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才是正室
我終於再忍不住,捂著臉就哭了,而且越哭越大聲。
有什麼東西被丟了過來,落在我的腿上,我睜開眼看了看,是一包紙巾。
我沒有拿,情緒一上來就止不住哭了。
後來哭累了,我倒在後座睡著了。
再後來,隱約似乎感覺到南宮江臨叫我的聲音,我沒有力氣應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體貼著一片柔軟,我縮了縮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了。
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爸爸去世的那段日子。
之前拚命打工賺的錢全都撲在了爸爸治病的醫藥費里,他去世后,我為了能給他買江城最好的墓地甚至把房子都賣了,可沒想到一問價錢,竟然遠遠不夠。
我站在醫院太平間的門口一直哭一直哭,心裡是那麼那麼不甘心!可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更無法想象這麼短的時間我能去哪裡弄來那麼一大筆錢。
正在我心灰意冷的時,身後有人叫我。
我忙低頭擦了擦眼淚,深吸了口氣轉身,我向來不習慣在別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軟弱。
身後的人不是季少一。
儘管那時,我那麼那麼希望季少一可以出現在我的面前,哪怕不能幫我,只要安慰幾句我就能心滿意足。
因為在我心裡,這個我所愛的男人始終是我心底最後一個能讓我的心靈依靠的港灣。
但現實就是現實,從沒有什麼完美無缺的童話故事。
站在我身後的男人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了,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面容沉斂嚴肅,他又叫了我一聲「沈小姐」。
我隱約記得似乎在醫院裡面見過他,但也僅僅只是打過照面,我們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
他端著一張嚴肅的臉朝我走來,直到立於我的面前,他才說:「沈小姐,我叫南宮江臨,你可以叫我臨叔。我家先生說,墓地的錢,他可以幫你出。」
他說著,回頭望去。
我吃了一驚,越過他的肩膀朝後看去,沒有見到他口中的人,那裡,只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安靜停著……
…………
我猛地驚醒過來,身下是柔軟的床,房間里留著燈,我下意識坐起來,身上的衣服都還沒有換,連我自己都聞到了,一身酒氣。
我忙跳下床開了大燈,頭頂是一盞明晃晃的水晶燈,房間里的一切……於我來說陌生又熟悉。
六年前我曾在這裡住過一晚。
那一晚過後,霍亦沉離開江城,我便再沒有來過這裡,也再沒有見過他。
他沒有給我留聯繫地址和電話,只有南宮江臨給我留了一個他自己的郵箱地址。
我的手機安靜躺在床頭柜上,我看了看,不知道是沒電還是被人關機了,想了想,我沒有開。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我快步過去,端起水杯一股腦兒全喝了,似乎這才清醒了一些。
我想起來了,霍亦沉讓南宮江臨先送我回來。
那他回來了嗎?
我放下水杯,忙轉身出去了,也不知道南宮江臨在不在,會不會去接霍亦沉了。
那他們今晚會回來嗎?
畢竟今天是他外甥的訂婚宴,想必季夫人有很多話要和霍亦沉說。
一連串的問題還在腦海里盤旋,我才走到樓梯處就聽見下面客廳傳來男人冷傲的聲音:「醒了?」
聞聲看去,亮堂客廳內,那抹身影端坐著。
怎麼也沒想到霍亦沉已經回來了!
我忙加快了步子下樓,本能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南宮江臨的身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過此刻的我沒有問,離他五六米的距離站定了。
他的手裡端著水杯,我下來的功夫就見他喝了小半杯。那時南宮江臨說霍先生不喝任何飲料只喝水時,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季少一。
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血緣關係。
「過來。」霍亦沉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淺睨我一眼,微冷道,「坐。」
他的兩束目光看了眼另一側的沙發,示意我過去。
此時的霍亦沉和之前訂婚宴上的人似乎已經相去甚遠,不同於季少一偶爾的霸道與溫柔,確切說,霍亦沉和南宮江臨一樣連說話都是冷冰冰的,不愛笑,就是偶爾笑,也彷彿摻雜著冷。
六年前初見,我就覺得這個男人周圍的空氣都是冰的,他彷彿並沒有活在這個世上一樣。
我其實,有點怕他。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我緩緩走向他的車。
車窗搖下,露出那雙深邃憂鬱的眼,他的話語涼透了初秋的日光:「和我結婚,墓地的錢我幫你出,位置隨你挑。」
「為……為什麼?」我驚訝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天知道其實我想直白地問他是不是在委婉地要買我的初夜,或者說,在租我的身體。
車窗又搖下一些,我見他低頭取了皮夾出來,我震驚得往後退了半步:「那個,先生您……」
我以為他直接地要抽出錢來給我,卻沒想到他的皮夾被翻過來,皮夾里放著一張照片,上面是親密又笑得燦爛的一對男女。
我撐大了眼睛看著此刻正坐在我面前車內的照片上的男人,不可置信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家先生深愛的女人。」南宮江臨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但因為一些事,先生必須捨棄這段感情,希望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可以讓她死心。」
我明白了,沒有比結婚更一勞永逸的辦法了。
霍亦沉收起了皮夾,重新插入西裝內袋,話語素淡道:「所以你不必怕我會對你做什麼,一切只是形勢而已。」
南宮江臨接著說:「婚姻存續期間會以隱婚的方式存在,等小眠小姐對先生死心,或者沈小姐遇到想要嫁的人,這段婚姻自當結束。」
小眠小姐,那一定就是霍亦沉心心念念之人……
那個午後,坐在車內的霍亦沉再沒有看我一眼,可我卻從他沉斂的神情里感受到了那種無聲的堅定。
就像我也曾決絕地逼迫季少一離開我一樣,霍亦沉也有深愛但想要保護的人。
「好。」
一錘定音。
這麼好的條件,不必賣肉賣腎,我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
我緩緩收回了思緒走到一側的沙發上坐下了,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皺眉問:「小眠小姐……來江城了嗎?」
「嗯……何以見得?」不知道是不是客廳里氣氛太冷的緣故,就連霍亦沉的聲音都透著一抹沙啞。
於是我又說:「當年你說過要隱婚的,如果小眠小姐的事解決了,你這次回來應該是要和我離婚的。要不是她的事很棘手,或者她纏著你,跟你來了江城,今晚你又為什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是你太太?你難道不是要演戲給她看嗎?」
面前之人嗤笑一聲,說:「條理很清晰,看來是真的醒了。」
我被他說的一陣尷尬。
聽他又說:「她沒有跟著我來江城,不過我也的確是想做給她看,我姐知道的事,很快就會傳入她的耳朵里,她回來江城的日子也就不遠了。不過……」他微微一頓,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拍打著腿,他的聲音透著一絲疑惑,「難道這次不是你叫我來談離婚的事嗎?」
我一噎,我的確是有這個想法,還給南宮江臨發了郵件,就是沒想到霍亦沉真的二話不問就來了!
我很意外。
更讓我意外的,是今晚季少一對我說的那些話……
每想一次,心就痛一分。
我不自覺皺眉握緊了雙拳。
「凌止。」他突然叫我一聲。
我「啊」的本能抬眸望向他。
他的目光灼然:「以後跟我說話看著我。」
我吃了一驚,忙道歉說:「對……對不起霍先生。」
霍亦沉仍是直直凝視著我,突然說:「老實說,我這邊的事還沒有解決,這婚還不到離的時候,不過既然當初有約定,如果你執意要離,我也會勉強答應。」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兩本紅本子被甩到了茶几上。
這是我和他的結婚證,六年來,我只見過一次的結婚證……
目光死死盯住看了許久,我咬緊牙關,終於說:「我不離了。等……等你處理完小眠小姐的事再說。」
「很好。那麼,早點休息。」他說完站了起來,拿走了茶几上的結婚證,徑直朝樓梯走去。
「霍先生!」我本能站了起來,望著他的背影說,「小眠小姐真的會來江城嗎?如果她來的話……」
「她就算來,也希望你記住,你才是我霍亦沉的太太,你,是正室。她來纏著我,她才是第三者,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他一字一句說得平靜,可我卻見他握著結婚證的手指忍不住地收緊。
他轉身走到半樓梯,突然想起什麼,回眸望著依舊站在客廳中的我,說:「你的東西我會讓臨叔去收拾過來,你把家裡鑰匙給他就好。哦,還有,明天和我一起去季家吃飯,下了班在公司樓下等我。」
季家?
季少一的家?!
我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心跳瞬間加快,我不想去,我不要去!
「霍先生我……」
我才往前一步要說話,已經上樓的霍亦沉轉過身,皺眉糾正我說:「以後別叫我霍先生。」
我怔住。
他又說:「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