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賀大娘一臉喜意的從牛棚離開,路上碰見隊上的人,都問她有什麼高興的事兒。
大喜事不用藏著掖著,賀大娘直說道,「我去秋家給小嬋說媒,這丫頭終於時來運轉遇上好姻緣了。」
眾人好奇,問,「哦,是嗎,說的誰家啊?」
「就城裡來的顧同志,一表人才還是大學生,雖然家裡有些成分問題,但那也沒啥,只要人踏實就好。」
這下眾人都傻眼了,雖說這陣子一直傳秋小嬋跟顧同志有啥,但大家心裡並不認為顧同志能看上秋小嬋,不過是往秋小嬋身上潑髒水詆毀她而已。
畢竟之前不少人給顧同志做媒他都沒應呢,這會兩人真要在一塊了,大家發現自己心裡並不痛快,反而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賀大娘到秋家時,秋小嬋剛從養豬場回來,拿了菜籃子準備擇菜呢。
「小嬋,你在家呢,我這有個好消息要同你說。」
秋小嬋請她去堂屋坐,張大英也從屋裡出來。
「你一大早就來肯定有事,難不成是給小嬋介紹對象的?」
張大英隨口一句,賀大娘就拍上了她的腿,「你說對了,我就是來說媒的,你猜猜我說的是哪家?」
張大英跟女兒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沒想到真是為這事來的,張大英壓根沒往顧聞騫那頭想,以為賀大娘介紹的是自己也認識的,那就是娘家村裡的後生。
「秦老四家的兒子?還是丁廣生家的?你這範圍太大了,我也沒法猜啊。」
賀大娘哎呦一聲,「你往那猜幹啥,怎麼不就近猜呢,顧同志,咱們之前提過的,今兒是他請我來說媒。」
「啊?他不是說暫時不考慮結婚的事嗎?」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人的想法會變的,再說小嬋這麼好的姑娘,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他心裡擰得清。」
張大英樂呵道「那可真是好事,怪不得今天早上起來聽見喜鵲叫了呢。」
「你別光顧著高興,還沒問小嬋的意思呢。」
秋小嬋雙頰緋紅,恰當的表現出了年輕姑娘聽到別人討論自己婚事時該有的羞澀。
「小嬋,這顧同志你是認識的,幫了你好些忙,是個正派人,我覺著這是門好親事,你看呢?」
秋小嬋抿著唇不大好意思開口,最後在兩位長輩的揶揄的目光下點了頭就跑了。
張大英笑出了眼淚,拍著賀大娘的手說,「多虧你一直記掛小嬋,我這心總算踏實了。」
「好事多磨,女人一輩子就圖嫁個好男人,這顧同志從他來我就認識,小嬋嫁給他不會錯。」
賀大娘得了秋家的准信又去村頭跟顧聞騫說,既然親事說定,接下來還有禮節上的問題考量,比如多少聘禮,多少嫁妝,大約什麼時候選日子,婚房在哪裡布置,婚宴如何安排等等。
主要是顧聞騫不是本地人,家裡的長輩都在外地,賀大娘也不知道他家裡情形如何。
「我明天就給家裡寫信,我母親身體不好出不了遠門,至於我父親……他現在也不方便出門,如果張大娘和秋同志沒有意見,我想就在隊上辦了。」
賀大娘表示理解,「這些都是小事,怎麼辦再商量,重要的是你們小兩口把日子過好。一口吃不成胖子,那這事等你跟家裡說了再商議,我今天就先回去。」
顧聞騫將賀大娘送出門外。
塵埃落定后,顧聞騫心中生出了喜悅,他再次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夜風寒,兩個人一起取暖或許就沒那麼冷了,當然作為男人,他得為自己的妻子撐起一片天來。
兩人結親的事瞬間在整個村子傳遍了,說什麼的都有,不看好的,無所謂的,還有暗自盼著他們沒有好結果的,當然也有祝福的聲音。
隊長媳婦在家跟丈夫嘮嗑,「當時就覺著他們兩挺般配,沒想到真在一塊了。」
隊長坐在樹下納涼抽煙,沒答話,他媳婦也不惱,顯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做派。
「你說他們結婚住哪?是住村頭呢還是住秋家的房子?」
隊長聽她越說越來勁,敲了下煙頭終於回了句,「別人的事你少操心,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學那些長舌婦,言多必失懂不懂。」
他大小也是個隊長,管著隊上三十多戶,兩百來號人可不是好管的,多少人盯著他的位置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是有數的,也經常教育家裡人不要出去亂說,說著無意聽者有心,到時候傳來傳去都說是他這個隊長的意思,還怎麼管人?
中午秋順文從地里回來吃飯,鼓起勇氣跟媳婦開口說,「聽人說小嬋定親了,咱們做哥哥嫂子的是不是得準備點啥?」
陳桂蓮擺下臉來,敲著碗邊問,「聽人說,你聽誰說的,我怎麼沒聽說呢?只聽過父母管兒女結婚沒聽說哥哥嫂子也得管的,咱們家是錢多嗎?自己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心情管別人!」
秋順文就猜到媳婦會這麼說,嘆氣道,「小嬋怎麼說也是我妹妹,她找了個好人家,咱們也能跟著沾光。」
陳桂蓮嗤了聲,嘲諷道,「找了個成分不好下放的就是好親事?你的要求可真不高啊,也難怪,憑她的條件也只能找個這樣的。」
秋順文也不大高興,嗡聲回了句,「那也比瞎子好。」
指的自然是陳桂蓮當初介紹李瞎子的事。
陳桂蓮沒想到丈夫竟然敢駁自己,氣的摔了筷子,還把他的碗收了不讓他吃。
「我看你好日子過多了,你要是不樂意跟我過那就回去跟你媽跟你妹過去,她們還能吃上肉呢,哪像我,整天累死累活只能回來吃口鹹菜。」
秋順文無奈的捧住腦袋,只要媳婦一吵他就沒轍,而且每次吵都得吵幾天,他是最不耐煩吵架的,可怎麼辦呢,娶回來只能認,不管她再怎麼不好也給他生了個兒子,做男人的自然得讓著自家媳婦。
顧聞騫寫了兩封信,一封寄回首都,一封寄往東北,告訴父母自己即將結婚的消息,也大致說了秋小嬋的相關情況。
當然,本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他重點陳述的是秋小嬋的性格特點,而非其他。
去郵局寄了信后,路過供銷社時,顧聞騫用攢下的布票買了兩塊布,還稱了一斤香蔥餅乾,從布料的花色就能看出不是自用的,畢竟大男人也不能用碎花的布不是?是要給秋家送去的。
從他決定娶秋小嬋開始,就已經將對方納入了自己的生活中,他自己節省,但對放進心裡的人比對自己顯然大方多了。
顧聞騫到秋家門前敲了敲門,秋小嬋去了養豬場不在家,開門的是張大英,她愣了半晌才想到了顧聞騫的身份,剛忙將他迎進屋,顧聞騫笑著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哎呀,顧同志,你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不用費這個錢。」
「買了兩塊布給你們做衣服,順便商量一下結婚的事,聘禮上有什麼要求。」
「咱們家什麼要求都沒有,婚宴呢就在家擺,我們家親戚不多,連隊上的擺個十二三桌就差不多了,結婚的錢我也一直存著,就是票據不夠,買東西挺費事的。」
計劃經濟時代,除了買糧需要糧票外,買喜糖需要糖票,買肉需要肉票,買油需要郵票,買熱水瓶、搪瓷盆、毛巾什麼的都得要票。
顧聞騫看老太太著急,笑著安撫道,「這些我來想辦法,雖然我現在境況不大好,但會盡全力辦一場體面的婚禮,不會讓小嬋受委屈。」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次他喊的是「小嬋」而不是「秋同志」。
秋小嬋回家時就看到張大英跟顧聞騫相談甚歡的場景,顧聞騫站了起來,視線交匯后兩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小嬋,聞騫來商量結婚的事,還買了兩塊布,稱了餅乾給你。」
餅乾對農家人而言屬於金貴玩意兒,走親訪友用的,飯都吃不飽哪能花錢買那個呀,顧聞騫自己都捨不得吃,由此可見他對秋小嬋的感情如何。
秋小嬋抿著唇笑了,看向顧聞騫問,「你渴嗎?我給你倒杯水。」
「對對,光顧著說話,我都忘了倒水了。」
顧聞騫也笑了,秋小嬋發現,他笑起來時臉頰上竟然有淺淺的酒窩,眉目舒展開更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之前過於沉悶嚴肅,還是開朗些好。
張大英要留顧聞騫在家吃飯,他婉拒后就離開了,說好由這邊挑日子,等家裡來了信就著手準備起來。
「這小夥子真不錯,小嬋,你往後要跟聞騫好好過日子。」
「媽,你放心吧,只要他對我好,我跟定好好跟他過。」
只要結婚任務就算結束,但秋小嬋不能立刻離開,一定要活到壽終正寢才能走,既然如此,她就不滿足於六十分的及格分,而是追求更高的評分,畢竟評分跟積分掛鉤,分越高獲得的積分也越高。
首都的信很快就回了,一共有兩封,一封是顧聞騫的母親何美韻寫的,一封是舅舅何肇遠寫的,兩人對顧聞騫的結婚決定表示支持,舅舅還寄來了各類票據和錢。
舅舅在信里寫:「我知道你是個有志氣的孩子,但結婚是大事,為這一天我們準備了二十多年,很為你感到高興。也相信你選擇的,一定是位志同道合的伴侶。
俗語說『長輩賜,不敢辭』,這些請一定收下,婚禮雖無法到達現場,但我們的心同你在一處,祝你開啟新的、幸福的人生篇章。
另,你母親有我照顧,你父親那裡我也託人照料,勿憂,相信穿過這片泥沼后,大家都會迎來坦蕩平原,來日我們在首都相聚。」 w ,請牢記:,