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十指，相扣
阮瀟瀟一覺醒來，飛機正好滑入跑道，伸手取下眼罩，活動了一下脖子，又伸了伸懶腰，這伸手從包里掏出手機，這才想起手機昨天晚上就沒電了。
「蘇兒，把你的充電寶給我用用。」拽了拽身邊的安蘇，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剛剛醒來的慵懶，像是貓兒的爪子掠過心尖，痒痒的。
安蘇一把扯開蓋在臉上的圍脖，站起身去行李架拿包。
「蘇兒，楊欣有沒有告訴你，這邊公司有人來接嗎？」阮瀟瀟仰頭看著安蘇圓圓的下巴，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夜空里的星星，璀璨奪目。
「應該沒有吧？咱們倆也就一小人物，人家肯定不會派人來接的，沒事兒，等下我在網上約輛車過去也很快的。」安蘇拿著包，低頭看阮瀟瀟，不經意間，目光就落在了靠窗的那個人身上，心頭一慌，急急地收回目光。
瀟瀟等下看到他，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但願這次能夠順利簽約，這樣的話，下個月就能拿到一大筆獎金，然後我就給清宇買幾件新衣服，準備過年。」然而下一秒，阮瀟瀟臉上的表情就黯淡下來了。
她現在更擔心的是母親。
傷了人捅死了人，那天在醫院裡的時候，院方已經明確表態不再接收她，要求她立即出院，她可是求了好久才勉強讓院長答應再寬限幾天時間。
從A市回去，她就該去把母親從醫院裡接出來了。
該送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裡，阮瀟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在想阿姨的事？」安蘇坐下來，把包里的充電寶拿出來放到阮瀟瀟的手裡，「事情都已經成這樣了，擔心也沒有用，總之，萬事都會解決的辦法，急也沒有用，這幾天就先別想了，成嗎？」
阮瀟瀟有些心酸，摟著安蘇的脖子，「蘇兒，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嘆氣，紅了眼眶。
安蘇把手放在阮瀟瀟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還沒開口，只見旁邊的男人已經坐直了身子，伸手摘掉了頭上的帽子。
男人看過來，正巧和安蘇的目光相撞。
安蘇吃了一驚，趕緊收了回來，「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萬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先別急，辦法很快就會有了。」
「阿姨那邊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男人的聲音很輕，像是山間的風撫過臉頰，帶著一股讓人沉醉的溫柔。
阮瀟瀟背脊一僵，以為是錯覺。
「死者那邊拿了錢就沒有再鬧了，阿姨我也換到了另外一間醫院，回去之後我就帶你去看她。」男人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阮瀟瀟的後背，長長的睫毛擋去了眼底的情緒。
儘管如此，安蘇還是能夠猜到男人眼底的情緒，有愛，有悲傷，還有壓抑的痛苦。
她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
明明，兩人如此相愛，卻偏偏，又不能在一起！
「阿姨出了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去求別人，為什麼不來求我？」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裡面有著濃濃的悲傷和失望。
阮瀟瀟鬆開安蘇的脖子，隨後緩緩地轉過身，落在男人臉上的眼眸里滿是悲傷，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在睫毛上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摔到地上，支離，破碎……
「瀟瀟，我承認，那天晚上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回去的時候我已經狠狠的把自己揍了一頓，你看，這裡，已經腫了，現在還沒消，瀟瀟，原諒我，可以嗎？」男人的臉上，的確有紅腫的痕迹。
心尖顫抖，阮瀟瀟輕輕地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淚珠兒順著臉龐滾落下來，砸到手背上，滾燙一片。
手背灼熱的感覺傳來，阮瀟瀟縮了縮手，眼眸睜開，眸里水霧氤氳，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你該知道，我並不想要你幫我！」
那天晚上之後，她以為，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交集，再也不會相見。
他那麼恨她呵，他怎麼可能再見她呢？
她明明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可是，為什麼她還會在這裡再見到她？
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相愛那麼多年，他就像是心裡的一棵樹，先是樹苗，經過幾年的風吹雨打，漸漸長成一棵大樹，以霸道的姿勢盤踞在心裡，她想要撥掉這棵樹，誰知道樹根早已將她的心纏纏繞繞許多圈。
她只能一圈一圈，慢慢地將樹根撥掉……
過程很慢，也很痛苦。
但是，她沒有選擇……
聽著阮瀟瀟絕情的話，溫少寧心口發疼，「可是怎麼辦呢？我就是想幫你呵。」
和阮瀟瀟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又如何看不出來阮瀟瀟眼底壓抑的情愫。
他知道，她還愛著他。
可是，他想不明白，明明，她也愛他，為什麼一定要把他推得遠遠的。
「無論你做什麼，我也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了！」阮瀟瀟把目光投向窗外，從這樣的位置看過去，一排飛機停靠著，過去的時候，她一直想和溫少寧去旅遊，看海，看雪，看山。
那個時候一直很流行的一句話——下雪的時候和你一起牽手散步，然後，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頭。
她一直想象著那樣的場景。
然而，卻始終未能成行。
因為，她一直在拚命打工掙錢，母親，弟弟，還有自己，她得養活這麼多人，所以，她沒有時間，不敢放縱。
溫家有錢，除了溫太太給的兩百萬之外，她沒有用過溫家一分錢。
只是，她都還沒來得及實現一個小小的願望，她的夢就破滅了。
「瀟瀟，為什麼一定要彼此折磨呢？為什麼不像過去那樣好好的過？明明，你還愛我！」溫少寧伸出手來，直接將阮瀟瀟摟入懷中。
阮瀟瀟身子一僵，心裡的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撕裂開來，心臟的地方正泛著空蕩蕩的疼痛。
用儘力氣才把男人推開，阮瀟瀟臉上早已淚水泛濫。
「瀟瀟……」溫少寧並不放棄，又一次伸手將阮瀟瀟摟入懷中。
兩人之間只隔著衣服的距離。
明明，心臟都幾乎快貼在一起了。
可是，阮瀟瀟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像是隔了幾個銀河那麼遠。
相愛，無法相守。
這是早已註定的結果。
無論她怎麼掙扎，終究還是逃不脫命運的安排。
心口很疼，眼淚越發的肆意落下。
「瀟瀟，不要再推開我，讓我陪著你，好嗎？」溫少寧的聲音里除了悲傷之外還有忐忑，黑眸里蕩漾著一圈圈的柔意，冬日的陽光透過小小的窗口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寧靜而又美好。
機艙里響起了下機的提示音，安蘇默默的拿著自己的包站起身來。
回頭看著相擁著的兩人，眼裡有著一股濃濃的澀意，心口的地方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似的，很難受。
阮瀟瀟的愛情，她很清楚。
阮瀟瀟的無奈和痛苦，她也很清楚。
有時，她甚至想，阮瀟瀟聽到的那些話，是不是那個人故意這個說的？
目的是想讓她離開溫少寧。
因為，衛嫻也喜歡溫少寧。
一旦阮瀟瀟離開，衛嫻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這樣的可能，她想過，卻不敢說出來。
因為，這只是50 ％的可能。
她不敢讓阮瀟瀟去賭。
阮瀟瀟終是收拾好了眼淚，輕輕推開溫少寧，隨後站起身來。
溫少寧趕緊跟著起身，遲疑著，偷偷地把手伸了過去。
阮瀟瀟穿得單薄，手有點涼，溫少寧握著的時候，感覺心尖都涼了似的，心疼不已。
手指輾轉，穿過女子的指縫，緩緩地，十指相扣。
那是曾經做過無數次的動作，每一次，他都會想，十指相扣，一生不離。
這一次，他同樣也這樣想了……
只是，他的思緒才剛上頭，女子的手就輕輕地退開了。
溫少寧的思緒就此凝住，抬起的腳突然間像是定住了一般，居然忘了放下去。
阮瀟瀟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大步走出機艙。
大廳里的溫度相對較低，阮瀟瀟只覺得渾身一片冰涼，雙手更是像是樹椏上的冰稜子，冷到極致。
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要鬆開溫少寧的手呢？
如果不鬆開的話，她的手就不會這麼涼。
就像過去許多年的冬天，他的手一直溫暖著她，伴她走過了那麼多個冬季。
其實，大抵沒有人知道，每到冬天，她就會手涼腳涼，即便晚上在被窩裡放著暖水袋，依舊無法讓她的手腳暖和起來。
「溫少寧呢？」安蘇在出口處等，看到阮瀟瀟一個人出來，忍不住往她身後看了看，沒有人。
「後面吧。」不確定的語氣。
因為，她鬆開溫少寧的手后就一直沒有勇氣回頭看。
「瀟瀟……」看著阮瀟瀟一臉悲傷的樣子，安蘇欲言又止，最後只好心疼地抱緊了阮瀟瀟。
阮瀟瀟回抱著安蘇，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心裡所有的疼痛都擠走似的。
溫少寧拿著帽子走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女人那抹單薄的背影。
心口，疼得厲害。
然而，終究還是壓下心疼，大步上前，「走吧。」
伸手，直接拉過阮瀟瀟身旁放著的行李箱，大步往前。
「瀟瀟，走了。」安蘇拍了拍阮瀟瀟的肩膀，小聲說道。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這兩人之間，究竟該何去何從？
阮瀟瀟輕輕地應了一聲，伸手拉著安蘇的手往外走。
抬眸的時候，男人那抹筆直的身影落入眼帘。
眼眶，突然間澀澀的，有些難受。
低頭，把所有的情緒掩藏在長長的睫毛后，放開安蘇，本想伸手從包里掏紙巾，卻觸到了正在充電的手機，想了想，阮瀟瀟把手機拿出來，開機，片刻過後，無數信息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