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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沉默

  沉默,難堪的沉默……


  裴錚率先打破了沉默,向前走了兩步,我下意識地往床內側一縮。


  「你怕什麼?」他奇怪地看著我。


  「我怕什麼?」我奇怪地反問他。


  他撩了下下擺,坐在我的床沿,一雙鳳眸細細打量著我:「婚前恐懼症?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我同樣回視他:「你覺得呢?把我的認真當玩笑,還是把我的玩笑當真?」


  裴錚笑了笑:「我們並非一定要背道而馳。你認真,我也認真。」


  我低下頭,沉默著,不知如何應對。


  絞在一起的雙手忽然落入他的掌心,溫暖而契合。我盯著他的手,聽到他低聲說:「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他的聲音醇厚如酒,在寂靜的夜裡低低迴響,彷彿一首悠長的曲子,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我手指微曲,在他掌心裡被輕輕攤開,撫摸著每一寸指節。


  「豆豆,還記得嗎,你六歲那年到白虹山莊,正是花開的時節。」他緩緩地說道,「那時你又小又輕,只到我胸口,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枝頭的桃花,我想為你摘下,你卻說不,你讓我抱著你上去,親手摘下了那朵桃花。那時候我就想,這個小姑娘與別人不同,你想要的一切,權力、江山、愛情……你不屑於別人的給予,寧願選擇自己親手去摘。義父和先生不了解你,或者說,他們太愛你,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將太平江山打造好,再送到你的手中,而你,活在他們的愛護之中,也是陰影之下。這種愛沒有錯,卻也稱不上對,你不能拒絕,但總是若有所失,對嗎?」


  我抬起頭,迎向他深沉而又飽含深意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你這雙手,又小又軟,卻總想握住一切,想將一切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可知道,從未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爹爹也不行嗎?」我打斷他,問道,「你也不行嗎?」


  「他們不行,我也不行。」他笑著搖了搖頭,「我,尚且在你掌握之中。」


  我苦笑,掙脫他的手:「我何德何能,我連自身都無法掌控。」


  裴錚眼神一動,「所以這是你害怕的?身不由己?」


  我微怔,被層層包裹的心思,忽地被他一眼看穿,我惱羞成怒,別過臉去,冷聲道:「才不是!」


  「我還是不能給你安定感嗎?」裴錚靠近了些許,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氣息將我包圍,他張開雙臂,將我攬入懷中。「在這裡,你找不到歸屬感嗎,不能讓你放下防備嗎?」


  我垂下眼瞼,黯然說:「我不知道。」


  那句話,不過是我一時想來糊弄三爹的,但仔細想想,或許也正是我此時心境的寫照。我是害怕,怕的不只是裴錚對我心存利用,更怕我對他傾注了太多感情,心甘情願被利用。


  我捨不得了……


  一開始我想用婚約套住他,但現在被套住的卻是我自己。我用他忘記了蘇昀,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三人,讓我忘了他了。


  我偎依進他懷裡,臉頰枕著他的手臂,眼睛卻望著燭火的方向。


  那一夜,在船上聽到的那些話,在我心中種下了疑根,沒有證據,我並不完全懷疑他,但也無法如之前那般信任他了。我亦問過自己,如果他真的背叛我,我還能狠下心殺他嗎?


  我張開雙臂,回抱住他,收攏了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身。


  我捨不得了……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我輸了……


  我在易道臨面前把話說得多堅強,也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挫敗與狼狽。我想要他喜歡我,真心的,熱烈的,不只是相敬如賓而已……


  裴錚輕輕順著我的後背,下巴在我的發心蹭著。


  「我不怪你對我防備。」裴錚輕聲說,「你坐著這世間最高最險的位子,所有人都在仰視你,或者算計利用,或者陰謀奪位。這些年,我一直看著你,守著你,幫你擋著明槍暗箭,別人不知你背後艱辛,我知道就好。你心裡有苦,無人能訴,我願意聽。別人不懂心疼,我心疼就夠。」


  我緊緊抓著他的後背,在他懷裡輕輕抽搐著肩膀,壓抑著哭聲。


  裴錚用力地回抱著我,低下頭,溫軟的唇瓣安撫似的輕吻著我的太陽穴,拍著我後背低聲輕哄。


  「你太要強了……」他輕嘆一聲,「但這麼要強的你,卻只會在我懷裡哭泣,為了你的眼淚,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哄你開心。」


  我仰頭,透過淚眼看向他朦朧的眼。「你說這句話,也只是哄我嗎?」


  他低下頭,吻去我眼角的淚珠。「不要聽,也不要看,相信自己的感覺。你知道的,我對你,不只是喜歡而已。」


  他的唇瓣在我面上游移,最後與我的貼合,溫軟濕潤,微微的咸澀,是眼淚的味道。我閉上眼睛,微啟雙唇,雙手環上他的後頸,依著感覺追逐他的氣息,舌尖渡入他口中,濃郁的氣息包圍著我,像最甜蜜的毒癮,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能忘記一切煩惱,一心一意地沉醉在他所給予的快樂之中。


  半晌,他氣息不穩地退開,雙唇染上粉色和水光,眼角潮紅。「豆豆,還怕嗎?」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怕……」我欺身上前,「裴錚……南懷王,裴黨,蘇黨,輸了一次,我還能重新來過,只有你,我輸不起了。」


  明天的婚禮就像我的一場豪賭,我用我的一生做賭注,去賭一場我沒有把握能贏的局,也無法想象,如果輸了,我該怎麼辦……


  裴錚輕笑著擁住我:「愛上我是你一生的豪賭,我怎麼捨得讓你輸。」


  纏吻中,我拉下了他的外衣,他握住我的手,退開稍許,我喘息著,迷惑地看著他。


  他食指豎在唇間,唇角微勾,餘光瞥向窗外,又附到我耳邊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微笑著說:「你四爹在監聽。」


  我心中一動,猛地抬眼看向他。


  他含笑道:「明天晚上……」話未說完,就被我撲倒在床上。


  我跨坐在他腰上,雙手按著他的肩膀,他有些愕然地仰望我,我俯下身,像被突如其來的一把火點燃,幾乎是嚙咬地吻著他的唇瓣,雙手插入他發中扯亂了他的發冠,順滑烏黑的髮絲在枕上散開,我呼吸凌亂,吮吸嚙咬著他的唇舌,他驚愕過後,勒住我的后腰,一翻身將我壓在身下,反客為主,強健的身軀覆在我身上,將我箍在他懷中,右手鉗制住我的雙手拉至頭頂,墨發自肩頭垂落到我臉頰邊上,他俯下身,與我鼻尖相觸,親昵卻又咬牙問:「真不怕被你四爹聽到難為情嗎?」


  我繃緊了後背,上半身彈起,唇瓣勉強擦過他的臉頰,定定望著他,輕笑說:「不怕了!」


  他愣了愣,左手輕觸被我親過的地方,良久,唇畔緩緩盪開一抹深深的笑意。


  我問他:「裴錚,你為什麼喜歡我?」


  他說:「你問過很多次了。」


  我說:「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


  他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的手自他後頸而下,探入后襟,拉下他的外衣,毫無阻隔地撫摸他結實精壯的後背,他的手覆在我胸口輕輕揉捏,指尖掃過頂端,瞬間的酥麻讓我繃緊了後背,拱起上半身迎向他。濕熱的吻沿著下巴、脖頸、鎖骨一路而下,停留在我的胸口,我半睜著眼垂眸望向他,他卻忽地停了下來,像忍著極大的痛苦,幫我拉起衣襟。


  「為什麼……」我抱緊了他的脖子,半是不滿半是幽怨。第一次主動求歡,卻被他拒絕了,明明他的眼裡還燃著慾火,抵著我的某處依舊灼熱堅硬。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我們有一輩子,不爭朝夕。」雖是這麼說,他的雙唇卻仍是在我眉眼唇瓣之間留戀不去,一聲如呻、吟般的輕嘆溢出喉嚨,喉結上下滑動,「你明天要穿著沉重的禮服遊街祭太廟,今天晚上我要了你,明天你還走得動嗎?」


  我的臉到這時方才感覺到熱度驚人。


  「裴錚……」我雙手環著他的脖頸,倚在他胸口低喃。


  他輕笑著說:「我在。」


  我說:「你忍得那麼辛苦,要不要我幫你……」我壓低了聲音補充,「用手。」


  他僵了一下,在我額上屈指輕輕一彈,笑道:「陛下,太荒、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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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扶著碩大的發冠,抱怨說:「為什麼豆豆成親,我戴的發冠比她還大?」


  父君嘆了口氣:「你已經抱怨一個早上了。」


  二爹無視她。


  三爹已經不耐煩了,和四爹互相找茬消磨時間。


  五爹猶豫著看了看左手的藥瓶,又看了看右手的藥膏,好看的雙眉糾結到一起,然後抬眼問我:「豆豆,你比較喜歡用藥膏還是藥水?」


  七月真是熱啊……


  我轉頭對小路子說:「風扇大一點!」又轉頭對五爹說:「都用吧。」


  五爹一愣,隨即點頭道:「有道理。」


  別想歪,只是降暑的葯。


  發冠雖然輕了不少,身上的禮服依舊是里三層外三層,烈日當頭,我已經汗濕重衣了,從髮根濕到發梢。五爹讓我喝了藥水,又在我太陽穴兩側擦了藥膏,總算讓我清醒了一點。


  娶裴錚,一點也不容易。


  立個鳳君如此之辛苦,難怪我大陳素來行一夫一妻制。


  按禮,須由我親自上丞相府迎他,然後一同乘馬車經過東市到太廟,在太廟行三跪九叩之禮拜祭皇天后土和陳國列祖列宗,再由太廟繞西市環城一周回皇宮。還沒結束,還得拜過親爹親娘,然後接受百官的拜賀。全部拜完已經是晚上了,這才開始夜宴,一個半時辰的歌舞宴會,然後上城樓看滿城煙火,受帝都百姓拜賀,最後才送進洞房,如果還有力氣行房,這個國君在體力上真當得上萬民楷模了。


  我還沒到達丞相府,整個人就已經快脫水了,若不是有小路子攙扶著,恐怕早已化為一灘汗水向東流。


  幾位爹爹愛莫能助。


  父君:「是不是能渡點內功給她?」


  二爹搖頭:「我練的是純陽內功。」


  三爹:「我也是。」


  四爹:「我也是。」


  五爹:「我也是。」


  母親:「我內功被廢了。」


  「蓮姑在哪裡……」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擔心阿緒搗亂,讓蓮兒把他拎遠點。」母親遙望天邊,惆悵地說,「不知道拎到哪裡去了……」


  五爹又讓我含片參片,憂傷地看著我:「五爹沒把你打造成銅皮鐵骨,是五爹無能。」


  我嘆了口氣,告別六親,準備去丞相府迎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地里,氣喘吁吁地問:「還有多久到丞相府?」


  原來怎麼沒覺得這段路有那麼長。


  「快到了,陛下別急,還差一刻才是吉時。」


  寡人竟然還來早了!


  我憂鬱地看著丞相府的匾額,路過幾次,來過幾次,以後這府邸就要換人住了。


  對門的國師府正在辦喪事,不掛紅,也不能掛白。我心裡難過,別過眼不敢看那幾乎烙印在心上的匾額。小時候覺得那是無法逾越的高牆,阻隔在我和煥卿之間,長大后再想,這牆再高,也能推倒,但心牆呢……


  雖也有推倒的一天,但有的人做得到,有的人做不到,只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罷了。


  「陛下,吉時到了。」


  我抬起頭,看到裴錚一身紅衣似火,微笑著向我走來。


  恍然發現,這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這樣艷色的長衫,竟是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紅綢鋪地,桃花落滿,他踏香而來,握住我伸出的手。


  轉身間我一陣頭暈目眩,他長袖輕掃,不著痕迹地在我腰上一托,我用餘光偷看他,不出意料地看到他唇畔半是揶揄的微笑。


  我乾咳一聲,本就發燙的臉頰更加如火燒一般。從丞相府門口到遊街馬車不過幾步距離,明面上是我們相互扶持,實際上幾乎是他扶著我……


  「陛下與鳳君真是恩愛……」恍惚好像聽到誰這麼說,我看了一下自己和裴錚的距離,這才意識到兩人挨得有多近……


  他在我臂上一扶,掌心在我腰上託了一下,借力之下我才上得了馬車。


  東市已被士兵清道,街道兩旁跪滿了百姓,我與裴錚微笑接受百姓的拜賀,只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吾皇萬歲」,「鳳君千歲」,眼前一陣陣發黑……


  掌心忽地一痛,讓我清醒了不少。


  裴錚嘴唇微動,聲音卻清晰傳到我耳中。


  「陛下真是氣虛體弱……」


  我被他一噎,咬咬唇打起精神應對,冷哼一聲別過臉看向另一邊。他輕笑一聲,借著長袖的掩護,握住了我的手,我不著痕迹地掙了幾下都沒有掙脫,感覺到他一輕一重地掐著我的虎口,彷彿無形之中減輕了我的痛楚,我便也由著他,直到後來十指交握,再難分開。


  寡人才不接受激將,哼!

  長袖底下暗鬥,你掐我掐你,不多時竟已到了太廟。百官分列兩側,三呼萬歲,宗室公卿盛裝相迎。


  兒臂粗的高香先敬天地后敬列祖,自高祖劉芒到舅舅劉澈,一應三拜杯酒,將近五十拜下來,我已經兩股戰戰,徹底站不起身了。我眼淚嘩嘩地轉頭看裴錚,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精疲力竭了。到這時裴錚也顧不上我這帝王的臉面了,輕嘆口氣,半忍著笑意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已經氣息奄奄了,靠在他手臂上說:「寡人後悔了……」


  「悔之已晚。」他毫無壓力地微笑。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百官也與寡人差不多奔波,只不過他們都盯著寡人,不允許出半點差錯,而他們自己卻沒人盯著,想擦汗就擦汗,想喝水就喝水,想坐下左右看看沒有人也是可以的……


  我氣若遊絲地上了馬車,說:「拉下車簾。」


  裴錚一揮手,所有帘子都放了下來,阻隔了外間的視線。我終於徹底鬆了口氣,癱倒在他懷裡,哽咽著說:「寡人不娶你了……」


  他的手探進我的後頸,在我背上一摸,出來一手汗。


  我整個人便像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朱紅的喜服都成了深紅。裴錚忙取過水壺送到我唇邊,我抓過水壺一陣猛灌,被嗆得咳嗽連連,耳鳴眼花,越發覺得委屈……


  「不娶了……」我抽抽噎噎。


  裴錚笑著說:「陛下是在撒嬌嗎?」


  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為什麼你都不會流汗……」


  不由得想起那句艷詞: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好想喝冰鎮酸梅湯……


  裴錚幫我輕輕擦拭額面上的汗水,笑道:「習武之人,自然和常人不同。」


  我想他定是小時候就將一生的汗流光了,這麼一想,我心裡也平衡了一點。


  「豆豆……」裴錚忽然開口,神情有了些微變化,我仰頭看他,眨了眨眼。「什麼?」


  裴錚嘴唇微動,像是猶豫了一下,眼神一動,而後笑道:「今天我很開心。」


  我心頭一甜,卻故意說:「因為看到我這麼狼狽嗎?」


  他哈哈一笑道:「陛下聖明!」說著忽然俯下身來,吻住我的唇。我嚇了一跳,想到這是在大街上,雖然有車簾阻隔,但那也不過是一層紅紗布,萬一突然掛起狂風豈不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

  我急著想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抓住了雙手,按在他胸口,感受到他胸腔內有力的跳動。


  「唔唔……」我避開他,苦著臉說,「我快暈倒了……」


  他的手輕撫著我的臉頰,「我真的不希望,今天被其他事打擾。」


  我心口跳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會有什麼事?」


  他但笑不語,撩起我的長發垂於身後,說:「我們該回去了。」


  西市和東市不同,幾乎不見行人,我半倚在裴錚身上,微閉著眼睛休息。一陣風迎面吹來,掀開了前方的車簾。


  我睜開眼睛,正看見裴錚手中握著一枝羽箭,嗡嗡直顫,箭頭正對著我。


  裴錚說:「麻煩。」話音一落,羽箭在手中斷成兩截。


  我重新閉上眼睛,忽然覺得今天這個顏色選得真好,本就是一地的鮮紅,也不會讓人看出血的顏色,只是血腥味比較難除。


  「竟然讓這支箭進了馬車,暗衛是越來越沒用了。」裴錚拂袖冷然道。


  「我也不希望逼得南懷王在這一天動手,但是他要選在這一天,我也沒辦法。」我嘆了口氣,「狗急跳牆了。」


  「你暗中放出消息,讓南懷王知道蘇昀把國師府和宗室公卿勾結的罪證上報朝廷,力薦要削藩,這是在逼他連明德陛下都要一併除去,也是逼他亮出自己的底牌,一網打盡。如今兵力分散,東市一分,皇宮一分,太廟一分,表面上看,西市的防禦最為薄弱,但幾乎所有的暗衛都集中在這裡。豆豆,你就那麼有把握,把南懷王連根拔起嗎?」


  「我沒有把握。」我笑了笑,仰頭看他,雙手環在他脖子上,臉枕在他的頸窩。「可是我有你。」


  裴錚微微一震,回抱著我的雙手收緊,悶笑道:「哦?你這麼信我?你知道了什麼?」


  馬車微動,暗衛將馬車圍成一圈,護在身後,廝殺四起。


  「那天晚上在寶船上,你明知道我在門外,對不對?」


  裴錚笑而不語看著我。


  「你任劉綾那麼說,不怕我誤解你嗎?」


  「誤解什麼?」裴錚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劉綾說的,本也沒錯。一句都沒有錯。我是和南懷王府有交易,他要金山銀山,甚至要獨立成國,而我要你,要你信我,愛我,完完全全屬於我,而且只屬於我。留下水賊,是想藉由他們的口給你警示,讓蘇昀離京,也是想對他下手。但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如你所願?」


  我的笑容頓時僵住,心頭一片紛亂。


  裴錚淡淡一笑,似諷似嘲:「你這顆紅豆不易採擷,那時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故意那麼說,或者也想試探一下,試探一下我在你心裡到底有多少分量,會不會因為那幾句話就判我死刑。」


  「若然是呢?」我打斷他的話,問道,「如果我從此不再信你,廢了你的鳳君之位,收回我給過你的一切?」


  我是曾懷疑過他,但儘管如此,我也放不下了,縱然他真的背叛我,我也放不下,捨不得,忘不掉,我會收回放給他的權力和地位,但不會廢了他的鳳君之位,他說他想要我,我又何嘗不想完完全全地擁有他?

  「如果你放棄我……」裴錚眼神一沉,依稀閃過血色,卻很快掩飾過去,笑意盈盈道,「你終究沒有。」


  我不知道裴錚的武功有多高,只知道幾個爹爹之中以二爹第一,三爹四爹在伯仲之間,而裴錚僅次於二爹。四爹出身暗衛,行動以隱蔽著稱,裴錚若連四爹的行蹤都能察覺,那沒有理由不知道當時我在竊聽。明知道我在場還那麼說,他那番話定然別有深意。


  或許,他只是不願意打草驚蛇,讓劉綾發現我的存在。


  「可你也終究背著我和南懷王勾結。國中之國是什麼意思?他這可是要列土封疆,自立為王了!」我咬著牙瞪他,「若這都不是背叛,那什麼才是?」


  裴錚不以為意一笑:「他說要,我就給嗎?」


  我愣了一下。


  裴錚說:「南部那麼富庶,他要送錢給我,我也只好笑納。至於他要什麼,關我何事?」


  「你……真無恥……」雖然早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親耳聽到他這麼說,我還是忍不住笑了。「無關乎天下人都罵你貪官、佞臣、奸商!」


  裴錚的指尖輕觸我唇畔的酒窩,目光痴迷:「我只要你的笑顏,旁人怎麼說,又關我何事?」


  我一生為名聲而活,而他只為自己的心而活。


  「寡人的鳳君啊……」我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臉頰送入他的掌心,「也只有你,能陪寡人在腥風血雨之中談情說愛了。」


  裴錚苦笑一嘆:「帝王家的女婿,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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