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鳳君
裴錚垂著眸,左手緩緩擦過右手背上的紅印,淡淡道:「本來,微臣願為陛下擔下這『輕薄』的罪名,奈何陛下有擔當,自認了這二字。陛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微臣執法如山,不避親,不畏權。」
我咬牙道:「寡人的好愛卿,你臉皮真夠厚的……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他抬起眼來看我,煞是嚴肅道:「微臣可是清官、良臣!」
「那寡人還是明君呢!」我冷哼一聲,「寡人當時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裴錚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微微笑道:「陛下,你可還記得當時微臣問了什麼,陛下又答了什麼?」
他問我……我皺眉回想,忽地聽到耳畔暖風拂過,一聲低語:「豆豆,我是誰?」
「裴錚,你這個……」我捂著耳朵轉頭怒瞪他,他得意一笑,「對,就是這句。陛下記得很清楚嘛……」
奸臣!佞臣!亂臣賊子!
他竟然在那種時候都想要設計寡人!
我又羞又惱地瞪著他,難道真的要和他……
「你你你……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是良家子!」我垂死掙扎,不相信他一把年紀當真純情。
他眉梢微挑,笑容很深很曖昧。「陛下可以親自檢驗。」說著湊到我面前,低不可聞一聲輕嘆,「陛下,微臣信守對明德陛下的承諾,二十六年潔身自好,也不怕說出去會被天下人取笑,這番心意,陛下可懂?」
我怔怔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雙眸。
這到底是信守承諾多一些,還是潔身自好多一些?
「那……」我咬著下唇,艱難開口,「你到底想怎樣……」
如果他敢說要當鳳君,我就把他交給阿緒辦理了!
誰知他態度甚好,兩手一攤,一副任君採摘的柔弱模樣,淡淡道:「微臣人微言輕,陛下想怎樣便怎樣。」
「那個……」好無賴,把這個難題推給我!難道還想讓我自己開口讓他當鳳君?
無恥啊無恥!裴無恥你去死一死吧死一死吧!
我咬碎一口銀牙,如見救星般地看向姍姍來遲的阿緒,迅速回了裴錚一句:「此事來日再議!」
小阿緒板著張冷峭的小臉,流露出不合年齡的故作老成,審視的目光在我和裴錚之間來回掃了幾圈,方才緩緩在我二人中間坐下。
府上廚子做的竟然剛好都是我們兩人喜歡的菜色,裴錚大獻殷勤,幫阿緒乘了一碗湯,阿緒看都不看,小臉一揚看我,說:「阿姐,我要喝湯。」
我同情地瞥了裴錚一眼,不敢假手他人,親自伺候阿緒。
如果說母親是太上皇,我們家阿緒就是那祖宗,下人伺候他都不樂意,偏愛折騰我這個長姐……
你到底是恨我呀,還是恨我呀……
我嘆氣幫他乘湯、剝蝦、撕小油雞,他心滿意足地眯起眼,又指著自己的肩膀,說:「阿姐,喂我……」
我抽了抽眼角,看他挑著眉哼哼冷笑斜睨裴錚,裴錚默默地別過臉,我分明看到他忍笑抽搐的嘴角……
阿緒真孩子氣,這有什麼好氣裴錚的。
用過飯,天剛擦黑,裴錚府上那超奢華馬車亮了出來,他親自送我們回了宮,小路子一早回宮裡幫阿緒安排住所了,裴錚送我們姐弟二人走了一小段路,分別之時極快地對我耳語一句:「陛下可要儘快給微臣一個答覆啊……」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後,耳垂好像擦過什麼,觸感溫涼,卻騰地燃起了一簇火苗。我咽了咽口水,拉著阿緒趕緊跑路。
至於嗎至於嗎?
寡人好歹一國之君,被逼成這樣不至於吧!
怎麼著也得是……
對!應該是把他納進宮來,以後他就是寡人的男人了,寡人要這樣這樣他就不能那樣那樣,寡人還要玩弄他的感情,把他打入冷宮,讓他變成怨男!
「阿姐,你笑得真像娘……」阿緒一臉糾結地看著我,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來扯我的臉皮,「別像娘,像娘就不好看了。」
阿緒,家鄉的娘親聽到會哭泣的……
同是親生的,為什麼我就只能叫母親,阿緒就能叫娘,母親要叫兩個字誒,逼一個孩子管自己的娘叫母親實在太不人道了!
我揉揉自己的臉頰,笑眯眯看著阿緒,雖然有些嫉妒爹娘都偏疼他,但是阿緒真的很可愛——不爆發的時候。
「阿緒啊……」我的手從自己的臉上移到他腦袋上,兩個糰子似的羊角髻解開來了,細軟烏黑的髮絲垂在肩頭,原先阿緒和我一樣尖下巴,卻是包子臉,但如今身體長開了,臉上也不像過去那般圓潤好捏了,長發垂肩,鳳眸半掩的時候,活脫脫一個冰山小美人。
我忍不住伸手蹂躪他的臉蛋,裴錚也有此不良嗜好,不過沒我待遇好,有阿緒任我搓圓捏扁。
「阿姐。」阿緒抬起頭看我,左右手絞在一起,認真道,「裴奸臣不是好人。」
我美滋滋地看著他被我揉變形的粉嫩臉蛋,點點頭道:「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阿緒咕噥了一聲,又垂下眸去,「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許生氣……」
「我不會生阿緒的氣!」我指天立誓。
他眼神閃爍地瞟了我一眼,又一眼……
「阿姐……」他吞吞吐吐地說,「你還記得你十二歲那年,在雲霧別宮泡溫泉……」
說起這事,我也不大高興。「記得,那裴錚還偷拿我的衣服!」
阿緒的小臉登時漲紅。
「其實……是我拿的……」
「誒?」我愣住了。
阿緒低著頭,蔥嫩的十指絞來絞去,那模樣可憐可愛極了。「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不和我玩,我故意想嚇嚇你的……你別生氣……」
「不生氣不生氣……」我糾結地想,那時候阿緒才四歲,喜歡纏著我打架,我哪有那麼多精力陪他一個小小糯米糰子,自然是跑了。他什麼也不懂,拿了我的衣服也就拿了吧,頂多算我錯怪裴錚了。
「可是裴奸臣分明不懷好意!」阿緒的小鳳眸里燃起小火苗,「他看到我拿著阿姐的衣服……逼我說出哪裡拿的,我本想把衣服給你送回去的,他自己就去了!」
「阿姐……他真真是不懷好意啊!」阿緒眯著眼,咬牙切齒地說。
我微微窘了……
阿緒,當年你才四歲啊,你怎麼這麼早熟啊!
裴錚,寡人果然沒看錯你,你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正人君子!
第二日早朝上,光祿寺那幾個為非作歹的傢伙被處理了,群臣肅然。阿緒回帝都的事雖說早晚會被知道,但我也不準備特意聲張,那幾個人估計現在都還不明白自己到底真正犯了什麼事,得罪了什麼人。
一下朝,小路子就來通報,說是方小侯爺求見。
我樂了,咬牙道:「他還真敢來啊,讓他在我書房候著!」
結果一進書房,就聽到表舅那賤兮兮的聲音。「嘖嘖嘖,果然是法華寺的龍鯉,難怪我去年沒看到這隻,原來竟是運到宮裡來了。」
我抽了抽嘴角,輕咳一聲,表舅急忙轉過身來,立刻變了張臉向我奔來:「陛下……你可要救救你舅舅啊……」
我閃身避開,淡淡掃了他一眼。「表舅,你害阿緒受了傷,還有心思去小秦宮聽曲啊?」
表舅一哆嗦,我以為他會面露愧色,我錯了,他嘆了口氣幽幽道:「男人的老毛病,沒辦法……」
母親真仁慈,還給他指婚,要是我就直接閹了他!
「說吧,你來帝都做什麼?」
「我這不是護送阿緒來帝都嘛……」聲音心虛地低了下去,又揚了起來,「結果現在滿帝都人都知道我上小秦宮,你舅母一定也會知道的,陛下,好豆豆……表舅這可是被你害慘了,你得救救我啊……」
我眯著眼睛瞪他,「難道還冤枉你了?你沒上過?」
他抹著不存在的眼淚道:「豆豆,想想你小時候表舅多疼你啊,帶著你逛夜市,買糖葫蘆,買小泥人……」
我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賄賂真是不好受啊,討債的來了。「那你想我怎麼救你?」
表舅得逞地嘿嘿一笑:「你先讓我在這宮裡躲一躲,如果你舅母找來了,你就說我是裴錚一起去辦公的,她一定不會懷疑你。」
為何寡人身邊除了煥卿都是沒臉沒皮的老男人……
我嘆氣點頭:「也罷也罷,只要你不在後宮胡搞。」
表舅一臉正氣:「我很有節操,不調戲良家女子!」
良家子啊……
想到朝上裴錚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的心頓時一抽一抽的。裴笙重提選秀之事,我還沒開口,他就代我發號,讓裴笙取消此事。裴笙還猶豫地望了我一眼,見我艱難點頭,她才退下。
此事傳出去,外人定然又要說他一手遮天,寡人是傀儡皇帝了。
我正垂頭喪氣,小路子就支使人挑了水進來。
「這是做什麼?」表舅好奇問道。
「給魚缸換水。」我有氣無力地回他,「表舅你要沒什麼事就自己玩去吧。」
於是表舅去招呼小路子了。
小路子熱情回他:「回侯爺,這是龍泉山的水,剛剛才運回來的。」
表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對對對,龍鯉是要用龍泉山的水養的。不過原來法華寺就在龍泉山上,如今卻是要多運三百里了。」說著有些責備地望了我一眼,「這龍鯉原是法華寺為所有香客祈福的,如今只為陛下一人了。」
我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這龍鯉很珍貴?」
表舅瞪大了眼睛。「陛下不知道還搶回來?」
寡人要的東西,犯得著用上「搶」這個字嗎?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表舅惋惜地看了龍鯉一眼。「這龍鯉可是法華寺三寶之一,據說是佛祖座前蓮池下凡歷劫,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降臨到法華寺的放生池,但至少已有十年了,受了十年香火啊……陛下,你看它優美的體型,耀眼的鱗光……」表舅像欣賞美人一樣讚歎萬分,我卻只看到一條普普通通的鯉魚,不過就是魚鱗是金色的,額頭上長了個包,據說這叫什麼躍龍門……
裴錚送我這鯉魚的時候,我還不怎麼喜歡。這是兩年前,我十六歲生辰的時候裴錚送來的,我覺得這鯉魚也沒什麼特別,想來不是很珍貴,便隨意收下了。
裴錚卻道:「這鯉魚需用龍泉山的水養著,七日換一次水。」
我抽了抽嘴角,懷疑他是自己嫌麻煩才推來給我的。
「不換水可以嗎?」
裴錚點點頭,淡淡道:「也可以,七日換一次魚。」
我繼續抽嘴角。
這麼淡然地說這種話,其實裴錚也很有草菅魚命的氣質,為了不淪落得跟他一般氣質,我便讓小路子,還有身邊的宮人都記得給魚換水,這般一養一年多了。
表舅說:「這龍鯉又說是四聖獸的青龍化身,可以幫助飼主趨利避害,擋禍招財,只不過要誠心對它誦念法華經一千遍。」
這種事純屬無稽之談,我一笑而過,裴錚那種人,定然不會做這種無聊事,不過他的用心還是讓我挺感動的。
畢竟他送我這龍鯉的時候,並沒有入旁人一樣誇耀自己的禮物有如何珍貴。
到底還是有點可取之處的。
裴錚啊……
寡人到底該不該對他負責到底呢……
或許……他對寡人……
唉……要不要再自作多情一回?
寡人對他……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只是有些怕,有些恨……
我左思右想,猶豫了許久,仔細回想自和裴錚認識以來這十二年裡他對我做過的一切,其實他也沒怎麼怎麼我,就是政事上老愛駁我意見,自拿主張,私事上又過多干涉,對旁人,我眼睛一瞪那人就嚇得腿軟,對裴錚,怎麼瞪都沒用,他還是笑吟吟的。我這人素來欺軟怕硬、欺善怕惡……狠不過他,就只能不甘不願聽他的了,長年累月下來難免心生怨氣……
以後若與他在一起,會不會更不自由?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約束我,就算沒有篡位,我這個皇帝也差不多算是當到頭了。
我複雜地盯著那金燦燦的龍鯉看了一個下午,權衡了種種利弊,最後終於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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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外招了招手,喊道:「小路子來!」
小路子笑嘻嘻溜了過來。「小路子在!」
我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寡人問你啊,你說這個……求親的話,是不是要自己上門比較有誠意?」
小路子愣了一下,反口問道:「陛下這回又要向誰求親?」
這話問得我顏面盡失……昨日里才剛決定上國師府提親,一回頭就被人家給婉拒了,今天又決定上丞相府求親,寡人這是不是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太多情也那個太濫情了點……
我支吾了兩聲,仰天長嘆:「其實吧,寡人怎麼都覺得應該是他跪到寡人面前,求寡人納了他。」
小路子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說的是誰?」
我掃了他一眼,「小路子,寡人拿你當心腹,你可別輕易被人給收買了,把寡人賣了。」
小路子打了個哆嗦,急忙跪倒喊冤:「小路子不敢啊,小路子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死人,陛下就算把小路子賣了,小路子也會替陛下數錢,怎麼可能讓別人收買啊!」
我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他,「不敢最好。那你說說,寡人想把丞相收進後宮,你覺得是降道聖旨讓他自己打包進來好,還是寡人親自去請?」
「啥?」小路子呆住了,揚起頭看我,嘴巴張得老大。
我不自在地乾咳兩聲,正想辯解幾句,小路子便嚎啕大哭起來。「陛下,昨日小路子救駕來遲,竟讓陛下慘遭奸臣侮辱,小路子該死,小路子該死啊!」說著啪啪打自己耳光,我頭疼地制止他。「停停停!誰讓他侮辱了?他夠格嘛?」
「啥?」小路子又呆了一下,「那陛下……」
我輕嘆一聲:「是寡人對不起他……總歸這件事是寡人理虧。」讓他等了那麼多年——雖然不是我逼的,輕薄了他——這個就真是我的錯了,雖然仔細想想,明明他也不算吃了什麼虧。
小路子一臉茫然地所有所悟,又皺眉道:「陛下,這事可不太好辦吶!」
「何解?」我疑惑問道。
小路子嘆息道:「今天早朝的時候,小王爺就去女官署把秀男名冊拿走了,然後剛剛得到消息,凡是名冊上的男子,都慘遭……毒手……」
難怪……難怪一直沒看到他人……
我打了個寒顫,心想阿緒下手總歸是有分寸的,應該不至於讓人斷子絕孫,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這般看來,母親離京時把阿緒帶在身邊,實在是明智之舉……
我捏著袖子站起身來,朝外走去,悠悠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啊!」裴錚你個大奸臣……我心中冷笑,「鳳君是那麼好當的嗎?想來也只有裴相皮粗肉厚經得起阿緒折磨。這所謂的正房就是用來撐門面的,二房才是用來疼愛的,裴錚想讓寡人給他個交代,寡人就把他交代了吧!」
小路子跟在我身後發抖,「陛下……英明啊!」
此言甚佳,寡人自然是英明的!
我也不微服了,直接擺架丞相府,丞相府上上下下畢恭畢敬在門口迎駕,我大搖大擺地進了內堂,裴錚一身官袍尚來不及換下就出來相迎了,看向我的眼神很有幾分驚詫——這委實難得。
我揮了揮手屏退左右,微揚著下巴用眼角看他。
這個決定,是經過我深思熟慮的,權衡利弊后才做出的。今日早朝上他的眼神意味深長,不過意思很明顯了,顯然我要不給他個交代,他就要給我個交代了。與其被動行事,不如主動出擊。他要當鳳君,那就讓他當,等他當上了鳳君,我就可以用一句「後宮不得干政」廢了他的相位,然後慢慢架空他的權力,抽走他的黨羽,把裴錚的朝廷變成寡人的朝廷。
至於夫妻之間那些事,跟國家大事比起來都不算什麼事了,先不考慮。寡人立他為鳳君,等架空了他的權力再把他打入冷宮,另外立個真正喜歡的——雖然好像有點對不起他,不過……寧我負天下人,莫天下人負我啊!
「陛下,何以笑得如此扭曲……」裴錚挑著眉看我,悠悠問道。
我抽了抽嘴角,右手撫上臉頰,調整了下表情,微微笑道:「愛卿啊,昨日之事,寡人仔細想了想,確實要給你一個交代啊……」
裴錚一副寵辱不驚的從容模樣,笑道:「陛下乃明君,自然不會讓微臣受委屈。」
「嗯……」我滿意地點點頭,「是的,寡人心想,你也算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了,就立你為鳳君吧,這回你應該滿意了吧?」
裴錚眉梢微挑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瞼,睫毛半掩著鳳眸,忽地嘴角一勾,笑了。「陛下,真是出人意料啊……」他似乎聽到什麼笑話似的,雖然是在笑,卻不是發自內心的歡喜。我疑惑地打量他,莫不是我的那點險惡用心被他看穿了?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有些緊張地攥著袖子,他噙著三分笑意,很是溫柔地說,「這是君命,臣豈敢不從?」
「你別說得這麼勉強,弄得好像寡人在強人所男……」我有些鬱悶,他這反應怪怪的,照我料想的,他應該是欣喜若狂,倒頭便拜,謝主隆恩,怎麼結果變成了我強吻他,還逼他入宮——雖然……事實好像也是如此……
裴錚忽地上前兩步,嚇得我往椅背上一靠,仰頭看著他,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站那麼近做什麼?」
他俯下身來,抵著我的額頭,笑眯眯地輕聲說:「陛下覺得太近了嗎?夫妻之間,不是該親密無間嗎?」
我屏住了呼吸瞪他,繼續結巴。「呸呸呸……裴錚!你站遠點!寡人呼吸困難!」
他低笑一聲,我只道他要退開了,哪知他一側臉,薄唇在我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嚇得在椅子上一彈,捂住了臉瞪他。「你你你……」然後慢慢淡定了,「你是在輕薄寡人嗎……」
他右手點了下我的額頭,笑吟吟道:「陛下真英明啊,喜歡嗎?」
不喜歡,心跳太快,頭暈。
我別過臉,冷哼一聲,緊攥著袖口問道:「寡人有一事問你……你送的那龍鯉……可曾念過一千遍法華經?」
裴錚很是驚奇地瞥了我一眼,「陛下也信那種靈寵擋災的無稽之談?」
我扭頭瞪他,「你若不信,又為何送來?」
裴錚微笑道:「微臣覺得寧可信其有。」
「所以……你真的對那龍鯉念了一千遍法華經?」我心頭一跳,緊緊盯著他。這人……到底只是在奉承,還是真的有心?
他輕輕揉了揉我的發心,緩緩笑道:「這個,念是念了……不過是找了一百個龍泉寺的和尚念了十遍……」
我一噎,硬生生把那些感動都咽了回去,淡定道了句:「哦,是嗎。」
自作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早知如此,何必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