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太素真形
第258章 太素真形
寥廓無端,虛通不礙,似萬象之樞要,如百靈之戶牑——
恍惚間。
眼前若有明燭千數,分上中下三層數目,耀照八極。
使人如置身在琉璃光海之內,瑩煌萬里,錦繡繁霞。
不多時間。
先是最上層的燭堆齊齊黯去,沒了亮色顯出,歸於森寂。
未幾息功夫。
中層的燭火也是默默斂了華彩,無聲無息。
唯最下層,還有百十盞燭炬還在跳躍閃爍。
但很快,其中一盞的焰光似得了什麼冥冥加持般,忽得暴漲開來,以虎狼侵吞之勢。
在須臾之間。
就將下層一應燭炬的鮮亮都給剝去,使得場中僅剩下它的色彩,熊熊而燃!
如若朱明門戶,日月光生!
在陳珩注視它時候,腦中便也得出了那門天授神通的名姓和使用之法。
爾後身周虛空如若沸湯般滾了一滾。
所有種種物象,也儘是不見……
……
這時。
陳珩雙目緩將睜開,眼中精光射出,宛如實質,電射出去十數丈,將對面的軒幌撕出了兩個小洞。
個中力道。
已是堪比尋常練炁士的傾力一擊,足可輕鬆將人的頭蓋骨掀開!
而這番響動,也是讓一旁戒備護法的遁界梭好奇將目光投來,帶著些探尋意味。
呼!
陳珩自胸肺長長吐出一口白氣。
剎那。
有若蛟龍出水,殿中風雲大作,發出隆隆轟響!
這時候,他只覺舉手投足間都有運使不完的氣力,精氣勃勃,便是鏖戰個三日夜,也並非什麼不可能之事。
而在催發氣血之際。
肉身竟隱有金玉交振之聲傳來,音韻清亮,如奏妙樂。
陳珩微微瞑目,默感受一番這肉身變化,才向宮闕外走去。
而隨著他步履邁開。
一步步。
氤氳玉煙也自他身後裊裊升騰而起,光耀侵白日。
經行之處,皆被籠在了團朦朧暈光,望去甚是瑰麗迷離。
等得陳珩走出殿門。
他身後那團玉煙已是凝做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丈高人影。
人影腦後隱約有一輪圓光浮動,明凈無瑕,透著一股混沌幽森之意,卻現出不過幾息,那圓光就倏爾破滅,化做了玉煙消去,無影無蹤。
「這便是太素真形啊……」
陳珩眸光閃動,心下一嘆。
太素玉身的修行,共分為玄元始三重大境界,每境皆有九重。
待得始境九層修滿。
修道人的肉身便可做魚龍躍動,登上天門,蛻為完整無缺的太素形體。
此法身浩浩蕩蕩,無形無象,自然空玄,相姿嚴然!
在無極世界,幽明天地中,也是享有赫赫威名,乃是太素丈人的得意成名之作!
不過最後這一步,自始境九重蛻為完整的太素真形,除開太素丈人之外,至今還未有人真正修成過。
連太素丈人在《太素玉身》的經文中,也只是略提幾句,未拿出具細的關竅指引來。
也便是說這世間的道人,縱一路順風順水,不必來憂心靈機資糧。
也最多只能修至始境八層。
便再無以為繼,尋不到前路……
……
「太素真形,肉身神通……方才那一幕顯是揭示,玄元始,在每一重大境界界到得極致時候,皆會得出一門天授神通來,玄境九層如是,元境九層也無例外。
不過若無法修至始境九層,便也無法得出始境的天授神通,如此……」
陳珩腦中短暫閃過這個念頭,又微微搖搖頭,不再多想。
他喝了一聲,將袖揮起,身後那尊丈許高大,模糊不清的太素真形瞬時潰散成一團團玉煙,往體表上輕輕一撲,與身相融。
同時心意一起,將氣血按照太素玉身上所載的法門運轉起來。
眨眼功夫。
他身體便膨脹起來,如若一口海渦兀自生出,牽扯八方雲流,攪得靈氣紛紛倒灌進入此間!
氣勢洶湧,極是懾人!
而待得氣旋一散。
陳珩已然是化作十丈高大,周身精氣澎湃如海,雲隨霧伴,有氤氳光氣托體,如若天宮神人!
轟隆!
陳珩打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身形,隨意振臂,爾後向前奮力轟出了一拳。
呼嘯的拳風直達十數丈外,氣流滾動,如若雷霆震爆。
所至之處,大氣中有一條刺目白痕,甚是顯眼!
而數息之後。
那白痕才緩緩隱沒虛空,消失不見……
察覺這一拳轟出后,自家的精神也是略微萎靡了些許。
陳珩眸光微閃,也有了些冥冥感應。
這如若法天象地般的神魔手段,不過是催動「太素真形」所顯出的結果,不過他距離這一法身的成就,終究還是太過遙遠。
眼下雖可使出。
可維繫不了多長時間。
而陳珩若不顧一切,將力道再次催開,甚至可將自己身量接著拔高,直至得三五十丈,也非什麼難事。
不過那樣一來,氣血的損耗便更快了。
太素真形的持續時間,就更是短暫……
「太素真形平日藏匿於骨血,與身相融,就算不將身軀拔高,也可發揮功用……眼下這般的巨大變化手段,倒像是為那些先天神怪所設?」
陳珩心下暗道,而這時,遁界梭見得此幕,心頭也是微訝,不由開口道:
「你新修出的手段?這是法天象地?」
陳珩聞言低頭視線,一笑,聲如震雷,沉沉滾地:
「前輩錯了,並非如此。」
……
自修行《太素玉身》起。
便是一個在不斷凝練太素真形的過程。
只是如今他修至了玄境九層,已可勉強將太素真形顯化於世了。
這「法天象地」的手段,也不過是太素真形的一種變化罷了,並非什麼神通。
而至於在修成玄境九層后,他得出的那門天授神通,卻是喚作「假形之術」。
又名——
千變萬化!
乘虛不墜,觸實不硋,千變萬化,不可窮極!
此神通可正可邪,或奇或壞,陰陽順逆,不可殫紀。
一旦施開,可變男女老幼,金石草木,禽獸精怪,宇外鬼魔。
但凡是觀過形體氣機的,皆可隨意變化!
尋常的變化手段,至多只能是欺瞞修為弱於己身者,遇上同境界好手,便有被一眼看破的風險。
若是修為高強者,一應遮掩手段,更是要無處遁形。
不過這「千變萬化」神通,卻是玄妙非常,莫說同境好手絕難看破,便連一些大修士,也是難以窺破行藏。
可以說這「千變萬化」,與陳珩的那「散景斂形術」乃是絕配。
前者能夠變化肉身體態,分毫無差。
而至於後者。
卻是可模擬天地萬靈的氣機,同樣是無法讓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有這兩門道法傍身,相輔相成。
陳珩於假形一道上,可謂是再無什麼缺漏短板,也是臻至了上法妙境!
這時。
隨著陳珩將「千變萬化」施開。
他的身形瞬息被一團玉光由內而外裹住,結成一枚胎卵,須臾功夫,那胎卵便被一股大力破開,從中現出一物來。
遁界梭急以目視去,卻見一古怪大禽忽得將雙翅一振,離地飛起,繞空翱翔了三轉,才緩緩落回地面。
此禽高三十餘丈,其狀如鶴,一足,青羽上有赤色斑紋,白喙,周身有火雲繚繞,濃煙甚是熏人。
「畢方?!」
遁界梭微微吃了一驚。
眼前巨禽無論外相氣機或血肉肌理,皆與小洞天中那形似畢方的怪禽,分不出絲毫差異來!
雖明知這是陳珩變化而出,可遁界梭還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之處來,叫他心下不禁一震。
而很快。
畢方清吟一聲,體表有氤氳玉光生出,如水蔓過。
霎時那畢方形象,又兀得變作成了個形似猿猴,卻披鱗帶甲,還生有巨尾、利齒的古獸,兩眼如若血湖,魔氣森森。
「英猿……」
遁界梭心中道。
土螻、山丘、河湖、高木、霞雲。
以至是巴蛇越攸。
和陳珩在地淵黃泥海見過的那隻神怪「禍羅」……
而在運使過一番后,陳珩將法決又一變。
須臾。
神怪的龐然形體不見。
光散之處。
唯有一個明艷嬌美,頭戴花株冠,髮絲烏黑濃密,如若墨染,身著鮮亮織金百雀裙的小女郎緩步走出。
她面上微微帶笑,杏眼烏黑,粉雕玉琢的一張小臉,風致楚楚,叫人莫能逼視。
「小喬?」
遁界梭見狀不禁笑了起來。
「此術如何?」
陳珩一笑,開口時候卻是喬蕤平素間的語聲。
「於假形一道上,你已登峰造極!」
遁界梭一嘆:
「連老夫都看不出分毫異樣來,好手段,好本領!」
「虎變龍淪世叵測,俄頃蛟龍飛霹靂……有這神通傍身,非僅在外行走時候,能夠遮掩行藏,省卻不少麻煩,卻也是方便行刺客之事了!」
陳珩不由感慨,將神通緩緩散去,現出來本來面貌。
玄境九層得出的這門「千變萬化」神通雖無直接攻殺之能。
但對他而言。
卻正是合適不過。
剛好相契!
而方才在上中下三層的燭堆亮時,陳珩似冥冥有所體悟,這肉身神通,倒也並非是隨即定下,也是據修行者的心意,自行顯化出來。
與其說是陳珩在一眾肉身神通中,選得了「千變萬化」。
倒不如說是此神通乃是據他冥冥心思。
特意顯化而出……
……
「太素丈人……此老究竟已在仙道上行到了什麼境地?如此妙法玄功,實有驚鬼神之能耐!也不知祂與那位大名鼎鼎的劫仙老祖,究竟孰強孰弱?」
陳珩心下暗忖:
「而在道廷統御萬天時候,連太素丈人和劫仙老祖這等人物,都是道廷治下的仙聖,如此一來……」
念及至此,陳珩不禁暗嘆一聲,但也不做多想,而是按下心思,同遁界梭言語幾句后。
便飛身而起,化作一道清風自原地不見。
他進入地宮時候,曾同沈澄有言在先,要助他爭奪火霞老祖遺下的那本道書。
而今因為奇靈子宮闕之事,倒是耽擱幾日。
不過現在既是抽出了空,那也應去沈澄那處援手了……
這一行,在散景斂形術和千變萬化神通的加持下,倒是平安無事,暢通無阻。
地宮中的獸禽皆茫然無知。
偶有幾個修士與他擦身而過時,也未察到什麼端倪。
不多時,遠處忽有震天的殺聲傳來。
隱隱約約,似能看得無數靈光紛飛,法劍和符器碰撞交擊碰撞,各色遁光舞動,在長空挪移閃避!
陳珩微微皺眉,將遁速又加快幾分,向前處飛去。
數十息后,便有一座高足百丈的偌大宮闕赫然映入眼帘,宮闕共分九重,下七層的物什皆是被洗劫一空,也不知是哪位手筆,竟將地磚和樑柱都搬走了不少。
唯剩上兩重的禁制還未被打破。
但也是個靈光顫顫巍巍,行將破滅的景狀,支撐不了不久。
諸修正在捉對廝殺,彼此皆打出了真火來,不時就有慘叫聲響起,然後就有殘屍無力墜空,摔起灰埃一片。
在這其中,陳珩非僅是看得了沈澄、和滿子,還有劉觀等幾個世族中人的身形。
見此景狀。
他也未急著出手,而是預備向沈澄處的戰圈靠近,伺機出手。
不過在接近時候,陳珩餘光卻瞥得不遠之處,一個黃衣男子正被一位世族弟子追殺。
其身上鮮血淋漓,連左腳都是不存,氣息低微。
這黃衣男子陳珩倒也不陌生,他正是沈澄的擁躉者之一,在明德殿的那幾日,陳珩倒也將眾人認了個臉熟。
而今在場諸人皆是有自己的敵手,分不出神來。
縱黃衣男子危在旦夕,也是不好過來援手。
陳珩眉毛微微一挑,念頭轉了轉,傳音幾句過去。
那黃衣修士初始還怔了怔,後來面上就隱約現出幾分喜色,遁光一轉,便不顧一切向遠處行去。
這一幕讓那個追趕他的世族中人暗罵不已,但也並未起疑,將真炁一提,同樣緊跟了過去。
這兩人一追一逃。
不多時。
便脫離了戰圈,連身後的廝殺聲音都漸遠了。
這時,黃衣修士已是真炁枯竭,勉強將遁光停下了一座小山頭,便再無氣力,幾乎癱坐倒下。
「你……」
追趕而來的世族弟子剛發出一聲笑,陳珩便身形突兀現出。
也不多話,先天大日神光起在空中,只往下一落,便熔去了他的半邊身子,再一絞,就將他元靈一併給消了。
這一瞬可謂電光火石!
黃衣修士吃了一驚,方欲開口。
陳珩已是將遁界梭一催。
隨著藍芒乍現,兩人和一具殘屍,登時被挪移出了此方地界,身形不見。
「陳師兄!」
待得再能視物時候,自己已是來到了地宮中的一處陌生所在,身前便是一座三重宮闕,而不遠之處,存有兩口深坑。
坑底似是一些模糊血肉,和土石沾染到了一處,甚是凄慘的模樣……
黃衣修士也不敢多看,將頭垂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多謝師兄救我一命!」
「不必多禮。」
陳珩伸手托住他,問道:
「敢問這幾日間,到底是生了何事?局勢又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