想著方才的黑影子,我又道:“在你昏迷的時候,出了很多事,剛才幕後人也來了,說要拿走我體內的東西。要說的很多,你聽我說完,行嗎?”
我說話間,他了擰眉,雙手插兜。而我見狀,趕緊就將他昏迷後我和蘇朔回去遇到籟笙和黑影子,以及俏寡婦的事兒,全都說了一遍。
唯獨……沒說我受傷和偷親他的事。
“事情就是這樣。”
全說完後,本以為他要說什麽,誰知他顧自抓起地上的包,就往棺槨走——
中途,他把包裏的一切都抖落出來,我這才想起他讓我裝腦袋的事兒。
回頭,看韓悟粗暴地抓過棺材裏那個“腦袋”時,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挺疼,好像他抓得是我。
而他正塞時,門外墓道裏傳來了石玉的啐罵:“他娘的!老子還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