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斗把剛強摧挫
第227章 斗把剛強摧挫
風聲霎時一急——
喬英大驚轉身,回頭看去時候。
只見左側數步開外,蟒首處,不知何時竟添出來了一個陌生道人。
其袖袍微微抬起,一道神光自里內生出,正猶若匹煉長虹般,輕而易舉就將面前的一具血肉軀殼洞穿!
視一應阻隔如若無物!
「……」
面前的藍衣男子似還有迷惘,神情錯愕。
直至一股劇痛猛烈傳來,連呼吸都是一滯,才將頭下意識一低,卻只看得了片耀目至極的煌光,如是有一輪驕陽在身爆開。
下一息。
他整個人便被狠狠撕碎,四分五裂!
斷肢殘骸紛紛向下空墜去。
血腥氣大冒!
此刻。
在以遁界梭挪移到蟒首處,運起雷霆手段速殺了一人之後。
蟒首處的另外二人也皆是反應過來,怒喝出聲,欲各施手段朝向陳珩打來,可繞是他們反應不慢,陳珩動作卻又更快。
他一揮手,忽有一片紅水如若急雨般,三百六十五滴齊出,劈頭蓋臉便朝向那粉衣少女擊打而去。
同時先天大日神光再次掠出,烈烈如火,匯成一片璀璨光幕,足有十丈高,轟然向前掃蕩而過。
「……」
粉衣少女見這道術來得厲害,陰氣森森,像是魔道的法門,雖是有些慌亂,但也未太過失態。
只將心念一起,便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青碑飄出,迎風便漲,化作數十丈高大,朝著陳珩當頭壓落!
青碑只是方一跳出天地,便有一股宏翰力道襲來,讓周遭一切物象如是陷在了泥沼之中,動彈艱難,連抬手、移步種種,都成了件異常難為之事。
此碑名為「伏岳碑」,一旦放出,便是連山嶽里內的地氣暴亂,皆是可鎮得安安分分。
其沛然力道,自無需多言,實是一件真正的殺伐利器!
往常鬥法時候,她將「伏岳碑」祭定后,便再難有什麼阻抗的了。
任憑攔在前處的是符器或是道術之流,都並無什麼區別,要被一氣撞成粉碎,再也不復!
而此時三百六十五滴陰蝕紅水已是頃刻殺至。
同那「伏岳碑」狠狠相撞於了一處!
並無什麼轟然動響。
只稍一觸,伏岳碑便立時有些支撐不住,一層層禁制被輕易剝去,靈光剎那消弭,噼里啪啦的脆響此起彼伏。
而沉碩碑身之上,已是有了幾條貫通上下的裂紋,甚是顯目……
粉衣少女大驚失色,將真炁運起,暗自起指掐訣,顯然見這紅水厲害,不敢再繼續硬碰硬,欲拉開一段距離,再做打算。
可只這霎時功夫,未等她施開遁術。
在面前的那方伏岳碑已是大半形體都被蝕去,無奈墜地,散了靈性。
三百六十五滴紅水向前一撞,饒是有護身法衣攔了一攔,還是將粉衣少女打得頭暈眼花,口鼻流血,身軀橫飛了出去,如斷線風箏也似。
所謂遁術,也更是無從談起。
而同時,先天大日神光化作的煌煌光幕也是襲來,將粉衣少女倏爾捲入其中。
陳珩手中掐訣一引,光幕一絞之下,便就將她渾身血肉都悉數磨碎,連元靈也未逃出,徹底灰灰。
而這交鋒雖是現了數門手段,卻不過短短几息而已。
這就這點功夫。
場中便又是死了一人,屍骨不存。
此刻。
在磨去粉衣少女元靈后,陳珩忽覺腦後有勁風襲至,已是避無可避,恰是抓住了他出手時候,氣機露出的一個空門。
他也不慌不忙,似早已預料到了此幕。
起手一撫,身上衣袍登有一道紫色雲光生起,於千鈞一髮之際,將他身穩穩護住。
雲光將那襲來之物牢牢捲住,任其如何左衝右突,呼嘯掙扎,都難走脫。
陳珩以目看去。
見朝向他後腦處打來的,是一柄薄如蟬翼,通體碧油油的飛刀,約莫食指長短,只單看其形貌,便知絕非是善類,若讓飛刀觸了身,怕是討不了好。
而略一嗅聞,刀身處也有一股甜膩氣息濃烈襲來,在不斷拖拽著陳珩心神,欲讓他神智迷昏,淪為待宰羔羊。
「好寶貝!」
陳珩眸光一動,由衷嘆了一句。
這飛刀在來去間無影無形,極是隱蔽,且顯是具著猛毒的,連紫府高功的心識都能夠影響,的確厲害!
不過以他如今的道基再加上這肉身修為,縱是正面受上飛刀一擊,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麻煩。
只是心念一動,那昏昏欲睡的感觸便也被輕易鎮下,神智清明。
「哼!」
喬英起手指去,飛刀猛得一顫,靈光大放,霎時便掙脫了雲光的捆縛,回了他身側。
「紫彌寶衣……尊駕究竟是什麼來頭,又為何要來淌這渾水?」
他翻掌一拍前胸,便放出來了無數青色的蝌蚪紋符籙,繞著周身緩緩做旋動,如一口鐵壁般,守御森嚴,風雨不透。
喬英死死盯著陳珩,心頭不敢有絲毫的放鬆,神意凝定,低喝道:
「這是我密山的家事,為了尊駕的性命著想,還是勿要摻和為好!現在離去,某還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再執迷不悟,待得我族兩位大真人趕來了,到那時候,事情便再無可挽回了!」
他面上分毫不掩飾對於陳珩的忌憚。
不僅是因此人神出鬼沒,手段不凡,甫一現出行蹤,便出手瞬殺了他的兩個族親。
同時,也更因陳珩身上的衣袍。
這件紫彌寶衣本是玉宸派的下賜,由經師沈爰支代為轉交。
因形制太過華美絢爛,渾然不似人間之物,沾身時候過於惹眼,便也被陳珩施以真炁,將寶衣改換了一番外形。
不過這偽飾也並非是天衣無縫。
方才陳珩驅策紫彌寶衣攔住飛刀時,那雲光氣息,令喬英微覺眼熟,爾後回想過來,心頭倒是震然不已。
此法衣雖品秩不過上品符器,並非法器之流,但卻是玉宸派的獨門手筆,寓意非凡。
但凡在下院之中,能夠得了上宗賜予的「紫彌寶衣」者,皆無一例外,會在四院大比之中大出風頭,爭得十大弟子的席位,名正言順拜入玉宸上宗。
可以說紫彌寶衣。
便相當於是玉宸弟子的身份憑籍!
而據喬英所知,在如今的下院內,曾得賜紫彌寶衣者,也不過僅有寥寥幾人罷了。
和立子、石佑、衛道福、陳珩、謝素、君陌、楊開……
而在這幾人之中,又有誰會出手來助喬蕤。
只要念頭轉動幾回,卻也並不難猜,答案清晰。
喬英喉頭乾澀,瞳孔不自覺一縮,微微後退一步。
眼前之人雖只是一身毫無贅飾的白衣,麵皮微微泛黃,容貌平平而已,不過中下之姿,實難叫人留下什麼深重印象來,可以說是過眼便忘。
但喬英將真炁運入睛瞳,凝神細細觀去,只卻覺面前之人的面容又如一團漿糊般,渾濁不清。
念起他方才那展露出來,瞬時便令「伏岳碑」失了功用的紅水手段,還有身上的紫彌寶衣。
似這般做個聯想。
此人的身份。
已是昭然若揭……
「陳珩……該死的!你便非要來阻我不可?!」
喬英心頭微微一沉,眸光愈發凝重。
陳珩往日間在下院中的聲名,他自是聽聞過的。 說實話,他此刻的心底,也並非存著十足的把握,可以穩將陳珩拿下。
而若是在應付時出了疏漏,那便難免面上無光。
又或是在陳珩手上吃個大虧,就更要難看一些了……
此時,喬英見陳珩以大小如意的手段遮掩了真容,也自不會找事,主動點破他的身份,反是將語聲一緩,勸說幾句,欲消解這對峙局面。
不過卻是碰了個釘子,並不見有什麼功用。
而見陳珩在他說話時候反是趁機開始調息起來,在回復真炁。
喬英更是心頭火氣難抑。
「陳珩,看來我倒是高看你了,為了一個女人便要涉險,連性命都是不顧,似你這等施為,貪慕美色,又算什麼高明之士!」
喬英終是不耐,抬手指向喬蕤,暴喝一聲:
「你真是要為了此女,來與我為敵,與世族為敵?!」
「……」
被他點到的喬蕤沒有說話,只沉默攥緊了袖中的那張符籙,抬眼看向陳珩,目光微有些複雜。
而陳珩被喬英開口道破了身份,也並無什麼動容。
似大小如意這等變化骨骼的手段,欺瞞道行低弱於他的修士倒是足夠了。
而喬英卻是紫府三重的修士,若論道行,還要更壓他一頭。
這等變化,也自是無法逃過他的耳目。
陳珩的這偽飾,倒也並非是刻意為喬英所設,只是平素間慣常了的遮掩罷。
至於現了真形這事,也並無大礙。
只要將今日識出了他身份之人皆殺個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也自不虞會有什麼走漏消息的風險。
「豎子狂妄,你是覺得今日吃定了我,可以輕易勝過我?」
見陳珩神情自若,對上自己時候,並未有什麼凝重之態,喬英心頭惱怒。
「或是如此?」
陳珩不置可否,一笑。
話音落時。
喬英已是暗中將心念一引,那腳下的蟒精是同他立下過法契的,心中若存有傳喚之意,自是能夠生出冥冥感應。
巨蟒兀自將身狠狠一翻,欲將踩在它顱首上的陳珩震落,旋即張開大嘴,噴出了一股妖火,滾滾蕩蕩,如若一掛幽綠的山洪,朝陳珩捲來。
見腥風伴隨著妖火彌散開來,穢不可聞。
陳珩暗自搖了搖頭,也不欲硬接著這一擊,把霹靂飛雷遁法運起,身形化作一道雷芒不見,避讓開來。
同時又將沉山印祭起,朝巨蟒顱首傾力一壓,霎時便將其從雲頭打落塵埃,蛇軀劇烈顫抖,怒嘶不絕。
喬英見他這遁術施開,也是微微吃了一驚,心神一動,那口碧油油的飛刀便斬殺過來,只見那線碧光,便知飛刀的來勢甚快。
陳珩將陰蝕紅水發出,欲壞去這件厲害符器,但飛刀卻如水中游魚一般,極是靈動,跳躍飛竄,也不與紅水硬碰硬,只是在周遭遊走,欲尋得一絲空隙出來。
陳珩見這景狀,笑了一聲,抬手一指,便有一道赤光往飛刀上面斬去。
這一動作快如飛電,喬英雖有心退避,但周圍皆是密密麻麻的紅水,也無太多騰挪的空間。
只得無奈鼓起真炁,令飛刀同赤光狠狠一撞!
只聞一聲尖銳刺耳的金石鳴響,震得人後背生寒,有股怪異的酥麻感觸。
喬英駭然看去,只見那赤光正是一口猩紅如欲滴血的飛劍。
而飛劍在同飛刀交斬之後,竟是他自家的飛刀被遠遠震開。
而定睛細查,刀身上還現出了幾個小裂口……
「怎麼如此,那口血劍是什麼來頭?!」
喬英眸光一沉,將脊背一抖,便發出一片黃雲模樣的光華來,其中有無數兵戈喊殺之聲,衝天響起,聲勢甚是煊赫。
同時,被打落雲頭的巨蟒也得了呼喚,長嘶一聲,就要上去助陣。
不過它還未衝出多遠,便被一顆靈珠將身撞得歪斜,痛聲凄慘。
「多謝師兄救命之恩,讓我來對付這條蟒精吧!我會拖住它的!」
喬蕤一咬著牙,小臉煞白,道。
陳珩瞥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也不多言,只是專心同喬英對付起來……
一時間。
寒氣飆射,光艷灼灼,極是刺人!
而喬蕤這一處,倒是無太多波折。
那蟒精雖然囂狂,但畢竟不是出身正途,沒有法寶護身,也無上乘經典可作修行,只是遁速要快一些罷。
在半刻鐘過後,便被喬蕤以符器斬做兩段,掙扎幾息后,便無奈死去。
「女郎……」
喬蕤的女侍抹了把額頭汗珠,憂心忡忡朝天望了一眼,又看向喬蕤,欲言又止。
此時的天中,已是光焰翻騰,爆音連綿不絕。
以她的目力,已是連兩人的形體都看不太清。
而陳珩雖是甫一出手,便以雷霆手段斬殺了兩人,但那畢竟是有心算無心之下的舉動。
而今的喬英早已有了防備,且道行要壓陳珩一頭。
這鹿死誰手,實是不好分說。
且就算勝了喬英,還更有兩位大真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似如此這般……
「陳師兄會贏的,他是下院的『鬥法勝』,區區一個喬英,還不是他的敵手!」
喬蕤沉默抿直唇角,清麗的面容上罕見沒有了笑意,輕聲道:
「小簟,你應還有一張小挪移符吧?那便去吧,你救我一命,已經看在我等自幼長大的情分上,仁至義盡了,我可立誓,絕不會怪你的,接下來的事,本就與你無關,是你遭了池魚之災……」
「女郎,等等!婢子絕不是這個意思!」
那個被喚作小簟的女侍狠狠吃了一驚,忙拜倒在地,淚眼婆娑,委屈道:
「婢子只是——」
「我知道……只是陳師兄特意捨命來救我,我又怎能去一人獨生?」
喬蕤平靜打斷她的聲音。
她雙手微有些顫抖,指節被捏得發白,但還是站在原地,仰天望天,用力說道:
「如果今天註定難脫此厄,縱是死,我也要死在陳師兄的前頭!」
女侍忍不住將頭低下,淚水一滴滴滾落。
而下一刻。
天中忽有一聲轟然大響發出,隆隆震地。
抬眼看去,只見喬英身上的靈光支離破碎,往四下紛紛潰散開來。
旋即身軀搖了搖。
便一頭自從雲上栽落了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